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神祇

学院恢复正常上课不过短短数日.不得不佩服学校在恢复上课的速度上永远不会让学生们如愿以偿.

『黑蛇』事件以来，学校里最热门的话题就变成了固定的几个.比如名不见经传的菜鸡学生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十二神将，还击退了阴阳寮通缉甲一级阴阳师.再比如原本根本见不到人的明星级阴阳师『十二神将』的青龙和玄武也现身学院.又比如学院后山还有一个供奉太常的祭坛，大战时候祭坛周围的宿舍楼和教学楼都被波及不得不重新翻修.诸如此类.

阴阳神道勾玉失窃的事情却成了秘密被封锁起来.除了当时在场的神上一同班的学生都不知道这件事.知情者也都被当局施下咒印借以封口.如此措施确保情报保密万无一失.

不过有个人的郁闷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在与『天灾』接触的一瞬间就被击败失去意识，作为教师可谓丢脸到家.但是换个角度想，单纯只是教育种限定二等阴阳师的他对上原本就以正面交锋见长的甲一等阴阳师，落败是必然的.只是更加打脸的是，之前被自己呵斥私自祭祀太常神位的学生，正是帝国阴阳寮正式承认具备行使禁术能力的甲一等阴阳师团体『十二神将』的一员，封号『太常』的一代地师传人.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看向窗户外面.他的办公室刚好在靠窗户位置，楼层也不高，只要将目光投向窗外就可以看见楼下的走道和走道后面的大操场.窗外学生的谈论也能听的很清楚.

『那个「太常」真是突然冒出来的哦，一开始谁想得到那么一个人突然就成十二神将了？』

『突然，这个说法就不对了.谁也不可能突然就成牛逼人物，一定是他隐瞒身分啦，这样讲才讲的通.』

『我要是有一天突然成了甲一等阴阳师就好啦.』

『你到底听我说话没有啊！』

『没有啊...』

『我说啊，你这个人真是...』

他没有再听下去.这几天基本上都是这个话题，想来会持续一阵子吧.

『我这个老师当得可真是失败啊...』

他不由得停下了自言自语，因为

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少年.他绝对无法忘记的少年.上课时候还因为小动作被自己批评过的，身材臃肿的少年.

和那日完全相反的感觉.神上一灵力弱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自己也很明白.但如今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给人的感觉就如同神明降临一样强大.他百思不得其解，目光追随着少年消失在楼梯道.

他没有再往下去想少年是来做什么的.他知道自己接触不到那个层次了，那个少年和自己这个水分十足的教师限定二等阴阳师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知道他来做什么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知道了也没有自己能办到的事.

现实就是这样**裸的不留情面.

从楼梯上去，神上一还是本能的感到有些慌乱.这是作为学生多年养成的本能的对『学校』这个存在的恐惧.楼梯的顶端，是学校的权力中心，阴阳师学院性质有别于一般的文化学校，行政命令基本是由阴阳寮发出的，教导主任和政治部主任之类的都属于虚职，讲白了跟一般老师也没有多大区别.最终决定学校政策的就是校长了.这也是由于校长的特殊身份——名门土御门的前任家主.这些事情还是从土御门华奈那里听来的.

他甩甩头，从名义上讲自己已经算是退学了，跟阴阳寮彻底两清的现在，可以说和这所学院毫无关系.今天来是以『外法师』的身份询问情况的.

从来没有来过的学校的重地，神上一敲开了大门.

神上一并没有察觉自己的『气』，他以为自己的灵力消失了，气也会弱的像普通人一样，但实际上在外人看来他的『气』简直就像怪物一样包围着身体.

这个外人也包括土御门老头子.

土御门泰重看见神上一的表情好像活见鬼了一样.『黑蛇事件』当天看见的『太常』居然是学生，这件事情让土御门泰重马上去翻看了少年的资料.然后就得到了和所有人一致的想法——灵力弱的地师.

但是现在的神上一哪里像灵力弱的样子？简直就像怪物一样.

神上一自推开门后就有点诧异，这老头怎么伤得这么重？随即就想明白了.那天和老头交手的是御门院重吾，单就神上一的感觉，御门院老头的实力可能要在土御门之上.这老头负伤也就不算什么了.

两个人自神上一进门就大眼瞪小眼互相猜测.旁边的土御门绫音也不知道两人在想什么，只能愣在一边.屋子里面一时间空气都有点凝固.

最先打破僵局的是神上一.

神上一先行了一礼.这不是日常外交场合或者普通的商界会谈的陌生人相见的礼仪，而是阴阳师自古以来作为特殊职业在阴阳寮或御前互相行礼使用的姿态，属于古式的陈腐礼节，现在根本没几个人知道这动作是干什么的.

老头活了这么多年，也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搬出这一套礼仪，只好生硬的挥长袖拱手回礼.老头一边回礼一边也想明白了这一礼的意义——神上一已经不是学生，他现在是属于和自己这样编制内的阴阳师完全不同的外法师.这一礼是为了把自己摆到和自己同一高度，而非是以学生身份，这样难免说话时候低人一等难以继续.

『还真是好大一个套啊，一个动作也这么多花样.』老头不免腹诽.

神上一收起动作，开口道：『土御门校长，我已经不是学生，今天当然也不是就学籍问题来提问答疑的，我主要是想知道那天的后续.』

『后续？』

『是.那天我昏迷之后阴阳神道勾玉就丢失了，详细情况能告诉我吗？』

老头沉思数秒：『可以，不过我想知道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赌.赌一次命.之后我还想在学校里看一看，学校里还有一些我的东西我需要带走.』

老头虽然好奇『我的东西』是什么，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贵重东西.

『好吧，那你先坐下吧.我想一想...』

神上一莫名觉得镇定下来了.看来我还真是个上考场前紧张真到考试就无所谓的人呢，他这么想到.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第三」？』

黑衣男子眯着眼睛，看着前面的显像水晶，水晶显示出的正是少年——神上一的身影.

『怎么样，很有个性吧，是不是有点我当年的风范？』

『不怎么听人话这一点倒是确实有点像你.』

『那叫相信自己.』

黑衣人冷冷一笑：『我怎么觉得他根本就不是相信自己？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这也叫相信自己？』

神裂凛只是默默摇头，笑而不语.

『他已经觉醒了，只是还差一个契机，只要到了时候，必然会真正登顶.』

『你这么肯定？』

『我们看着吧，他也很清楚，一切就是一个赌局.从这份判断和局势分析，智商上我觉得你已经被完爆了哦.』

『是吗.』

黑衣人突然消失不见，走的毫无预兆.

神裂紫拉拉他的衣服：『哥你太坏了，明明神上一还是在赌，你非要说他是相信自己.』

『连这种话都信了，我说神无智商被完爆是不是很合理.不过能想到赌一把，换做是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很难做到比他更好了.』

紫没有再说话.面前的水晶也因为断电而褪去了光芒，消失了影像.

『这么说，那个时候，你，我，「青龙」，「玄武」，御门院重吾，御门院凪，土御门华奈都在后山的「伏吟止水局」里面，失窃阴阳神道勾玉时候我们都不在.』

『没错.』

土御门泰重察觉到神上一的用词并非是「您」而是「你」，心说，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不懂礼数.

不过站在这个立场上他也没有办法对神上一出言批评，一来本身并非什么有违伦纲的举动，二来外法师不受阴阳寮管辖，和自己分属两个系统，就算真有什么自己也不能随意出手.再者，神上一也是甲一等阴阳师，自己正面交锋也不一定占到什么便宜.

神上一看他表情大致上也猜到一些，多半是自己的「你」让人不高兴了，但神上一不打算纠正过来，一旦用了「您」，自己的立场就成了晚辈，对话就不平等了，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那么，恕我僭越，这件事情也还希望不要对外透露，接下来希望校长阁下配合我做一些推测，所有的结果都不向外流出，包括阴阳寮——尤其是阴阳头土御门散阳.』

校长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郑重，不过也能猜到一些——向自己打听的事情说明神上一旨在阴阳神道勾玉，其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寻找神道勾玉的下落.

