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样子，木诗谣对于有关深秋的一切事物都很敏感。
面对咄咄逼人的木诗谣，何曦有些不悦地看着我，眼神像是在问“这个学生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毕竟她才刚来，还完全不知道木诗谣的性格。
“木诗谣，你先回教室吧。”
“……”
虽然不太情愿，但木诗谣还是轻轻点头。
她离开之后，何曦才像是松了口气似的靠在自己的椅子上。
“不愧是你的学生啊，性格这么强烈。”
“……”
这句话中满是讽刺意味啊——正当我这么想时，何曦又连忙摆了摆手。
“抱歉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
“……”
接连沉默。我发现与何夕细腻的性格相比，这位姐姐好像更加大大咧咧。
越是找到她们之间的不同之处，我就越是可悲得感到安心。
“暂且不论跟我学习写小说这件事，木诗谣她也是你的学生，以后还是多了解一下她吧……应该说不止是她，班里的学生你都应该注意一下。”
“嗯嗯。”
或许是把我当成了前辈，何曦的态度十分顺从，不过她既然是何夕的姐姐，年龄应该要比我大吧……
“其实我正式上班是要等寒假过去的，这几天就是为了先适应一下环境……不过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她眼神有些飘忽，像是生怕触犯了我一般小心翼翼。
“你……为什么会当一个老师？明明出版了那么厉害的小说，怎么不继续写下去呢？”
“……”
心脏骤然一紧。是我天真了，与她待在一起怎么可能会轻松？
“诶……你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
你这简直是朝我捅了一刀后又问我要不帮缝上……我叹了口气，如实回答。
“因为……何夕。”
“因为我妹妹？”
可能是太过好奇，以至于她完全不顾我难看的脸色，轻而易举地唤醒被我封藏的记忆。
“她曾经说过自己以后想成为教师。”
我微笑着说道，内心暗潮涌动。
“啊？她也对你说过吗？”
何曦显得有些惊讶，但很快又露出清爽的笑。
“其实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决定当老师的，不过今年才刚把教师证考下来呢……总之真的是太巧了！”
我倒是希望不要出现这种巧合——当我心中冒出这个没礼貌的念头时，她忽然以怀念的语气与神色说道。
“其实我妹妹以前经常有提起你……其实说是天天在说你更好。那个时候我真是听得头都大了，她张口闭口都是你啊。像什么‘司易今天又被老师骂了’、‘司易很喜欢喝奶茶’、‘司易’……”
“够了！”
“……”
高了许多阶的声音自作主张打断她的话，当我反应过来时，眼角已经有些温热。
朝眉间灌注力道，我仰起头压抑着泪水。
“求求你别再说下去了，真的……够了。”
身体充满了脱力感，我哀求她不要再谈起何夕。再这样下去，我根本连一天都撑不过。
“你……难不成还对我妹妹……”
“就是这个难不成。”
已经过去五年了……不，应该说才过去五年，我又怎么可能将这份感情忘却。
办公室被沉默支配了很久，她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不起……突然见到一个曾经跟何夕关系那么近的人，我真的太激动了……结果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真的很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这都是我自作自受。”
“别这么说，我妹妹不会希望你因为她而这么痛苦的。”
明明才刚道完歉，她的语气却又变得坚硬起来，这种什么都知道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
“不愧是何夕的姐姐呀，完全有资格说这种话。”
模仿她之前的句式，在话语中涂抹讽刺。
“她不止是我的妹妹，也是你的恋人吧。”
何曦以变化球的形式进行反击——输了，这句话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你对‘在一起’的定义是什么？如果一定要时刻不离的陪在对方身边才算恋人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又能有几对恋人？你喜欢我妹妹，而我妹妹的整颗心也都放在你身上，这不是恋人又是什么？”
“可我还没对她表达过自己的心意……”
“但我妹妹已经很清楚了啊。”
“……”
其实我也很清楚当初的自己完全不会掩藏感情，会被何夕看穿也是在所难免的事……但这都是后来了，我总是这么后知后觉。既然是笨蛋那就笨得彻底一点也好啊，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也就不会痛苦了。
“说真的，你让我很失望。”
她以符合她性格的方式，率直地说出感想。所以现在是怎样？对新同事的测评吗？
“明明写出过那么厉害的一本轻小说，但你却能自暴自弃到这个地步，你对得起我妹妹吗？”
“我比较想知道你是站在什么角度来指责我的。”
言外之意就是你没有资格。
我冷冷地看着何曦，而她凌厉的眼眸也毫不畏惧地与我对上。
“我当然无法站在合适的立场指责你，但我要告诉你，我看你很不爽。曾经通过我妹妹的描述，我对你的印象就是超级没用的家伙，但是后来有一天，我却突然发现妹妹曾经说过那个人已经成了很厉害的作家，我就替她感到高兴，因为这证明了我妹妹跟我不一样，她很有眼光。但是现在呢？我发现你到头来还是跟以前一样没用，轻而易举地辜负了我妹妹对你的期望，跑去当老师。或许在你心里，自己是在替何夕完成她没能完成的梦想，但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没有成为深秋，而是别人代替你写出了《青柠与茶》，然后还对你说他完成了你没能完成的梦想，那你能高兴的起来吗？”
“……”
明明感觉自己很擅长辩论，但这一刻我却什么都说不出……归根结底，是因为连我都认同了她所说的话吧。
“虽然我不知道我妹妹去世对你造成了多大影响，但你能不能别摆出一副‘自己现在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何夕’的表情？我看得都想吐了好吗？”
原来被人如此直白地表露厌恶是这种感觉么，尤其是当自己理屈词穷的时候，脊背根本无法挺直。
大概已经对我失望到无可复加，她像是不肯与我在同一个空间呼吸，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她大概想不到吧，现在的我与她有着同样的感觉……胃像是被人握紧一般，剧烈的呕吐感让我趴在桌上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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