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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霎那永恒,三千因果禁

第八章 霎那永恒,三千因果禁

曾经听一个人说过,每当灾难降临的时候,总会有谁站出来的。

为了反驳他,我顺着因果长河而下,游历到了今日。

我带着早已被注定的末世嘲笑他。

「谁会站出来呢?」我这么问他,「你会么?」

他当然会,但他却无能为力。因果注定的事从来都是不允许被更改的。

「会有人站出来的。」但他却笃定地回答,笑意若有若无的,满脸的从容。他一直都是这幅样子,好像知晓了一切那般,令我常常怀疑,究竟谁才是因果所化了。

要是他人如此答复我,我绝对嗤之以鼻了。但是谁让他是这极尽天下智慧的昆仑山之灵白泽呢。

「是嘛。」我不置可否地回答。

要做到更改因果吗?确实有人能做到呢,而且他近在眼前。

「但他会这么做么?」

我问着他,也问着我自己。

能改变因果的只有因果本身,但因果会为了「末世」而改变自身吗?

不,不会的。因果无情,正如苍天无情一般。

站在这昆仑山之巅俯瞰,苍生浮屠若过眼云烟。

「要打个赌吗?」他这么说道,带着笑意看向我。和因果打赌么?这世上也只有他敢于这么做了吧。

我接下了这个赌约,毕竟我是不相信自己会输的,即便对手是他。

是啊,然后我输了,输给了我自己。

因果之中孕育着一个「变数」,那是唯一可以扭转因果的东西,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但我从来没找到过这「变数」,现在我明白了,这变数就是我自己。

所以我输了,他先我一步找到了这「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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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街市中,虚无的天桥凌驾其上,灯塔般伫立于哀鸣凄厉的浪潮。

桥上之人一手凭于虚空之上,看世间三千因果,纠结缠绵,万般不甘莫过痛毒辛酸,奈何?奈何。

那人挥臂若上苍之手轻轻拂过,一把抓住因果的丝线,游荡向古镇外的游魂仿若被一根无形的绳索束缚,不论如何努力地移动着早已死去的双腿,都无法再向前进一步。

那只手猛然一扯,不见得有多大的力量,却连虚空都产生了扭曲——虚空也有自己的因果,因此受到了牵连。

不似想象中那般一把将游魂们拽回,而是有一圈波纹以天桥为中心散开,排山倒海般席卷整个小镇,席卷至这鬼潮的边缘后,又如退潮般缩回中心。

一刹那变作永恒,倏忽间恍若时光逆流倒转,一切都在倒退着,未几,人间的画面定格,天桥下,人群如往常拥挤,如一幅盛世画卷般凝滞着,这方人间之中唯二还能行动的,只有天桥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了。

虚界的住民亦被遣送回了壁垒的另一端。

唯一不变的,是已薄西山的那一轮黑日。

整座古镇仿佛被笼罩在一座领域内,领域的主人站在正中央的天桥上,遥望着远方的黑日,他的身后,残破的壁垒前,无名的因果编织成细密的网,结成不可逾越的禁制,变作新一道天堑。

壁垒之后,尚能行动的游魂们绝望地哀鸣着,仿佛被长埋在地下,囚禁了百年的囚徒们,方才见到了光明,那光芒却被沉重的泥土一抔一抔的掩埋。

「回来吧。」

天桥上,因果的掌控者再次伸出了他的手,指向天空,似要抓住那低悬的黑日,深邃的黑瞳摄人心魄,宛若神魔。

「呜——嗷————」

伴随着一声怒嚎,那只手抓住了足有一寸粗细的长线,这条因果连向天际,连接在那深邃如黑洞般的灰色太阳上。

猛然一扯,那即将落下的黑日,竟被扯出了远在涯角的地平线,像极了制霸湖中的鱼王被一条细线扯出水面。

黑日暴怒,灰色的火焰咆哮着,仿佛膨胀了几倍般,而在天幕之上,以黑日为中心,横跨半边天的黑影浮现,灰黑色的身影,灰黑色的眼眸,一如永恒的长夜——

「来吧,天狗。」

黑色的双瞳凝望着天幕灰色的眼眸,不及两米的身躯与半边天穹宏伟的黑影对峙着,对比是那样的鲜明,宛若天神与蝼蚁。

「我也是鬼呢。」

无端的因果于领域内的虚空中隐约浮现着,仿佛准备着随时出鞘的利剑。

「小辈,让我看看,你这所谓的『三千年第一大鬼』,比之我这『万载第一大鬼』如何?」

「吼呜——」

似乎是『小辈』两字触动了它的神经,巨大的黑影咆哮着挥动手臂,山岳般向天桥压来,天桥上之人伸出一只手,螳臂当车般迎击——这天地间,恐怕从未有人敢称它为小辈吧——

可怕的碰撞,却没有任何声响,只有一圈波纹散开,不只是因为力量过于强大,湮灭了传播声音的介质,还是因为两者皆是「鬼」的缘故。

片刻,波纹散去,隐藏其后的诡异画面显露了出来。一只小小的手臂,生生地撑住了山岳一般大小的巨爪,令它不能再前进任何一寸,这副景象,就像一株麦芒支撑住了一口装满水的大缸。

