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亮上升的时候,老人从马背上摸出一把酒壶,坐在月光下独饮起来。
正如老人所说的,绍布想起家来。想家里那香喷喷的肉和那温暖的床。绍布现在又饿又困,想吃东西和睡觉。绍布想,王距我很远,并且王究竟是什么我还没有那么清楚。
远处传来野兽的嘶鸣。
天黑以后,杀戮果然开始了。
老人的马背上还有些什么东西呢?他好象需要什么把手伸进马背里的袋子里总能把需要的东西掏出来。
老人又开始给绍布讲那些不着边际的大道理。他那么急于的把他所知道的告诉绍布,好象他真的快离开人世了似的。可他的精神看起来还很好。绍布还惦记着白天那花,他并没等到那花开,因为老人的到来而惊扰了他。
边喝边讲,说着说着老人忽然笑了。
老头疯了吗?
他忽然没有来由的开始快乐。
“无欲无求才可以让人快乐。”老人说,“一个人没有欲求,那还有谁能把他打败呢?”
说着老人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时候你看起来没路,其实是有路的。我说我迷了路也是哄你的。”老人用手一指他身后说,“我也象你一样,有家。”
他的身后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林子。
他忽然站起来,走向那树丛。眨眼间他就消失在了那密林里。他也不管他的马和绍布。而绍布和他的马却紧随他的背影向那密林钻了进去。
穿过密林就是一片开阔地。那里有茅屋,茅屋边还种有青菜和别的农作物。月光下,绍布看到老人用树枝修的篱笆把他的屋和地圈了起来。老人已经走进了屋子,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火。绍布走进屋子,看到老人已经钻进了一张兽皮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老人说的很多话绍布都不是很明白,他边回味老人刚才说的话边打量这屋子。屋子只有两间,木板做的墙草做的屋顶。木板的墙上挂了许多已经风干了的兽肉。
那花开了吗?
母亲正在大声呼唤他吗?
哥哥已经睡了吧?
他想起了了蛮,了蛮是他们部落的头领,他把所有人的帐蓬聚集到一起,然后筑起了高高的墙把这些帐蓬和他的家围起来。他说,这就是城。他把所有年轻力壮的男人招集到一起,发给他们刀又教他们格斗的技术以抵御入侵者。他称这些人为兵。
了蛮是王吗?
”你饿了吗?墙上有肉,在火上烤一下吃吧。我累了,一整天都没休息我想睡一会儿。“老人竟然醒了,说完后又”呼呼“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绍布在老人身边睡了一晚。第二天,他给了绍布一把斧子要他砍树枝给自己做一个床。那天晚上,绍布睡在他的身边,到半夜的时候他就醒来。他起床的声音惊醒了烈,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听到他的脚步声,绍布又迷糊入了梦。
以前,绍布和家人住在草原上,过着游牧的生活。这是绍布第一次在山里过夜。林子里一点也不平静,夜里有各种声音。到了清晨,屋外又响起了各种鸟叫声。虽然是夏天,但感觉还是冷。
这一年,绍布十二岁。
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加上父亲母亲家里共有有六个人。家里还有三百只羊,三十五匹马,二十匹骆驼,三条狗。
了蛮和邻近的查干部落结成了同盟,所以这几年一直没有别的部落前来攻打他,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战争。没有战争,部落就越来越富裕,了蛮也因此变得越来越骄横。
这山距绍布们那个部落并不是很远,以前绍布在草原上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这山。只是从来没有到这山里面来过。母亲说,山里有很多猛兽,那些猛兽是要吃人的。但老人说,那些兽是很怕人的,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它们通常是不会攻击人的。老人还说,这山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居住,还有很多别的人。绍布问老人,人们为什么要躲在山里?老人说,为了躲避战争劫匪自然灾害。
此后,绍布在山里跟着老人白天学文晚上学武。有时还和老人一起种地进山里打猎。老人偶尔会骑着他那匹瘦马到山下去,买些生活上的用品。
有一天,绍布果然看到了老人曾对他说起过的那匹马。那一天,他们进山去打猎,翻过一个山头,就看到了一大片凹形盆地,那是一片草场。那天,绍布看到了一群野马,它们在草场上悠闲的低头啃草。老人用手一指一匹黑红色的马说:“我说的就是那匹马。”可是在绍布看来,那群马都差不多,绍布想它们的性情也一定是差不多的吧,都野性十足,都不会轻易让人去骑它们的吧。可是老人为什么却对那匹马情有独钟呢?看绍布有疑问,他就对绍布说:“那是一匹头马。他是认识我的,我也认识它。”
人和马也可以说认识吗?
