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贝海把嘉薇儿拉到满春楼的时候,张掌柜正在乐呵呵地请点账目。看得出来,今天的生意收益不错。见贝海拉着一车酒到门口时很诧异,以为他是来卖酒的。得知是嘉薇儿买的,才看到那一堆酒坛上面还贴了个人。
因为兰斯那一万金的关系,张掌柜对嘉薇儿也极为照顾,找伙计把她抱到客房休息。可是奇怪的事发生了,嘉薇儿那抓着坛子的手像生根了一样,抓得死紧。又怕太过用力弄疼了她,所以张掌柜最后决定让几个伙计把车推到后院先。
贝海回到家里的时候,正看到有三个大婶出门,笑吟吟地跟他打招呼,眉目间挤眉弄眼有意无意地说让他去她家坐一坐之类的客气话。其实,他当然知道,那不仅仅是客气话。
贝海母亲叶心见他回家了,眼中有了些埋怨的意味:“你没事别整天往外边跑,回家多帮帮忙,这几天我和你父亲商量着把西边的老旧房子拆了新建呢。”
“不是住得好好的吗?那房子年头还不算老,再住个二三十年应该没问题的吧,新建一个很费钱吧。”
“那房子是可以住,可是用来做新家就有失体面了。你大哥的大小子已经去城里当学徒了,你再看看你小侄女也开始学走路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想想这事了。方才啊,方家、布斯家和记家的三个……。”
叶心的话还没说完,贝海已经不耐烦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以往每当叶心提起这事,贝海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叶心见他又是这般,一狠心,一把拉过他大声嘶嚎起来,隐约中带着哭腔:“我和你父亲还能活多少年?你这样耽搁下去,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过了年纪,到时候再想找就难了。我和你父亲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半只脚已经进了棺材就盼着你成家了。你难道想让我俩进了棺材都不闭眼是不是?”
“你瞎说什么呢,你和父亲身体还好好的……。”
“我就要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阿秀也已经有了她自己的生活,现在你也该好好为自己想想了。你们已经不可能了。阿海,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拿什么去跟他们争?拿命去吗?那你先把我的命拿去吧,免得到时候我们两个老家伙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还有什么活头。”叶心跪在了贝海脚边,抓着他的大腿哭号起来。她怀里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哇哇大哭。
想起阿秀,想起曾经的种种,想起两人在一起的开心时光,贝海闭起了眼。他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快要窒息了。
“你……让我……再想想吧,就一天。”
上天,为什么如此不公,如此对待我们二人。贝海不止一次在心中谩骂过上苍的不开眼。
或许,当初修迪和秀从荒原逃生,一直到后来的安家过日子。他们把运气都用完了吧,以至于他们开始倒霉运了,关键时候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得到了儿子的答复,叶心知道这样已经是极限了。再逼下去,要是贝海有什么出格的想法就麻烦了。既然贝海已经答应了考虑一天,那么这事十有八九是成了。
贝海浑浑噩噩地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直到晚饭时间,他母亲没办法,只得把晚饭端在了门口放着。
透过天窗,他看到繁星点点,璀璨夺目。
那星河就像清晨的迷雾一样,把夜空装饰得像神仙乐园一样。
那样的地方,美丽而安宁,或许就是神居住的地方了吧,贝海心想。神居住的地方,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纠葛和束缚呢?是不是自由自在的世界呢?
那美丽的时空,在他的眼中,显得那么虚幻。仿佛一切都是梦境,又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恍惚中他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活着还是轻飘飘的灵魂。
死,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念头。
或许,就是这样吧。听不到声音了,感觉不到冷热痛痒了,连眼中的世界也开始变得模糊了。我是不是想要如同嘉薇儿说的那般,已经生无可恋了,想要死了呢?
