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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古神

所谓古神

(喂,烛龙,孤怎么觉得你没平时那么聒噪呢?)

在刚才那份悸动过后,回过神来的秦王方才察觉,与自己心思相连,还在天界中游荡的龙神居然没像平日那般蛊惑他,试图让他失去自我,完全变成它冷酷的傀儡,故而在心里询问道。但是在心里喊了好几遍也不见回应。

待到快要失去耐性的时候,才隐约传来,那个向来目中无人又冷酷无比的龙神,仿佛哭丧的声音,

(他来了……他来了!到底是谁干的!他居然来了!我东躲西藏那么多年,不是说好的已经死了吗!)

(喂,烛龙……)

从未感受过那个在嬴氏王族传承已久的龙神如此失态过,这一点让秦王隐隐感到不安,同时看了看脚下已经失去反抗之力的荆轲。似乎,他们都被人利用了呢。不过就在秦王殿这点不过数息的时间里,在另一头,一片算不上完整的空间,仅仅是天界,也即后世称为星之内海的地方与人间的一片被人为开辟的通道中,巨龙正如无头苍蝇般乱窜着。

虽然说是通道,但也是极其空旷的空间了:延绵千里的巨大山脉被风雪所覆盖,而身长毫不逊色于那山脉的巨龙,正盘旋在风雪之中,其动作显得十分仓皇,那双无比明亮,有着司掌昼夜变换的权能的竖瞳,透出的却是无比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某种比死亡还要让它记忆犹新的暴力的恐惧,“到底在哪?那家伙到底在哪?明明应该来了的,明明应该……可恶的人道!早晚本座要灭绝你们这些灵长!”

咒骂着没有丝毫感情,在后世被称为阿来耶的人类意识集成,烛龙在这幻化为钟山的天人通道中不断游荡着,试图找到那个早该死在了上古的怪物,那个把它早早逼入天界,以免被生吞活剥的怪物……

“大壁虎,这个是你的蛋吗?哟,没想到公壁虎也能下蛋呢。”一个听起来蛮老失败叫的男子笑声传入巨龙的耳朵。尽管不大,却愣是让无惧寒冬的它打了个寒颤,在空中盘旋的身子也微微一滞。

往下方自己辛苦做成的,待降临人间后加速回复法力的龙蛋所在的位置看去,所见之象让它有种拔凉拔凉的错觉:一个只穿着麻布长裤,**着精壮上身的长发男子正拿着一颗有两个头颅大小的蛋,笑眯眯地看着正在天上盘旋的烛龙。

大概是吃的太杂,他的头发末梢已然泛黄;长发简单地用一根细小的绳子束在一起,下巴还留着青色的胡子茬;他的样子很寻常,放在大秦里头大概也就是稍微高大这点比较突出。但现下,这个看着老实巴交但笑得痞痞的男子一出现在烛龙的视线里头,便让这上古的龙神犹如常人看到了惊悚之物一般……

怎么会这样。看着眼前放满了速度的剑花,以及同样感觉放慢的自己,还有从容躲过自己方才释放,如今却慢的堪比乌龟的剑技的玄武,小篙的心此刻完全被惊诧所充斥。不过玄武只是慢慢走近对方,“不过是区区武艺就能办到的事,无需如此惊讶啊,小姑娘。”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武艺啊!看着越发靠近的老者和他手中的戒棍,小篙在心里怒骂。而看到女子眼神的玄武自然也知晓对方在想什么,进而缓缓解释,“无需惊讶,一法通,万法皆通。不管是何等技艺,修炼到极致,做到其他技艺才能做到的事也不足为奇。即便是凡夫俗子,坚持不辍地挥舞刀锋,亦可做到同时三斩这般奇迹的事……”

“老夫愚钝,这么多年也只能做到心从所欲而不逾矩的地步,虽然无限接近于‘道’,但相较于无矩还是分外遥远……”一棍子敲晕露出追问神色的小篙,老者叹息自语。尽管若是让其他咒术师看到,定然会惊讶于他刚才抬手间便让时间宛若放缓的手段。