「嗷呜——」

这样的结果令它愈发的愤怒,巨大的身体向前倾斜,全身的重量变作压力灌注到那只手掌中,手臂微微弯曲,而后猛然向前撑去——

巨大的身影退开半步,却丝毫没能撼动天桥上的那个看起来如此渺小的男人,宛如激流中的砥石,虽万丈流水而不能使之移动半步。

「只有这点能耐?」

男子没有开口,讽笑声却无端地飘扬回荡在空中。

「吼嗷——」

又是一声怒嚎,吞噬太阳的巨兽再次撑开了它的巨口,这张巨口早已是「血盆大口」无法形容的了,不论是颜色还是规格,它仿佛连接着无尽的星空,黑洞般漆黑,仿佛即便是这整个世界也能轻易地吞噬一般。

这样一张巨口,径直地笼罩了下来,带着足以覆盖整座古镇的阴影,天桥上的白玉早已吓得蹲躲在了桥栏后。

「你的长辈没教过你,张嘴对着别人很不礼貌么?」

虚空中隐约的因果之线仿佛受到了某种号令一般,涌现在倾覆而下的大口周身,纠结着它自身的因果,刹那间便将其缠绕了住。

「那我来教你。」

无名的因果纠结着大口自身的因果,缠绕在大口上,忽然猛烈地收束,伴随着无可匹敌的力量,狠狠地封住了天狗的大嘴。

「呜——」

天狗不服,没有就此收住攻势,带着被封住的大嘴,整个脑袋狠狠地撞击下来。

「畜生就是畜生,怎么都学不乖啊。」

同样的一只手,方才撑住了天狗巨掌的那只手,再次撑住了这颗巨大的头颅。不过这次可不仅仅是撑住那么简单了,那只手一把抓住了天狗下巴上的毛发,天狗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挣脱这只看起来如此渺小的手。

缠绕在大口上的因果之线卷动着,分别缠住了它的上颚和下颚。

「呜呜——」

在天狗的哀嚎中,那张大口颤抖着被因果结成的绳索掰开。

「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的,我再代替你的长辈来教你一回。」

黑色瞳孔的主人伸出了另一只手,伸到天狗口中,抓住了一条赤金色的长线——

「咔咔——」

仿佛知道了对方要做什么,天狗的灰色的眼睛猛然瞪圆,身体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安分点。」

又是无数的因果丝线自虚空中流转而出,将天狗的四肢和身躯尽皆缠绕住,而天桥上的男子,则抓住了那条赤金色的因果,一点一点地向外拉扯——

天狗的身躯颤抖着,但这颤抖的力量却越来越弱,仿佛全身力量伴随着那根长线,正被一点一点地拽离。

最后一截,长线连接着的东西仿佛卡在了天狗的喉咙上,那人猛然一拉——刹那间,夜幕仿佛一面被巨石猛击的玻璃,砰然碎裂,万物生灵的信仰——太阳,被那昆仑山之灵预言中的「谁」,从天狗的口中,拽回了人间,而那短暂消逝的白昼,伴随着因因果的改变而产生的扭曲浪潮,涌回本该是白昼的每个角落。

天桥上的男人望着回归天穹的太阳,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而后看向眼前,缩小了许多却依旧大如山岳的天狗。

「至于你……」

又是无数的因果丝线涌现,在天狗挣扎的扭动中,把它包成了一个黑狗馅的粽子。

望向天空,被阳光掩盖之处有着几颗未被征用过的星辰。一挥手,那些星辰的因果纠结在一起,编织成一座牢狱。

「你放心,以你的力量,嗯,大概两三万年就能挣脱出来了。」

「呜呜!——」

仿佛听到了这句话,天狗愈发猛烈地扭动起来。

「去吧。」

又是一挥手,黑狗馅的粽子飞向天上,被扔进了星辰的因果编织而成的牢狱中。

「呼……」

又松了口气。

——终于结束了。

男子拖着疲惫的身体,转向一旁抱着脑袋缩在桥栏边的白玉,伸出一只手摸了摸那雪白的小脑袋。

「结束了。」

白玉睁开眼睛,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环顾四周,看向了天桥下,人群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又回归了他们拥挤的生活。

「接下来就要拜托你了……」

男子的声音从白玉身后传来。

「啊?」

白玉疑惑的回过头。

「咳咳……人老了,不中用了……」

伴随着男人虚弱的声音,一口银灰色的鲜血溅在天桥青灰色的石砖上。

「嘭——」

相当干脆地倒了下去。

「喂喂——你没事吧——喂喂——」

白玉忙走过去,托起晕倒在地上的人,不对,是鬼。

「喂喂——别这样就倒了啊,我可背不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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