土御门让孙女兼秘书先行退避，拿出了都状.既然神上一摆的一副正规上道的样子，他也顺着来——他倒要看看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子究竟有什么本事，说是好奇心被勾动了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不过神上一显然让他失望了.都状接过手，神上一却并没有动，好像在思考什么.

片刻之后——

神上一运起右手，右手已经结成剑印，快速的在都状上划下五芒星，每下一笔都对应了一句真言.

『バン・ウン・タラク・キリク・アク.』

这是五部总咒真言，又名五智真言或虚空界五佛真言.灵力失去的现在，神上一使用密咒咒力来代替灵力，划下晴明桔梗印.

土御门这回可是惊骇莫名.密咒当作阴阳道法用并非没有先例，但是用密教咒法行使神道系阴阳术可谓是跨界用法，这一点眼前的少年已经大大超出预想.

只有神上一知道这是自己在赌，用五智真言的真言法力代替咒力纯属异想天开，不过想来有过用火界咒用作火行咒的先例，也许并不冲突，只不过这个晴明桔梗印是自己在赌能不能成功.这个五芒星咒印加诸在都状上，已经是神道系的咒法，但是为了抢先一步，神上一还是尽力去试.

成功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还是成功了.接下来就简单的多了.

神上一把都状捧起.校长办公室和神上一的房间一样都有神坛，祭神是很方便的一件事.

『谨请泰山府君，及び冥道诸神，极めて汚浊き事も，滞り无ければ，秽浊きはあらじ，内外の玉垣，清し浄しと白す.陰陽師神上一契与土御門泰重，内容保留外転なし急急如律令.』

状文宣读流畅无碍，状文本身也写得漂亮，土御门不得不感叹『十二神将』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神上一宣读完毕，仪式即时生效，土御门看见自己和神上一身上都环绕着一圈『气』.这是向泰山府君立下保密之后所有内容的仪式.只要自己觉得违背了契约，这圈『气』就会立刻反噬其身.

『连神道祝仪都这么熟练，确实不愧是十二神将.』

这么想着，土御门看见他拿出了通体血染为赤红的式盘.

这么说来...十二神将都有自己擅长的部分，神宫寺可怜是当代地师，手段自不必说，土御门散阳是自己儿子，不是自夸，对人咒术确实远超通常的甲一等阴阳师，灵力也强大到不可置信.

神上一作为神将之一，单论对人咒术似乎并没有什么建树，相术也仅是『地师传人』的等级，还未能独当一面，密咒的应用似乎颇有心得但是仍然不可能比得过『天空』和正法师，灵力也经多方印证确实是羸弱不堪，虽然现在表现出来的并非如此.

难道...

『莫非神上君是十二神将中人称「卜神」的...』

神上一微微一笑：『「卜神」确实不敢当，不过单论预测术，我确实还算拿手，相比咒术呢.』

土御门泰重算是吓了一跳.人说十年学壬，二十年未必成，这少年不过20岁年纪居然号称卜神冠绝阴阳寮，难道真有天纵英才，仅仅数年功夫就可以成就一代神算子？

神上一却没有理会校长脸上精彩的表情.他专心的在起课.其实起课大可不必这么费劲，壬学高手熟悉了课式，起课完全不用式盘也不用掌诀，谓之『袖传一课』，四课三传，六亲神煞张口就来.

不过这件事事关重大，为了防止自己犯些诸如35*6=190的低级错误，神上一动用了血式盘.

式盘天盘位置一确定，课式就基本了然于胸了.辛卯日巳将子时，四课卯辛，申卯，申卯，丑申，三传卯申丑，妻辛，兄甲，父乙.天后乘卯，天空传申.课传回环，财就人旁，取之宜速，迟归墓乡.

神上一微皱眉：『土御门校长，当天有没有我们学校的人有可能拿走阴阳神道勾玉？』

老头摇摇头：『不可能.教职员工都在逃避「黑蛇」，那里有功夫管这个.』

神上一点点头.

『课式上看三传初传见卯是辛金之财，卯是干上阳神类神与我，就是我之财.所求之财无非阴阳神道勾玉，然而「财就人旁」，说明就在我身边，是我认识的人.老师们排除了，难道是我父母？这不可能，没有理由也没有时间.』

『不过课式重审，总是先迷后利，判断确实会有些困难，想来却也无妨.课式四课不全仅有三课，用支加干再与干和，是赘聟寓居卦，乙辛日传见本日墓神，谓之旧轮再斫是斲轮织绶卦，身不由己，再谋复兴.』

神上一联想现在自己的状况，不就是灵力全失，正在全力一赌，谋求复兴之象吗.灵力全失寸步难行，寻物遇阻却无头绪，也算是身不由己，不得不做.

『土御门校长，我且问你，你知道学院里的四象五行合法吗？』

土御门乍听见一个不熟悉的词有点发懵，前面的断课精准不精准暂且不说，自己也不知道他的情况，但就这份判断的老道经验和速度已经足够胜过许多阴阳师，也包括自己，老头还没缓过神来.

『嗯？四象五行合法？那是什么？』

神上一走向窗边.

『学校的布局听说当初是有人策划过的？』

老头点点头：『对，当初请了天明法师拟定布局，在东南西北用青赤白黑四色打造了四圣兽，中间打造了安倍晴明塑像，意在引动晴明神社供奉的神力加护学院.怎么了，有问题？』

神上一虽然还算不得一代地师，但风水堪舆造诣却绝对比一般阴阳师高得多，主要是由于大多数阴阳师偏爱咒术却忽略了现代社会少有用武之地的堪舆，神上一的水平在对比之下就显得特别的高.这方面土御门老头子也自认不如，神上一远比他这样的对人对不净污秽咒术专家权威.就凭当初那个借助伏吟课义布下的灵力断绝空间『伏吟止水局』，土御门就完全有理由相信这个少年其实已经有资格称作地师，不过当代地师也确实实力不寻常，正因为此才未传位神上一吧.

『问题是没有，我当初还借了法师造的四合局布下了四象五行合法.不过...』

神上一直愣愣的看着老头把老头看得有点发虚.

『「黑蛇」事件的时候被破了.准确的说是被破了白虎门和朱雀门还有青龙门，最后一道封印在晴明神像上也被破了.』

『原本「阴阳神道勾玉」是在晴明神像下面的吧.』

老头见瞒不过去，也不做反驳点点头.

『神上君，你布下的咒术不是为了保护阴阳神道勾玉的吧.能给我个解释吗.』

『这确实是我的疏漏，未经允许擅自布局确实是大忌，我在此谢罪.』

土御门老头看神上一也没有太过无礼，实际上神上一布局反而帮助他们拖延了时间，点头以示揭过.

『不过这个四象五行合法是什么作用？』

神上一略一停顿思考数秒.

『大致上是保护学校，相当于护校结界，不过我也确实算到晴明像下有异宝，不过既然是学院所有财产，我也就不去取它了.布个结界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安慰，谁叫我灵力这么弱呢.』

老校长点头表示理解.其实老头也觉得不可思议，缺乏阴阳师最基本的体质，如何能够站在阴阳之道的前列，位列『十二神将』？

神上一苦笑一下.

『不过局被破了是事实，有能力破这个局的你觉得会有谁？』

『嗯...』

土御门老头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确，如果神上一布下的局被破，对手要么精通堪舆阵法，要么力量绝对强横.

『能够在阵法堪舆的层面赢过你的，除去「地师」神宫寺可怜我想不到别人.』

『那么你认识可能有强行破阵的实力的人吗？』

『这个很抽象，很难明白这个阵法有多强，不太好比喻.』

『那么我这么讲吧，强度上和当年比叡山的弘法大结界当然不能比，但也是借助学校这么大地方的地势和地脉布下的，强度也许和光孝寺的护山结界同等吧.』

土御门讶异于结界强度的同时也在脑内搜索这样的人物.