这一刻贝海恍惚间想到了嘉薇儿的话,深以为然。似乎,明白了嘉薇儿所说的那种行将朽木的老人为什么会选择离世。正因为,感觉不到自己活着了,所以了才死了。
如果,人死了的话就可以解脱了,那就解脱吧。这样,真的好累好累。
贝海眼中有了困乏,眼皮慢慢地往下拉,眼中的世界也模糊不清。
然而,就在此刻,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精亮的尾巴,转瞬即逝,视觉中还有一道虚影。
那美丽的流星,划破了贝海的眼界,使他回到了那一个夜晚。
十六岁的她,坐在河边,美丽而优雅。繁星满天,月下百褶长裙,仿佛来至神界的天女一样,仅仅只是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群星,成了她的陪衬,拥抱着她。
一颗闪亮亮的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光尾,她赶紧祈诚地闭上眼睛,十指相扣地祈祷着。
贝海看痴了,以至于他鬼使神差地趁着秀仰望星空出神的时候亲了她一口。
待他惊醒过来,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举手无措地**着手的时候,秀娇嗔一声跑开了。
贝海看着那美丽的身影,有一种错觉,仿佛一不小心她就会忽然消失一样。
那种恐惧感使得他害怕极了,所以他发狠拼命地追上去,狠狠地抱住了那魅影。想要永远地把她搂在怀里,这样就不会丢失了。
原本以为贝海会忍不住使坏,可是他仅仅只是那么紧紧地抱着她,就像守财奴抱着宝箱一样。直到秀挣脱了贝海,垫起脚双手勾住贝海的头吻了上去。
“傻瓜。”秀笑骂着跑开了。
星空下的约定,没有明言的表白,但是他们二人的心中在那一夜已经达成通巧。彼此都能感受到,那强烈而温柔且深厚的爱。
同一片星空下,同一个夜晚,此时此刻,在某个院子里,也有一个女人在仰望着星空。即便遭遇这些种种不堪,但是她每当回想起那些美丽的回忆,她都会洋溢出幸福的笑意。
即便是那一段艰辛的荒原历程,对她来说也是美好而珍贵的回忆。因为那是属于她和哥哥的独一无二的回忆。
在那片荒原求生历程中,年幼的秀体力不支,非常容易困乏。然而,有一天,她在修迪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的死灰色。她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想让哥哥开心,让哥哥不要放弃。而记忆中唯一让哥哥开心的时候,就是哥哥看到她笑的时候。她四岁之后的记忆都很清楚记载着,只要她笑了,哥哥也笑了。
所以,秀对着哥哥笑了一个。原本已经对现状屈服的修迪,顿时生出了一丝愧疚感。似乎在责怪他自己如此不堪,轻易地就放弃了。这样又要至妹妹于何地?妹妹又该怎么办?
从那以后,修迪的眼中再也没有在清醒状态下出现过绝望之色。他只要还是清醒的,就永远不会忘了自己的使命,活下去的意义所在。
那就是,让妹妹好好地活下去。
秀知道草叶并不好吃,她偷偷地吃过。但是哥哥把那么难吃的东西也要吃出一副很好吃的表情,仅仅只是为了让她安心地吃下那些仅有而为数不多的草根。所以,秀很乖巧地吃了,为了让哥哥放心。
尽管每天都很累,她也会努力地尽量让自己多走一步路。因为她知道,只要她多走一步路,哥哥就少背他一步路,就可以省下一步路的力气。直到她每次累晕,她也会尽力地给哥哥一个自然的微笑。
为了让哥哥不放弃,也为了自己,她必须每天都至少笑一个。哪怕是有时候连青草都没的吃了,她也会笑出来。
兰斯躲在瓦砾上看着庭院发呆而笑的秀,也许她一晚上这样都可以吧。活在过去的时空里,超脱现实而不顾。就像那个时候,他宛若行尸走肉一样游荡人间,活在了拥有莎夜小姐存在的记忆里。
“你是谁?”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人,秀没有太多的惊讶。她明亮而隐藏着淡淡的忧伤的眼睛里,对兰斯表现出显而易见的好奇。
“路过,暂借此地,休息一宿。”兰斯真像睡觉一样,躺在屋檐上睡起来。
两人均没有说话,直到秀一声幽叹。
“哥哥,肯定很恨我。”
“即便是陷入此地的你,究竟因为什么而活着?如果人活着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么你的理由又是什么?”兰斯突如其来的话语,惊醒了再次陷入回忆的秀。
“也许,因为放不下吧,所以即便是苟且偷生也在所不惜。我说完了,那么你呢?”
“我仅仅是为了活着而需要活着而已。”
“根本没有那样的理由使人活着。你一定是不愿意承认那个真正的理由吧,那个使你没有走向死亡的理由。”
“那样的事,怎么样都无所谓。也许,人的一生注定了只能在自欺中获得快乐吧。”
“那么,你快乐吗?”
“我,已经麻木了。嘉薇儿说,我正在走向和那些人一样的道路。那条道路的尽头,是绝望。而走在路上的我明知如此,却不会改道也不会回头。”
不是听得很明白,秀也不想多问。
“ 所以,我想知道,即便身在如此处境,你又因为什么而活着?你们都是平民,他们没有能力拯救你。还是说,你在等待着天降正义?还是罗家主的怜悯出现?”
“正义什么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或许,天瑜圣国才是被神眷顾的地方吧。我们,都是被神所抛弃的子民。我并没有相信着正义,但是我相信着哥哥和贝海,他们一定可以振作起来的。等他们好起来以后,我就放心了。”秀坚信道:“经历磨难后我们破碎的感情如果还能重新靠在一起。那么,即便千疮百孔,我们的感情非凡不会变差反而比原来的更好。”
秀那坚定的神情,让兰斯想起了堕天邪。堕天邪那种向往着纯洁高贵感情而毋庸置疑的信念。
但是,兰斯知道,这里的三人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无论是当局者迷的秀,还是那两人。
他们的感情,都没有彼此相互传达,全都迷失在自我感情中。
正如当初在兰国的边城,和他们三个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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