是的,老者仅仅是将周围事物的速度放缓,同时又让小篙的意识和自己的正常速度保持一致,从而可以做到眼神的交流。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了不起,但这已知的咒术师里,也许只有数百年前仙逝或者真的得道而离开人间的大咒术师,李耳能够做到。

然而老者做到这些,凭的是华夏古武的高深造诣。如果说华夏的咒术是和西洋的魔法对等的存在,那么,此刻老者做到的奇迹,约莫就是神话时代衰退的现在,便是与魔法等同的奇迹。心从所欲而不逾矩,意味着,玄武只要不违背这世间的规则,就能随心所欲,轻易完成包括魔法这般奇迹在内的一些事情。

虽然只是通过武艺,将这些东西平淡地展现,但在旁人看来也算是匪夷所思。不过考虑到玄武方才所言,确实有人在后世,仅凭刀法便展现了所谓的第二魔法——平行世界干涉这一事,玄武这样的武人能做到这地步也不足为奇。

但即便做到这份上,让他去刺杀现在已然是半个龙神的秦王,玄武依然不看好自己能成功。毕竟是上古的主神,哪怕力量只有一半,也不是他可以对抗的,为此才不得不召唤那个死去已久的英魂。不过——

“虽然不是一定水准的人就无法察觉,但还真是有够震撼的,子渊,子路,如果你们真的在天有灵,就保佑为师没有玩脱吧。”从大殿处存在的某个隐藏空间里传来的压迫感,即便强如玄武,额头上也已然出现细微密集的汗水。同时,他也回想起老师临终前和他讲述的,关于那颅骨的主人的生前……

应该从很早以前说起,人们所居住的这片大地,并非如人们所直观感受的,是一个天圆地方的世界。从更广阔的的角度来说,这片名为华夏的大地,不过是一个环绕着日轮转动的星球的一部分而已。

随着星球的变化,其蕴含的意识也逐渐清晰,众多生命随之诞生。神灵,是在星球原始形态的便存在,作为力量被人拟神化的具现,当然,也有部分是被命名为幻想种的奇异生物,在得到人类等灵长的供奉后,因为他们的相信和崇拜,神于此诞生。

跟其他遥远的地方一样,华夏,或者说九州这片大地,也诞生了众多的神灵以及由此而繁荣的文明——当然,那是在神灵构建的神国之中,在神的支配下繁荣昌盛的人们,其实和被圈养的猪狗没什么差别。

但不管怎么说,人类的文明之火得以点燃,并且在后来让人理兴盛,衰退支撑神灵的神秘,以神灵为摇篮的时代是不可或缺的。现今流传,并且将在几千年后继续繁衍的文明莫不如是,除了一个早夭儿。

必须得说,九州是一片强者云起的区域,在这里,神灵和部落林立,彼此间争斗不断,但也由此催生了高度繁荣的城邦和文明,人们也非常崇拜庇护他们的神灵——凿齿、九婴、大风、猰貐、涂山之狐……这些被人们记载着的异兽,过去莫不是有着浩大权能的神灵,强盛城邦和部落的图腾,受着万民膜拜和敬仰。

然而,有神灵庇护的人类,自然也就有不被神灵庇护的人类。而人类从古至今都有着一个劣根性,那就是,只要不是自己人,就不是人。这些不被神灵庇护的人类也是分外凄惨,没有文明和城市,只能四处流浪,不仅要面对荒野的异兽,更要躲避那些城邦的人的抓捕以及献祭。

剖心,肢解,丢给图腾兽吞食……这些在后世看来无比野蛮的行径,对城邦里被神庇佑着的人和祭祀来说,理所当然。而在这一系列惨无人道的淘汰中,也有一些人幸存下来:即便没有神灵庇佑,即便没有神灵教诲,在漫长的和神灵及其附庸的生死争斗中,这些走遍天下的人聚集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伟大的部落。