『——没有，能以一人之力抗衡光孝寺结界根本不可能.即便是我儿子那样...也不可能.』

『这样啊...』神上一点点头.

『果然是别责课，气数不全，总是没有办法的呢.』

老头深以为然.所谓别责课，就是四课中两课相同造成缺一课的现象，四课只余三课，代表气数不全，气不全则事不成.现在的情况，看作是别责课的显象毫无问题.

神上一收起式盘.

『那么，刚刚的推断，还请不要说出去，举头三尺有神明，希望不要违约呢.』

老头只能点头.刚刚的推断看似什么都没断出来，但实质上是借由不够明确的象和两人的问答排除可能的犯人.

阴阳神道勾玉的关联实在太大了，仅仅是这么一点信息也能引起很大震动，尤其是阴阳寮.

神上一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测，不过，要接触到这个人，现在看来很困难.

走出大门，神上一是顶着许多目光一步一步的挪出来的.这么多人看的他浑身不自在.

『多半是哪个无聊的认出我又让人来围观吧...真是无聊.』

事实基本也不差多少——曾经的同班同学，也许也没多少交集，神上一走近教师楼的时候就有许多人注意了，那本来是学生不会接近的地方，注意他的人其中就有这样特别喜欢关注各处人际动向的人物——这种人神上一喜欢把他们叫做三次元人类，就是这么一个三次元人类认出了本来并不熟悉的脸，然后联想到了「十二神将」的传言，马上就引来了大票的「三次元人类」.

被人当猴子看的感觉真是难受，神上一暗叹自己没有当明星的潜质.御宅本性让他根本不想接触这些人.

『神上君！』

『嗯？』

神上一完全没有想到在学校碰见她，土御门华奈.

这次见她，是穿着学校规定的制服.

阴阳师之正装，谓之狩衣的行装，是需要获得阴阳师的资格证书才可以穿上的.因而，还是学生身份和大部分学生一样情况的土御门大小姐并没有穿着狩衣的资格.顺便一提，神上一是穿着狩衣的，今天来见校长是正式场合，身着狩衣才不失礼数.

就神上一看来，土御门华奈很适合学生制服，学生制服的短裙恰到好处的衬出她的大腿曲线，换做是狩衣就完全被遮住了.

神上一毫不避讳的肆意用目光黏住华奈.

『神上君...我...那么好看吗？』

华奈说这话时候脸上似乎有些羞涩.

『嗯，好看.』

这句话是发自肺腑，单论容姿，土御门华奈是足以傲视神上一所见过大部分女性的存在.

『是...是吗...你是来做...什么的？』

土御门华奈声音越来越小.

『我来找老校长，嗯，也就是你爷爷谈些事情.』

「谈些事情」这个说法非常巧妙，在身份暴露之后，「元十二神将」和阴阳师学院的校长谈话，具体内容当然不是能随意拿来谈论的.

华奈毕竟是大家族子弟，马上反应过来.

『那，你要走了？』

『对啊，难道你请我吃饭？』

神上一看向远处，人越积越多，他正想用这露骨的「被送客法」脱身.没想到华奈却点点头.

『嗯，就这么办吧.（うん、そしよう.）』

言灵失效，神上一一时也没找到好借口，再加上胖子的本能——肚子不争气的渴求着食物，也只好点点头.

路上引来围观『十二神将』和土御门家的大小姐的人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神上一无奈的叹气，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华奈，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多谢款待~~~』

神上一举起桌上最后一瓶汽水一饮而尽.

周围围观的人群丝毫没有减少.不过神上一选择性无视了.这倒不是他的定力有多强，而是吃货属性点满的胖子在见到食物后是不可能看到除了桌子上的菜式以外的东西的.

这当中也包括土御门华奈.

虽然途中也希望能和他说说话什么的，不过完全变身贪吃蛇的神上一对华奈的声音可谓充耳不闻，当然这中间多少也有土御门华奈请吃饭的位置有关系——大小姐常来的食堂5楼是学校有名的贵族餐厅，从食品卖相和味道口感来讲都完爆了神上一常去的贫民阶层3楼的便宜饭菜.

『真是对不起.』

神上一老老实实低头谢罪.土御门华奈的眼神刺的他好疼.

压力好大.比面对土御门散阳时候还要大.如果可以，神上一绝对不会想再看到土御门华奈的这个眼神.

就好像心爱的男人出轨了，而出轨对象就只是街边的野花一样...的感觉.

『嗯，知道就好.人家好心请你吃饭你连搭理都不搭理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华奈自己都没有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对这个胖子越来越放在心上了.甚至...在他不搭理自己的时候自己会感到愤怒.

神上一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女朋友，一边感叹女人真可怕，默默地擦着脑门上由于吃饭太急浑身发热蒸出来的汗.

不过，神上一突然察觉了一个事实.

土御门华奈是不知道土御门散阳和自己闹翻的事情的.

这就意味着土御门散阳对自己女儿也实施了消息封锁.那么阴阳神道勾玉，绝不会在他的手上.封锁消息就意味着土御门散阳还没有把握能先所有人一步得到至宝.

毕竟阴阳神道勾玉的正体是那个...他若真得到了，想必也不会被自己的诅咒符吓倒，毕竟那件至宝功效摆在那里.

想到这里，神上一已经几乎确定是谁取走了至宝，排除掉土御门散阳，剩下的只有...

『谢谢你请我吃饭.下回有什么事找我帮忙的话，我一定尽力帮你.』

神上一突然起身，吓了华奈一跳.

『你要走了？』

『嗯.有急事.』

『嗯...那，你还回来吗？』

神上一心里一震.

『不会了.再也不会.我是「外法师」，这辈子都是了.』

『...』

『失礼了.』

神上一起身就走，一点不拖泥带水.留下土御门华奈一个人发愣.

『他终究，还是走了.』

土御门华奈心里一阵空落落的，莫名的感到烦躁.她知道做事我行我素是神上一的风格，在对战『天灾』一役中这种个性已经表露无遗，但是，心里的某个角落，仍然还是希望，自己是特别的.

围观群众不知何时已经散掉了，土御门华奈才发现自己站了多久.

『我真的，是笨蛋呢.』

神上一秉承了懒人的优良传统——一回家就倒在床上.

『如果真的是他，他为什么...』

想不明白的是动机.那个人的话，确实有破自己阵法的实力，但是从动机上想就怎么也想不明白.

『那个等级的存在也会需要「那个」吗？』

神上一摊开双掌摆在眼前.

『假如没办法恢复，我也就只好去街头算命了，呢.』

神上一眼皮有些难以支撑，他干脆放任它合上.这段时间太累了.

太阳还未下山，神上一已经睡着.

『阿一这孩子比我们想象的要冷静呢.我还以为灵力消失阿一会消沉一阵子呢.』

『不过和阴阳寮摊牌这事情你怎么也不拦着？我不在家你就放任他胡来？土御门散阳为人小气，就算不是阴险毒辣也是睚眦必报，你怎么就让他自己去阴阳寮对付那么多人？在场的可全是「十二神将」那个级别的人物，就算有神宫寺可怜帮忙也很难对付.』

『我又拦不住他.阿一那么大了，做事情有自己的分寸.再说了我一个退役的二流阴阳师在那种场合能有多大作用？别去拖他的后腿才是.』

中年男人觉得女人说的有道理，也不反驳，低着头默默喝水.之所以不喝酒完全是老婆不让，也就是面前的中年女人.

『阿一毕竟是孩子，还是太冲动了.一下子跟土御门散阳翻脸，以后再有什么需要用到阴阳寮的地方，恐怕就难了...』

『没事，妈.』

『！！！』

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神上一一脸刚睡醒的样子.

