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尽管木诗谣吐字清晰，但我还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卖艺。”
她重复道，令我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木诗谣从来不会开玩笑，既然她说自己是在卖艺，那么她就绝不是在即兴演出。
可是……她可是木诗谣啊！
“为、为什么要卖艺？”
“想要吃饭。”
我发誓木诗谣就从来没说过比这更现实的话题，简直一句话就概括了工作的本质。
“但你想要吃饭……需要卖艺吗？”
“需要。”
她笃定地点头。
“因为我没有带钱，钥匙也没带。”
“……”
平安夜的晚上还能遇见比这更离谱的事吗？尽管我很想针对她的话进行多角化吐槽，但看着她被寒风吹刮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我只能叹气。
“把小提琴收起来吧，我带你去吃饭……等等！”
原本想确认钱包里的钱够不够两个人吃饭，但我刚一摸兜便感觉似乎太过空荡。
我和木诗谣对视了几眼，然后十分尴尬地将手从空无一物的兜里掏出。
“好、好像出了点意外……”
在脑中回顾自己是否带了钱出门……绝对带了！那我是丢在哪了？
这时，我忽然想起之前在路上撞到的行人，现在想想……似乎并不是我撞上他，而是他往我身上撞啊！
在这寒冷的夜晚，这小偷不但让我的兜变得空荡，甚至连我的心都偷空了。
“抱歉，我似乎也没带钱……”
不过所幸的是我并没有带钱包出门，所以除了一些零钱以外证件以及钥匙都没丢。
“要不我先带你回一趟我家吧，我拿了钱再带你出来吃饭？”
我的提议不出所料地被拒绝了，但理由却让我有些难以理解。
“我可以自己卖艺赚钱。”
“又说是在卖艺……可你究竟知不知道卖艺是什么意思啊？”
木诗谣微微皱眉，似乎是对我的质疑感到不满。
“在公众场合以某种才艺表演博取眼球获取收益。”
“这种解释还真有你的风格啊……不过你又是怎么想到出来卖艺赚钱的？而且你连钱包和钥匙都没带，却带了小提琴？”
“白淇让我今天在奶茶店表演，太晚了就没把小提琴放回学校，准备带回家。乐姿说我的小提琴拉得很好，就算靠它出去卖艺都能赚到很多钱，所以我就来卖艺了。”
“……”
这简洁明了的解释令我哑口无言，要是让乐姿知道自己的称赞还真让木诗谣跑出去卖艺了估计她会很自责吧。
“既然钥匙和钱包都没带你也可以先去乐姿或是叶芷家住一晚上呀，等到第二天再想办法回家。”
“……”
这次轮到木诗谣沉默了。
“你不会完全没想过还有这种方法吧？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朋友要互帮互助吗？既然有困难就去找她们帮忙啊。”
“可你是个骗子，说的话不能信。”
竟然精准地挑选出了最能贯穿我心脏的话语……不愧是木诗谣。
我无话可说，愧疚感光凭这张嘴是不足以表达的，因为“对不起”没有任何重量。
于是话锋一转——这是我最擅长的手段，就算说我卑鄙也没关系。
“你一点也不像是卖艺的人，倒像是个小提琴家在平安夜做即兴表演。知道为什么吗？”
她的眼神很复杂，显然没有听进去我的话，更像是在探究我的灵魂。
“因为你根本没想过要怎么赚钱，你只是有了这个想法就去做而已。但你真的了解钱的意义么？十块钱和一百块钱对你来说有区别吗？”
连我都有些讨厌自问自答的自己，但我仍旧盯着她说道。
“就比如现在，你拉完小提琴就这么看着天，什么都不说你以为会有人给你钱吗？就算他们想买账也总得给他们个台阶吧。”
“……”
在路边遇上这样一名惊才绝艳的美丽少女，根本不可能有人用钱来玷污她。
“你看着，正确的卖艺方式应该是这样！”
我从她脚边将小提琴盒端起，然后任由气血灌脑带来的冲动走到围观人群旁边吼了一嗓子。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各位先生小姐，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就来凑个热闹吧！”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我便感觉自己已经将整个人生的脸皮都透支了出去，但效果却十分显著。
人们不断地掏出零钱朝小提琴盒里扔去，虽然数额很小，但也渐渐将盒子底部覆满。
我这一举动引起不小的热闹，从偶尔听到的只言片语中我发觉他们竟然是将我和木诗谣当成了平安夜出来秀恩爱的情侣！
甚至之后还有人扔完钱后对我竖着大拇指说道——
“大兄弟，平安夜这么多情侣，就属你们最会玩，我也就服你们！”
“……”
实际上我很想告诉他，我们是真的为生活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啊。
但最后我也只能暧昧一笑，然后将满载零钱的小提琴盒端到木诗谣面前。
“看到没，就算是当小贩也得靠吆喝，不然人家怎么知道你要干嘛。”
“……”
“算了……这些钱也够你吃饭了，吃完之后就打个车去乐姿家或是叶芷家吧。”
见她依旧冷淡到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我也很知趣地准备离开。
但在转身之际，衣角却传来轻微的牵扯力。
“怎么了吗？”
“钱，给你一半。”
木诗谣的表情有些固执，但轻轻抿住嘴唇的样子却令我感觉很可爱。
“不、不用了……这些钱都是你赚到的。”
“你也有赚。”
“我只是收收钱而已啊……好好好，我明白了。”
光是看着她的眼睛我都知道自己没有抗拒的余地，毕竟木诗谣不会放弃自己决定的任何一件事。
但这么多的零钱就算想平分也得数很久……我索性提议道。
“要不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就用这个钱。”
“……”
她犹豫了下，然后缓缓点头，接着也不管盒子里全是零钱，就把小提琴放了进去，完全没有作为演奏者对乐器的爱惜之情。
背着铃铛作响的小提琴盒，木诗谣抬起头用无悲无喜的目光看我，但我却明白她是在催促我赶紧走。
向人群自动散开的方向走去，我的脚步不再像之前那般漫无目的。
是因为她——这点我无比确信。
我们之间那微妙的距离感一直在牵扯着彼此不远不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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