虽然没有神灵,但掌握着特殊呼吸吐纳的法门,他们的战士有着远比城邦人强大的体魄和悠长寿命,甚至一度出现过十多个优秀战士围猎杀死试图摧毁他们的神灵,这样鼎盛的时期。但是,他们终究是没有神灵的少数,始终面对着九州大地神灵们的杀戮和排斥。

但意外就是这么发生的——偶然在迁徙的路上,他们遇上了,携带着天外剧毒之物的陨石……

“那么老师,那陨石中蕴含的到底是何物?为何如此剧毒?”玄武依稀记得,当时听到这问题时,姬旦的脸色有多么凝重,“那东西……他们管它叫星屑。但我用八卦易理推算时,却发现未来人们可能会遭遇末世,而末世中充斥着天地的,便是那种物质……”

宇宙尘埃,或者说,sin(以太),理应在几千年后,人类将大地的生机耗尽,星球再也不宜居住时才自天外降临,充斥人间的剧毒之物,随着那颗陨石,提前到来。或许是不想再过被神灵及其附庸追杀的日子,或许是觊觎那剧毒背后的强大力量,这一族的人在牺牲了大量族人后,将最核心也是最为剧毒的部分取下,然后逐批尝试对星屑的吸收。

大量的族人因此死去,在一族濒临灭亡之际,一位智者由此诞生:他开创了可以解析万物本质并归纳利用的八卦之理,并且改良了一族传承的呼吸吐纳之法,然后明白了前人失败的缘由——星屑并非充斥这天地的存在,尽管能让人获得强大力量,但后续无法补充的话也只能等死。

但天才的他还是解决了这一问题,而代价则是必须告别老迈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以及一干族人——吸收星屑的身体剧毒无比,一不小心就会让亲近的人死于非命。为此,在完成先辈夙愿,遣散族人后,他成为了“骑士”,能自主驾驭星屑并用来战斗的人,本应在几千年后可能出现的末世才会展现的强大人类之姿,被有着逆天才能的他,提前降临在了华夏大地。

之后的故事也就很简单了,拥有这份力量的他轻易无视了神灵的权能,将他们引以为傲的神躯轻易毒坏并灭杀。而他开创的八卦之理,则有着不输于甚至凌驾神灵传授的智慧,解读万物的智慧,将会衍生无限的可能。所以?需要神灵庇护的人类才是垃圾吧?

不,只是空有人的外壳……单是存在,就是对我们这些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智慧存活的人类的侮辱啊!这么想着的他袭击了一个又一个城邦,斩杀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神灵,然后一口一口,生吃了至死都还信奉神灵的人类,连小孩都不放过。

神灵,杀了,吃掉;为神灵战斗的人,杀了,吃掉;信仰神的人,杀了,吃掉……对于神灵及其眷属的残忍,并且为了杀神,他的战斗引发了巨大的灾害,在当时即便用地动山摇,天地将倾来形容也是毫不过分。

但他又不止残忍——行走在被他搅得充满灾难的大地上,救起本不信仰,或者背弃神灵的人,传授自己八卦之理的智慧,让灾难中的人们有机会重新萌芽文明,衍生了后来的华夏诸族,也在斩杀了当时华夏最强的神灵——太阳神,天帝太一后,粉碎了自身,平息了一切灾害。

偏执地摧毁了原有的进程,杀死了本还不该死去的神灵,让华夏的人理不得不早早到来,但又救赎了灾害中的人,让他们延续文明……他就是如此复杂而又简单的一个人。

他的本名是伏羲,在九州悠久历史中被万人传颂的智者;他也被后来的天帝轩辕篡改历史,唤为大羿,一个杀害了很多有害的凶兽,射杀太阳,解救万民,死后也成为黄泉之神的大英雄。但他后半生用着的,是被他亲手解散的部落的名字——

盘格拉,寓意是整片大地,是先辈们让人类取代神灵,统治天下的野望。当然,最合适的读法则是——

“是你,盘古!”在天界和人间的通道里,看着下方不断拿着龙蛋敲打地面,却因敲不开而苦恼的人类男子,烛龙睚眦尽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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