『土御门散阳要找阴阳神道勾玉，没有我的算术是算不出来的，他的算术水平还不够.那种把精力全部放在咒术上的货色算术方面的水平可想而知了.只要他们还要找阴阳神道至宝就不敢把我怎么样.』

『但是就算这样你也太冒险了，你妈拦不住你，我们就你一个儿子，不要一天到晚让我们担心啊！』

神上一看着面带怒色的父亲只能嗯嗯两声.

『那你打算怎么办？学也不上了，难道去街头算命？』

神上家实际掌权者——神上命（かみがみみこと）出言道.

『我有打算，不会有问题的.』

看着一意孤行的儿子，两个人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突然，母亲像是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儿子啊，今天不吃晚饭了，你睡得太迟了.』

说罢指了指钟.指针显示时间正是晚上八点.

『这个时候了你就喝点水吧，吃饭肯定发胖了.你这个样子妈都担心.』

神上一心里好似有一万头羊驼奔过，但是老妈说的是事实无法反驳，只能把不高兴当饭吃进肚子里去.

真是亲妈.

神上一一边倒水一边想到.

胖子的悲哀正是没饭吃.也许对一般人来说没饭吃不过是饿一顿，但对于视吃如命的胖子来讲晚上是很难熬的.

尤其是下午睡了很久晚上睡不着碰巧又有御宅属性像夜猫子一样半夜不睡觉逛各大论坛bbs的胖子，没饭吃是痛苦的如同胃结石一样的煎熬.

『晚上没吃饭好心塞，告诉我不是一个人！』

神上一的帖子很快被人回复.

回复更让人心塞.

『lz你就是一个人.』

『ls+1』

『lss+10086』

『晚上吃的龙虾，lz节哀』

『唉，我晚上居然和朋友吃了400多块钱，穷**愁死了，唉~~』

砸！

神上一怒摔枕头.

『我要出去吃饭！』

这么一个念头形成，神上一决定马上行动.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推算一下.

这次用的不是大六壬神课.为了简洁断明吉凶采用了梅花易数.

依时间起卦得卦天泽履，变卦兑为泽，互卦风火家人.

体用比和，月建体卦比和，两相比和大吉可成.

『得了！偷偷溜出去！』

神上一收了起卦用的一块钱.

默念摩利支天隐形法，神上一知道这个点两个人应该都睡了，为了保险起见，用隐形法更加保险.

神上一小心翼翼走向大门.打开门.走出去.关门.

『好啦！我要吃烧烤！我要吃包子！我要吃！！！』

胖胖的身影向着街上奔去.

月光照耀着大地.神上一漫步在街头.

为什么在漫步呢.

那当然因为是深夜啊.卖吃的都关门了不是吗.

『晚上也通宵的一家都没有吗？南方省什么时候大家都不过夜生活了？』

神上一头一次对自己的算数产生质疑.什么大吉可成，连个包子皮都没见着.摸摸大衣，衣服里还有怜酱送的黑曜石七星阵，一直就没能派上用场.

『真不靠谱.』

神上一一边骂娘一边继续寻找——还是不打算死心.

也是呢，都已经出来了，总归还是要再找一找的.

『！？』

不远的前方好象有烧烤的火光和香味？

神上一加快了脚步.

『哟，又见面了.怎么样？我那把剑还好用吧.』

迎接神上一的是一张笑的眼睛都眯起来的笑脸.神上一抬头看看店头，确认了是烧烤店.然后——

『什么都别说了，先来一碗随便什么都行，尽快.』

神上一虽然看到了自己目前就大局而言最需要见的人，但是已经饿得两眼冒金星的他实在是没法忍住食欲.

『那先吃吃看这个吧.我特制的驴肉火烧哦.』

神裂凛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盘火烧.

『这...这是什么？太好吃了...嗯...再来一个...』

『好的好的，想吃还有.』

——一连吃了三个驴肉火烧，神上一总算缓过劲来了.

『怎么样，舒服了？』

『嗯，再来一个.』

神上一接过第四个驴肉火烧和一串炸鱿鱼.

『东西太好吃了——但不是重点.我想问的是，你有没有办法恢复我的灵力？或者说——』

神上一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喂喂，别摆出那么可怕的表情，小紫会被吓到的.』

神裂凛挥挥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东西是在我手里.不过没什么用，你的情况绝不是一块玉能解决的.就算之前那块生玉没被你师傅偷走，你也会在这两年逐渐消失灵力，生玉相对于你来讲治标不治本，就算加上一块道返玉，情况一样不会变.』

神上一咬了一口鱿鱼：『你都知道？那东西果然在你手里？』

『那当然，没有我不知道的.』

神裂凛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情，旁边的妹妹『えらいえらい』的摸着他的头.

神上一也不急.急也没用，这对兄妹不是那种适合用外交式的谈判法交流的人物.与其说是人，不如称为神更加合适.

神上一也不是毫无根据.之前只是因为两个人的奇异行为和超然手段而有所怀疑.现在在这里见到这么一个烧烤店，怎么想也不会是偶然，加上神裂凛透露出的两个词，神上一基本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神道中有『十种神宝』的说法.分别是瀛津镜(おきつかがみ)，辺津镜(へつかがみ)，八握剣(やつかノつるぎ)，生玉(いくたま)，足玉(たるたま)，死返玉(まかるがへしノたま)，道返玉(ちがへしノのたま)，蛇比礼(をろちノひれ)，蜂比礼(はちノひれ)，品物比礼(くさぐさノものノひれ).

神上一之前所说被土御门夺取的东西，就是神上命不知从何处弄到的「生玉」.通过阴阳道秘法将生玉用作媒介引发出灵力.这就是一对阴阳师夫妇想到的解决办法.对于对自己孩子寄予厚望希望他成长为一流阴阳师的父母来讲，没有什么比孩子天生无灵更加悲伤了.

至于「道返玉」，神上一也是遍查典籍才知道其正体.本来以为寻之无望，没想到居然在学校的晴明像下埋藏着.只可惜出世之时就被收走，自己当时也伤重，根本不能去追寻.

神裂凛一口道破「阴阳神道勾玉」的正体.神上一就知道，大概自己有救了.

『我之前问过你，你认为什么是神？』

神裂凛正色道.

『我还是这么说，你自己就是了.』

神上一这次没有反驳，只是平静的反问道.

『那么，我是神的话，能够使用神的力量吗？我现在觉得自己一点力量也没有.别说专业的武师了，就是普通的阴阳师也能正面把我打倒一点都不费劲.』

神裂凛摇摇头.

『你看我有灵力吗？根本没有.神力不是那么实质的东西.』

这等于承认自己是神了.

神上一听他继续讲.

『你现在的情况不是缺乏灵力，而是缺乏媒介，或者说契机，把你身为神的潜质发挥出来.』

『这一点我也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换做其他人我可能都能帮他们成就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神力，但是你不行，这是体质问题.』

『但有一点，你不要执着于灵力.那种是体质而不是真正的力量.总有一天你会见到真正诸神的力量.你会明白执着于这种东西是有多么愚蠢.』

神上一似乎明白了.但是又不明白.他没注意到，原本因为失去灵力支持无法召唤的式神神上夜的刻印正微微发亮.

『看来你明白了.』

神上一看着这个露出微笑的男人，不明就里.

『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了.』

神裂凛看着他手臂上的刻印，挥了挥手.

原本的烧烤店铺一瞬间消失无踪了.

『那么，我最后的忠告就到这里.接下来的路，我已经不能带着你走了.你能成为什么，全看你自己了.』

『什——』

神上一还想问下去，但是神裂凛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已经消失在原地.

『什么啊，什么我就明白了，我什么也不明白啊.』

少年臃肿的身躯在大街上凌乱.

『哥，你不说明白真的好吗？』

神裂凛点头，摸摸紫的小脑袋.