果然,见到老人,那马就抬头看老人。
它用平和的眼神看了老人很长时间,这是马的一种礼仪吗?
老人也向那马挥手,并喊:“嗨,豹子。这是你的新朋友绍布。”
那匹叫豹子的马又转头看绍布。接着又低头吃草。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驯服它。”老人对绍布说。
绍布盯着那马,再也不想把眼光移开。听到老人的话,他说:“我现在就想去骑骑它,把它驯服。”
“你不要冲动,那是野马。得有一个过程。”
“是你给它取的名字吗?”
“它奔跑的速度很快,所以我才叫它豹子。”老人说,“它还不大,才刚刚长成。去年为争头马的位置受了很重的伤。”
“它被打败了吗?”
“没有。相反,它打赢了。虽然它受了重伤,可是先前的头马受的伤更重,不久就死了。”老人又说,“凡是有生命的群体里,每个群体里面都有一个领头的。一个生命在成长的过程中,它超强的不同于普通的生命的那种能力会在它的体内蠢蠢欲动,搅扰得它一刻也无法安宁。它体内的这种本能迫使它去完成上天交给它的使命。如果一个生命体没有这种能力却又有这种欲望,那是它体内的魔性在做怪。这种魔性最终会摧毁这个生命体。所以,神的身边常常会有魔存在。看起来它们二者之间力量相差不大,可是魔永远也无法战胜神。”
“不明白。”
“你终有一天会明白的。”
丛林里有很多猛兽,虎狮子豹子可是最可怕的却是狼。狼阴险而又有耐心,它们可以饿着肚子守着猎物一整天,直到猎物露出破绽。有时,面对狼的守候,那些吃着草的野马一点也不在意,照样吃自己的草,完全忽略了狼的存在。只有在狼发起进攻的时候它们才会做出应对。不管有没有收获那些狼都会仰天长啸,声音凄怆悲凉。
老人从来不怕丛里的猛兽,因为他有一柄长剑和一张硬弓。
老人常常感叹:“人再强也敌不过老和死这一关。如花开花谢。生命原本就是这个样子,这都是注定的。”
野马群并不常常来那谷地,可是它们来的时候绍布总会去它们身边,绍布想要让那匹叫做豹子的马知道他的意图,好让它有个心理准备。总有一天,绍布想,我要跨到它的背部把它骑在**。我要骑着它在草原上奔驰成为一个王,给这一片大地上的人们带来安宁和幸福。
绍布起先并没有这些愿望,他只是浑浑噩噩的过着。想有一天自己也会象父亲一样成为一个牧民,娶个草原上的女人做为老婆再生一大群儿女,再象父亲那样老去,死后把骨头埋在这草原的土里。直到遇到这个老人,他告诉了绍布很多绍布之前并不知道的事情。
这个老人是谁?他为什么要住在山里?这些老人并没有对烈说。他只说:“我今年已经有八十五岁了。很快就要离开了。”
离开就是离开这个世界。
老人显得平心静气,面对那个永黑的世界老人并不惧怕。它在兽骨上刻下了许多的符号,他让绍布认识这些符号。他说:“这些符号并不是我乱刻的,这些都是前人留传下来的东西。”他又说:“人不可以浑浑噩噩的过,象虫子那样。除了吃和睡之外还应当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人会对很多东西发出疑问,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别光知道问,还要去找出答案来。有时候杀人并一定非得用刀和剑,有时候一句话都可以把一个人杀死。当你觉得自己很强的时候,那就是你最危险的时候。所以人不可以骄傲。”
当风变凉,雨水落下来象冰一样冷的时候,绍布知道夏天已经过去了。
草在枯黄,花的凋零。
鸟把自己的巢筑得密不透风以抵御接下来的酷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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