『我不能说太清楚.同为御四家，他的路是绝对不能被我影响的，只不过确实紧迫，在他完全混沌未开之时必须让他先明白情况，但确实也不能说的太过.他情况实在太特殊，倒不如说连我也没办法直接干预.』

『嗯.』

靠在哥哥怀里好舒服.紫只有这么个想法.

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三四点，深夜档的动画也都播完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吃饱了，吃得很开心.

神上一脑子里还在回想神裂凛的那几句话.

『我明白什么了？』

简直莫名其妙，那个看上去总是摆着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神裂凛说了一堆自己想不明白的话，简直就像老和尚的禅机对话.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不还是没明白吗.

『混蛋，神裂凛哪个混蛋，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一头雾水的神上一努力的平静下来.

『算了.不过也算证实了猜测.「道返玉」果然是他拿走的.不过他说「道返玉」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到底是怎样？』

神上一灵光一现.

『等等，他要害我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不过既然他有东西又不给我还说没用，是不是意味着问题本身就有问题？』

换了个角度思考，神上一发现一种新的可能性.

灵力消失.这是目前最大的问题.但是问题根源是自己的体质.出生于阴阳师家庭的孩子却没有灵力，这是问题的开端.确实『生玉』和『道返玉』都只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手段，但『没用』的结论又言过其实，毕竟能够通过神宝达成目的也并非是一无是处，至少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下来的.

『「灵力」是一种体质，而力量却不止灵力一种.』

举例而言，比如密教咒术，不依赖灵力，而是通过密法修炼得到的力量.

那么可不可以理解成，自己拥有区别于灵力的另外一种并非是体质的力量呢？

接下来，就是探寻自己力量本质.

做出这个假想，神上一开始着手调查.神裂凛断绝了他的计划，却提出了新的构想.这个构想极可能完全改变现状，不，应当称之为颠覆.

查寻典籍是一件非常耗费时间的事情.神上一一直到早上也没有找到答案.不过他并不着急，这个问题要得到答案一个晚上绝对不够.神道典籍千千万万，要查到什么时候都很难说.

神上一不是第一次熬夜.不过熬夜查资料比熬夜看动画要费劲的多.到了这个时间，他已经很累了.

不过他也通过典籍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有一定可能是正确的，诸神力量不尽相同，神上一按照神裂凛说的把自己当作神来看，如果假说成立，神道中一定有办法能让自己拥有新的力量也说不定.

果然是大吉可成.神上一为自己的算术小小的得意了一把.

不过他没想到，这个契机来得如此之快.

神上一是宅男.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就御宅来说，神上一自认也是相当资深且学识渊博的存在，ACG业界的范围来讲的话呢.

那么提问.

居家不出门的御宅除了被逼无奈（其实是被迫减肥）偷跑出门找东西吃之外，还有什么原因能让这种能躺着不坐着能坐着不站着连玩游戏都是躺着玩，体感游戏全部由式神代劳的懒人御宅族出门呢？

答案是漫展，相当规模的.

一般规模的漫展神上一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因为实在是容易混入大规模的非专业人员，当然，指的是ACG专业.外行很容易把ACG文化狭隘的理解成cosplay或者漫画动画.这就好像西方几个帝国会认为东方的粉丝是最难吃的面一样，这是不可逾越的文化和次元的距离.

二次元人类和三次元人类绝不是同种生物.神上一一边鄙视三次元人类，一边拒绝去小规模漫展参观，小规模的漫展很多都是一群单纯的以为cosplay就是ACG文化的全部的三次元人类唱主角.

不过大规模的，规模超出临界点的，反而会杜绝这种情况.

因为太大了.

这种情况就包括例大祭.会场人流都是空前的大，只有ACG专业人士才会明白从什么路线走效率最高，能够一次性收全想要买的所有本子周边，这个路线计算需要考虑各个摊位的位置，开业和结业时间，还有人气度，如果是人气摊位，想必很快就会卖空，必须先下手为强.这种计算考虑因素很多，只是门外汉的人们是不会去想这种事情的，结果多半都会迷失在会场，被人流挤得不知所踪.

现在神上一，就穿着古式的狩衣穿梭在人流中.现在阴阳师所穿的狩衣是经过改变的款式，增加了很多阴阳寮的独特花纹和一些人性化设计比如隐形口袋.

神上一换上的古式的狩衣.是刚通过甲种一等的考试后没有来及派发正装，神上一自己掏腰包订做的，自从拿到官方统一的『十二神将』特制的狩衣之后就一直束之高阁.

『还真是应景，外法师也确实不应该还穿那件狩衣了，实在于理不合.』

自言自语的点点头，神上一向着会场迈进.

挤会场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即便有事先计算，整体的行程也绝对谈不上轻松.御宅一族的本质**裸的暴露——体质太差，当然是指身体素质.

『呼，呼』的喘着气，神上一总算完成了东面会场的扫荡.

『哈，真是累得不轻，不过好歹算是搞到了.』

神上一看向手提袋，那是临时购买的炎发灼眼的周边手提袋，专门用于今天的购买行程.袋子里面装的是仅仅发售一天的超稀有游戏限定，『炎发灼眼·征』.这游戏限定版加送手办和卡牌套装还有原声CD，不过首发实在太少只发售一天，神上一取出来看了一会就收了回去.

『嗯，今天拿了这个其他的都算是次要的了，洒家这辈子值啦！』

下面还有三个区要扫荡，要赶紧.

『嗯？』

神上一从想会场边缘直接绕过去，不过途中看见了一个人流稀少的摊位.他很在意.

理由很简单，那个摊位只不过是一个小摊子，但是摊位后面是鸟居和鸟居层叠的神道.

『说起来听说过会场后面是个荒废的神社来着？』

从整个会场布局来看，这个地方根本是最不起眼的，从会场后面绕道只有一般老手才会想到，人流量太小而且摊位卖的东西也不算什么限量热销物品——不过是护身符还有抽签的服务.

当然卖东西的巫女coser还算养...眼.

神上一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意这种地方了，大步走上前去.

『你怎么在这里？』

巫女打扮的少女吓了一跳.

清秀的脸蛋，黑色长发在中段用白色的束带扎住垂在后背，红白相间的巫女装束.

『糟糕，居然在三次元也会有正中我好球区的存在.』

世人把这种男人叫做巫女控.

『嗯...爷爷叫我来这里卖些东西，说是会碰见贵人.是这么说的.』

少女的声音柔软细腻，无论如何也很难把她和阴阳寮通缉的重罪犯『天灾』联想到一起.

御门院凪（御門院凪みかどいんなぎ）.这就是少女的名字.数日前神上一正面击溃了入侵学校的她，并且无意中用『伏吟止水局』破除了少女身上的障眼法.

前几次见没能仔细看，与其说忘记了不如说是情况所逼，几日前神上一与御门院两人定下神道契约使两人成为神上一的式神，当时神上一满脑子都是如何完成自己布下的局，根本没心思去观察.今日一见，竟觉惊艳.

『不是，我不是说你在这里等谁，我是问你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为什么...因为我是就是巫女啊.』

神上一无言以对.正欲继续看看这小摊子卖的什么玩意顺便问问怎么你就是巫女了的问题——

变故很突然就来了.

『喂，那个妹子，对，来跟我们合个影吧.你是coser对吧.』

『不，不是的，我只是卖东西.』

几个穿着saber图案的衣服男子手持照相机有些强硬的想让凪和他们合影.凪显然是不愿意的.

『嗯？合个影有什么不好的！？』

几个人说着说着就动手拉扯起来.

凪的天灾印在审判之前就被抹去了，所收集的数百人精气也已经被化去，如今只是个三流的阴阳师，单论战斗力实在不强，不，这个等级的阴阳师面对肉身冲突基本是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

神上一也知道这都是什么人.无论什么漫展或多或少都会有那么几个莫名其妙的闹事者.他们喜欢强行拉着showgirls和Coser合影，在各处摊位只要有点不满意就大吵大闹，有时候还会大打出手[神裂凛1].

这个地方太偏僻了，没法叫保安.这种情况一般叫保安都没事.自己来逛漫展也没事先占一卦，早知道该带点家伙来的.

『没办法了.』

神上一右手结下刀印，空中快速划下四纵五横的九字并颂唱九字真言.然后立即结下内缚印咏唱不动明王慈救咒，再变为剑印咏唱真言.

几个人似乎发现神上一搞小动作，于是转而向神上一这边.神上一加快速度，再结刀印咏唱第二遍『おんきりきり』，手印再变为转外**印第二遍咏唱不动明王慈救咒，然后结外五钴印咏唱火界咒.

但是几个人已经到了身前.

『来不及了！？』

神上一自觉来不及了，但是施法还未完成.

怎么办？

手印还在结，这次是诸天救敕印.几个人已经不客气的推了他一把.神上一正全力专注在施法上，本身下盘又不够稳健——毕竟是宅男，体质是个大问题.

一步没站稳，神上一一屁股坐倒在地.

看神上一是软脚虾，几个人好像来了劲.

『嗳，这家伙是个阴阳师啊好像，不过不怎么行嘛，怎么了，继续啊，施点什么法术打我呀？阴阳师了不起啊？打！』

二话不说就开打.神上一觉得简直倒霉透了，这时候哪怕有一丝丝灵力，单是九字就能击退他们.至少能给自己个缓冲时间.

拳脚不停的落在神上一身上，神上一知道不动金缚恐怕是完成不了了，死死地抱住头做好了防御态势.

『急急如律令！』

御门院凪毕竟是专业阴阳师，也算是身经百战，这个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先让这群人受点惊吓.

咒符爆炸，这是火行符的起爆用法.

爆炸确实吓了他们一跳.不过这帮人火气上头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几个人分出去对付御门院凪，留了一个人对神上一继续踢打.

『看来这帮人还算聪明，居然知道先对付威胁大的阴阳师.』

神上一一边被打一边这么想，身上衣服已经脏得不行，不过他实在没这个心情去想这个问题.

『这种时候我还能这样分析局势，我是二逼么.』

这么自嘲的想到.

『要是我是神的话，要是我能像神裂凛那样的话...他们要干什么！？巫女是全人类的财产！』

『少废话！』

正在打他的那人一脚踩住他，本想爬起来的神上一又被踩的趴在地上.

看见一群人已经把巫女逼至靠在鸟居红色的木柱上，神上一想到各种重口Gal中常见的情景一下就不淡定了.

『这群三次元败类！』

怒火扬起.身为御宅，对三次元的人类的愚蠢的愤怒，还有自己式神的巫女妹子被逼在墙角引发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处在全身发光的状态.被打的，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喂，那小子会发光，搞什么鬼？』

『管他呢.先把这个女人搞定再说.长得还不错，就是太不讨喜了.』

——『你们别太过分了.她是我的巫女，谁也别想动她！』

从口中狠狠地吐出这么几个字.

身体不受控制.不过摆脱了那个踩着自己的人.那人不过一瞬就被神上一起身的力量掀倒——一只脚立在地上，一只脚踩在神上一背上，神上一瞬间起身后这个人是个什么姿势想必不用多费笔墨也能想象出来.

继续咏唱.

『おん、きりうん、きゃく、うん』

手印变幻似乎幻化出幻影，速度快得超出动态视力极限.这次是外缚印.

『ナウマク・サマンダ・バザラダン・センダ・マカロシャダ・ソワタヤ・ウン・タラタ・カン・マン

！』

最后一遍不动明王慈救咒，法成.

几个人一瞬间如同蜡像不能活动，有的保持着重心不稳的姿势就要倒下.

不动金缚术，密教不动明王的本尊法之一，神上一曾受上师灌顶传不动明王密法，即便如此，这个不动金缚术还是无法缩略太过冗长.

神上一好像还意犹未尽.左手结起刀印，隔空在几个人身上各划了一道.

『她是我的式神.做事情之前要想好，不然会付出代价.』

几个人身上鲜血迸散.最后划得那一道犹如刀割在几个人身上造成了深可见骨的整齐伤口，血流了一地.

『没伤到动脉，血压没那么高，不会喷溅出来的.』

神上一面孔显然有点扭曲.不，用有点这个词不太恰当.这个表情就好像游戏中常见的嗜血恶魔杀人时愉悦的表情.看着这一切的少女跪坐在地.

眼前的少年已经比之前的暴徒还要可怕了.

——

『你要堕为「祸津神」吗！！！』

一声暴喝.

神上一的动作立刻被束缚.

又出现了，那个状态，他这样想到，然后抬头看向面前，制止他的男人.

『是你.』

神裂凛和神裂紫站在他面前.

『是我.你好像觉醒了，但是方向不太对嘛.』

『谢谢.』

他知道如果保持着状态下去，多半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吧.也许就此堕入魔道也说不定.神裂凛阻止了他，某种意义上是救了他一命.

『这群人我帮你处理了，如果你还清醒的话应该知道这群人也不是自愿的，至于最后的真相什么的我是没兴趣了.你自己解决吧.』

『...谢谢.』

神上一也察觉了不对劲.这群人在这种场景下闹事其实相当突兀，一般的混入会场的『三次元人类』就算闹事也不过小打小闹主要是扰乱秩序.这种一上来就开打的，恐怕是被人下了什么控制性的咒或者蛊来找事的.

是谁？

神上一没想出来.

『不用谢，你要是出了事我很困扰.好好保重自己别又迷失了本性.还有——』

神裂凛似笑非笑的看向一边的凪.

『你们似乎很有缘哪.白尾星，嗯，蛮少见.』

神裂凛手上突然显出数百根细细的蓝色丝线将地上几个人捆得结结实实.

『那么人我就带走了.拜拜.』

假若现实是游戏，神裂凛消失所用也许不到一帧.肉眼反正是分辨不出来了.

『对不起，你有受伤吗？』

神上一走向跪坐在地上的少女.

摇头.然后少女想要站起来，一下没站稳，正跌进少年怀里.

『！』

神上一马上把怀里的巫女扶稳.

少女离开了神上一的怀抱，站在原地似乎有些害羞.

『？』

神上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少女却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又没有足够勇气说出来的样子.

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少女开口道.

『神上君，我有一个请求，可以听一听吗.』

神上一走在神道上质疑着自己的决定.另外三个部分的会场还没全部探索完毕，为什么会跟着御门院凪到这里来了呢？

不明白.

但是也许，这是觉醒自己力量的时机.要说为什么，神上一已经注意到——

神道周围有许多不明生物漂浮着，就好像在水里游泳一样.

简直就像古书中记载的妖精鬼怪一样.

『神上君，难道说看得见那些？』

『啊...似乎是能看见.』

神上一摸着脑袋回答道.

穿过一座一座鸟居，一和凪终于到达了终点.

这是一座还算过得去的神社，单从外观上看的话.不过即便是神上一也觉得不太对劲，虽然他不是神职人员，但神社本身的氛围太荒凉了，一言以蔽之，就像驻守神社的祭神根本不存在的感觉.

『神上君发现了什么？』

少女看着神上一，眼神里充满了希望.

『嗯，大概，这座神社，是不是没有祭神？』

少女的表情是喜悦的.神上一觉得她笑起来非常好看.

『是的.这座神社的祭神很久以前就消失了，自太爷爷那一代就消失了.』

『消失了？』

『嗯，具体我们也不知道，结果上看确实是消失了.』

『这可真是太麻烦了.』

失去神明的土地会无法保住地脉，同样的，地脉随时可能改向的地方也很难招来神明.

『不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御门院家还有神社？』

少女点点头.

『土御门一族的历史非常悠久，但是阴阳道衰落的时候，不得不依附神道生存下去.那个时候土御门和御门院都有自己的神社，但是近年来阴阳道又重新站在历史舞台上，并且可能比古代更加兴盛.』

这回轮到神上一点头了.神上一也很清楚那一段历史，阴阳道被打压又复苏的事情即便是教科书也没有避重就轻的跳过去，介绍得很详尽.

那么神社荒废的理由就很明白了——人们重新对阴阳术拾回信心，对神道的信仰就逐渐减弱了，这样一来，除去一些大的神社还有旅游者或者信者前来参拜，小型的地段偏僻的就很难维持下去.实际上和这座神社情况相同的神上一也见过不止一个.

『那你是想让我帮你把神社复原成以前的样子？理由我大致能想到，御门院现在已经被打压的几乎灭族——虽说我不清楚你们家族的情况啦，不过绝对过的不会好.这个时候历史就需要重演，借助神道的力量.但是没有神的话怎么也不可能的.......』

『并，并不是这样的，一大人（はじめさま）.』

虽然对『大人』这个称呼有些意外，而且不清楚为什么突然改了口，不过神上一不打算纠正，不要说式神叫主人大人是应当的，神上一自己也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像进了女仆咖啡店一样吧，那种一进门就「ご主人様」的感觉.

绝对不是在因为私心哦，真的哦.

『有没有在听啊？一大人.』

少女生气的嘟起了嘴.真是好可爱啊这家伙，神上一不由自主的想着.

『啊，抱歉抱歉.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先说明我可不是什么风祝之类的，神道祝仪虽然是会一些，但是绝对不能跟专业的比的.』

『不是这样的，一大人.』

少女突然扑了上来.神上一略有些受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的面庞不知所措.

『希望，一大人能够成为，这座神社的祭神.』

『啊？』

真是出乎意料.

仔细一想，为什么称呼会从『神上君』改成『一大人』？那当然是立场变了.

如果自己成为祭神，双方就变成完全主仆关系——巫女的一切都是所奉之神的所有物.称呼突然从『君』变为『大人』也就可以理解.

但是——

『等一下？！为什么我会是祭神？不对，我为什么能成为祭神？我虽然失去了灵力，但本质上还是阴阳师哦.是人类哦.』

『不是的.』

少女还是维持这个姿势，两只手按在身材有些臃肿的少年胸前.

『一大人是神明哦，货真价实的神明哦.』

神上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历史上成为神道祭神的人类也不是没有，安倍晴明就是最著名的例子，横跨了阴阳道和神道两个领域，甚至作为阴阳师能够完成许多神职人员都无法完成的事情.

曾经有他和龙神对话进而降下大雨解了干旱的记载.每次看到这一段神上一都觉得这简直已经不是人了.

阴阳师所司范围是有限的，历道，天文道，卜术，相术甚至命术和法术，都可以算作是阴阳师的司职范围.但是神道的做法，降神，通神，祭祀之类虽然因为历史原因有部分重合，但是大部分阴阳师是不会这些的.

总而言之，阴阳道和神道基本上是两个不同的领域.怎么想也不会轮到自己一个阴阳师去管神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做神.

『我是神？』

『刚刚在门口，一大人看见了那个吧，生于地脉之中的精灵，或者说就是灵.』

说起来确实有看到那些东西.

『那些都是大地的眷属，隶属于这片地脉的子民.那是只有神职人员或者天生阴眼或者身具天眼通的人才能见到的生物.但是您的灵力已经完全失去，用法术开眼根本不可能.那么能解释这种情况的只能是一大人，您本身就是神明.』

神上一其实还有点混乱.不过这个解释确实给了他一个思路.

『我知道了，总而言之你能先从我身上挪开吗？我毕竟还是男人，化身野兽什么的还是有可能的哦.』

巫女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趴在自己身上，太暧昧了.

『哎？但是爷爷说这样的话一大人就会答应的.』

『到底在想什么啊，那个老头，亏我还以为是个苦大仇深的正常老爷爷呢.』

神上一扶额无语.

『好吧.假如我真是神明什么的话，就让我看看我能做到什么吧.』

『那，是答应了？』

神上一点点头.少女露出的笑容，让神上一觉得这个选择还是值得的.

不过，晚上他就后悔了.

想起了自己的任务，神上一在被子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还有三个大区没有搜刮完啊......啊，我的本子......』

某胖宅的哭喊注定无人听见了.

成为神社祭神需要很复杂的继任仪式.这一点神上一也很清楚.

说到底神社一般是不会出现神明更替的情况的，只有神明之间世代交替或者由于香火非常稀薄导致祭神消失（死亡）的情形才会需要进行新任祭神的仪式.

神上一之所以痛快的答应，主要还是那晚上想通了的缘故.说实在的，这也是一场赌博，如果自己并没有所谓『神』的资质的话，以后的人生除了修电脑修到老或者街头算命算一辈子真的很难有别的出路.

曾经任职『十二神将』并且担任阴阳大属的神算『太常』沦落到街头算命，一般人肯定都接受不了.

虽然没想到赌局是这种形式，这一点让神上一很意外.不过为什么会相信自己有『神』的潜质，这都要归于和神裂凛的几次接触.

神裂凛给他的感觉是『神明一般』，而且还是相当高位的神明.但不仅仅是这样.

他对神裂凛有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虽然不知这信任从何而来.

或许，神上一心里也抱有一丝希望，希望自己真如神裂凛所说一样『就是神』.理智告诉他这不一定，但潜意识里总希望自己接受这样的设定.

不过有两个事实的出现又给了神上一相信这一点的理由.

其一是例大祭时候自己莫名其妙爆发的未知力量，其二是在神道看见了本应当需要用法术开启阴眼才能看见的灵.

如果我真的是神，那该有多好.......

一大早神上一就来到神社报道.例大祭还未结束，不过神上一无暇顾及这些，本子什么的就算买不到以后也许还能找人帮忙，这事情错过时间就无法挽回了.

『一大人，您来得很准时呢.』

神上一不由得在心里表扬自己一句，哥还真的就准时这一点自忖不比任何人差.

『不过那个「一大人」的称呼可以换一换吗？听着很难受呢.』

『那么应该称呼您什么呢？』

『嗯...』

神上一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说法.

『算了，反正别叫我「大人」就好了.』

『嗯......』

少女突然转过身来，神上一一时没有注意撞在少女身上.

被这么重的胖子一撞，少女没有掌握好平衡，神上一本就属于下盘不稳的那一类，于是两个人双双倒在地上，神上一在即将扑倒在少女身上的瞬间双手撑地，险而又险的避过了将少女压昏过去的悲惨结局.

不过这个姿势也足够暧昧了.只是外人看来怎么也算不上桃色场景，神上一的体形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若真要说的话倒是像神上一强行扑倒妹子欲行不轨的场景.

『那个，没事吧？』

神上一最先反应过来，马上向边上一滚然后起身.少女反应慢了一拍，不过总算平安无事的站了起身.

『嗯，没事.』

两个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间非常尴尬.

少女好像突然想起了想要说什么.

『那个，仪式前是需要沐浴的，还需要换一套衣服——啊，不用担心衣服不合身，我准备了超大号的......』

神上一点点头.

净水池算是专门为了这种仪式使用的澡堂.不过要说是澡堂也实在是大了点.

朴素是有的，这很符合神社的风格.

神上一就在巨大的净水池里回想刚刚的事情.无论怎么想，御门院凪和『天灾』性格差的也太多了.

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候那个巨大的火球，神上一仍然心有余悸，若非『十二醒神扇』在手，说什么也不可能正面去挡那一下，但躲似乎也不现实——自己的移动速度自己还是有数的.

怎么也很难把那时候不可一世杀伐果断的『天灾』和现在这个弱气得一塌糊涂的萌妹子联系起来？

话说回来还真的很可爱啊.怎么会转变这么大？实在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神上一摇摇头不再去思考这件事情.

泡在水里需要泡满半个小时，神上一无聊之际只能发呆.

无意识的，神上一就对着空中伸出手指写画起来，口中还念着对应的法咒.

这却是一种习惯了.

天知道神上一练习这个动作练习了多久.自打出生开始，神上一对于自己的体质就有无尽的执念.刚出生时一点灵力也不曾有，生玉造灵后也仅仅是借助生玉的力量引出了一点灵力——那也只能使役小小的纸片式神，堪堪达到了阴阳师基本要求的最低线.

这股执念有多深没人知道.

神上一十数年来，只要有空就停下来研究施法的动作，法咒.研究符咒法术的时间算起来可能还要超过研究算术预测.

但就是缺了灵力.灵力弱的无法负担稍微消耗大一些的术.

一切的练习都是空想.倒也算符合神上一『二次元人类』的中二程度.这么看来，就算是『二次元人类』里，神上一也算得上中二度相当高的.

走在街上，无聊发呆，游戏玩累了，神上一就想像自己是安倍晴明那个等级的大阴阳师，斩妖除魔，披荆斩棘，无论是酒吞童子还是怨灵，只要手指切出阴阳道九字，都尽数伏诛，灰飞烟灭.

想象终究是想象.美梦终究是有醒来的时刻.

只要回到日常生活中，神上一就又还是那个只能算命测风水的另类阴阳师.

不知不觉已经画完了.神上一闭着眼睛收回手指，口中还仍旧念着法咒：『...... 前后辅翼、急々如律令！』

却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接着又是一声.

紧接着神上一就被外面一声尖叫吓醒了.清醒过来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净水池边上的巨石前趴着一具男子身体.神上一再笨也反应过来大概是出事了——重点估计在外面.

急匆匆的简单的套上衣服，神上一很感谢神社准备的这么一套衣服，宽松不说连穿起来也很方便，一套就好了.神上一也顾不得慢慢整理衣服了，踩了鞋子就飞奔出去.

『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水池边那人背后才慢慢显出血痕，正是四纵五横的『四縦五横呪并印九字』的冲击力从胸前一直透过后背.

不过神上一并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凪危险了.

神上一一路奔至大殿门口，就看见一群人打扮各异，其中就有御门院凪，不过被一个衣着妖娆的女子制住，大概是不能动.性命看上去无虞但实在不知道这群人究竟是什么目的.

『你们做什么？』

神上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杀人的冲动，只当是不够冷静，心里强行压下烦躁的感觉抬头和一群人对视.

那群人却不慌不恼，其中有个摇滚歌手打扮的开口道：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们这么多人就为了杀一个混小子这么大费周章，主上莫不是太看得起这死胖子了？』

神上一一时不知道怎么回敬，只好愣在那里.平日里神出鬼没的神裂凛完全没有出现的迹象，自己也着实没有预料到这一番变故，可以说完全没有准备.

不过准备了也没多大用处.上次打赢小混混完全凭借了一股莫名的力量，现在灵力尽失就算有布下什么阵势也没多大用，这一点神上一心知肚明.

正面打看来是不可能，但逃跑也不可能.

真的走投无路了吗？

神上一只是哀叹连累了御门院凪.

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什么时候都可以拼死一搏.

然后就看见其中一个穿着白大褂像医生一样的挥手甩出两个火球.

没办法了，今天出来只是完成仪式，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别说法器了，就是一直随身的罗盘表也没带着——洗澡还带着表不进水才怪，出来太急没来及拿上.

那就靠心算.神上一眯起眼睛.

向左跨出两步，火球擦肩而过，一左一右刚好从身体两边划过.

『？！居然还有这等实力？完全被看穿了嘛，小子.那下一击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哦.』

神上一心里猛地一惊，须知阴阳师的预感非常准确，神上一从来不怀疑这种感觉.

大脑全力运算.目光所及皆为取相.

『敌人』白衣为白色，取数为八，黑发带黄，取数为二.黄色取数为五.

左手迅速掐算起来，这种时候小六壬很容易判断单纯的吉凶.

八为流连，二从流连起为速喜，五从速喜起为大安.

就是说第一击已经躲过，第二击第三击反而有转机.

再以易数推算方位.现在自己头顶天脚踩地，地上还有因为洗完澡没擦身体滴下来的水.

得卦天泽履，大吉.从现在的站位判断，当是从上而下.天泽履卦，上乾下兑，尊卑显别，以上克下，有若元首（大六壬元首课即四课中有一上克下）.

元首课可是利客不利主的，如今敌人为客，而自己已经是预定要成为神社祭神当为主，实在利敌不利己.不过天泽履这一卦是大吉，说明一定有一线生机.神上一在数秒内完成了计算，备阵以待下一击.

然而这一击却不是火球而是法印，对方竟然能凝聚能量在空中形成法印，这一击速度极快而且法印颇大，左右都不甚好避.

神上一暗叫不好，连忙扑倒在地上.法印从神上一上空直线飞出，狠狠的砸在大殿门口的地上.原来这一线生机真的居然就是『从上而下』.

『咦？』

对方似乎非常惊讶的样子.神上一抬起头看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还真是有趣，虽说我也只是随便一打，不过居然全部避开了，真是了不起.这可不是预知能力，多半是什么法子计算出来的？』

接着那人又严肃起来.

『被你躲了两次，第三次我可要动真格的了，小子受死吧.』

说罢也不等神上一爬起，抬手一挥，竟然劈开了空间，从裂缝中取出了一柄巨大的武器.说刀不像刀，说剑不是剑，又有点像炮管，从头到脚都有锋刃在反光.

神上一终于没招了.不是不想打，而是没办法.这显然是柄近战的武器，一旦到了接近战，神上一所有的能力都毫无用武之地.念咒来不及，计算跟不上，肉体更加跟不上.

怎么办？

神上一无数遍的问自己，怎么办？

人在绝境时候总能爆发出潜力.神上一就似乎应了这句话.

一刀劈下，神上一本能的向右一挪，于是砍在了肩上，左臂立即被鲜血染红，而且疼得不能动弹.

下意识的，神上一右手并未握拳击出，而是选择了比出剑指.事实上握拳击出也没多大用，以神上一的身体素质击拳最多就把沙地打个根本不显眼的坑.

神上一意识就在被砍中后逐渐模糊，感觉都被疼痛麻痹了.

于是右手虚空的一指真的就是无意识的划下.

对方收刀速度极快，一击不中收刀运力，第二击和神上一的右手剑指同时向着一个方向划下.

武器和手指交接.

手指并没有断掉，反而是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神上一只知道这一击挡下来还会有第三击，手指划动不停.

对方似乎也很诧异这个结果，不过正如神上一的判断，第三击比第二击来得更快.

神上一只是在空中划动完毕，收指于胸前.

第三击是横斩，不过连手指也没有碰到，神上一面前出现了四纵五横的咒网.这一击竟然没能击破九字真言的咒网.

三击未中，对方抽身速退，神上一疼得几乎失去意识，也不追击.

后方几人看得明白，互相使个眼色，一起冲上前来，把御门院凪丢在一边.

神上一左臂流血不止，意识逐渐模糊，对方退定之后没能撑住，两眼一闭，眼前一黑.

几个人都取了武器，全身发出各色斑斓的光华，运力隔空向神上一劈下.

神上一再一睁眼，全身竟然放大光明，直惊得四周树林的鸟都飞起.

『きんぜい、あめのみやしろ、らいりんこうこう、天地（てんち）、山泽（さんたく）、雷风（らいふう）、水火（すいか）、八卦相错（はっけそうさく）.』

咒文念得虽然快的惊人，但是发音却丝毫不差完美无缺.

神上一身前显出巨大八卦镜虚像，八卦演化八种物像和那几人的攻击撞在一处.

刹那间天地之间都失去了声音.

冲击之后的暴风将御门院凪吹飞撞在大殿的台阶上当场昏迷不省人事.而攻击交汇处连空间都被撕裂，地面凭空被削去一个半球形.

几个人都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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