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婆。
九二年三月的一天，晚上。
床头柜上的蜡烛微弱的火光摇曳着，夏秋*（天宝的母亲）脸上，充斥着痛苦的表情，声音虚弱，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着身畔只有两岁的小娃儿，焦急道：“晓！快去山下叫你外婆过来，我要生了！”
说来也奇怪，那时只有两岁的娃儿，竟然真的听话的，趁着大半夜，一点一点向着山下的方向挪去。
就在这时，夏秋突然神色狰狞，很是激动地，对着身旁大吼道：“你是谁？快一年了，你守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然而，她的床边此刻就立着一个女子，这个女子一身白色衣裳，一头黑发垂落腰间，惨白的脸上更是看不清五官，仿佛被一层朦胧的黑雾遮掩着，在屋子当中站着一动不动，盯着夏秋，高高隆起的肚子，像是在守护，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我求你了，你别来吓唬我了！我一家又没有做过坏事！”夏秋脸色发白，一脸痛苦地盯着她床边一直站着的白衣女子，哀求道。
这个白衣女子并不说话，就是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夏秋的肚子，静立那里。
然而，单单这个白衣女子面色惨白，静立在昏暗摇曳的烛光当中，就已经够吓人的了，却在这时，屋子里又莫名出现几个脸色惨白隐约之中发紫发青的人影，也是有序地站在了床前，几双黑洞洞的眼窝子正对着夏秋的位置，一言不发！
“啊！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进来的？”看到再次出现的几个衣着怪异的人，直愣愣地站在离她不远处的位置，夏秋终于慌了，想要大叫，却没有力气，话到嘴边变成了微弱的呢喃声。
她明明注意到，门是关着的，没人进来的，这一个白衣女人和那几个衣着怪异的人，到底是如何进来的，又是什么东西？似乎是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
“嘭！”地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得推开，凉风袭来，床头柜的蜡烛火苗摇动几下，顿时熄灭！
整个屋子，立刻陷入无边的黑暗！
“你们别过来！这是我的孩子！”黑暗之中，夏秋声音颤抖，不断对着床边的空气拍打，似乎是在驱赶着什么似得！
“小秋！我是你娘，你怎么了？”一个婆婆*（夏秋的母亲也是天宝的外祖母。）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借着夜光，依稀看到躺在床上的夏秋，发疯似得不断对着一片黑暗的空气叫嚷着，像是再与什么东西做反抗一般。
慌忙之下，急匆匆赶来的老婆婆，赶快跑到屋中，将床头的蜡烛点燃，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有夏秋一个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满脸地后怕与恐惧。
“孩子，生了？”婆婆进到屋中，看到夏秋安静地躺在床上，先是四处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这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夏秋的肚子上，原本高高隆起的腹部，此刻已经恢复正常，想来孩子已经出生。
然而，却没有哭声传出，婆婆当即将被褥掀开，大惊失色道：“怎么可能？这个娃是脚先出来吗？看样子都有七斤重了，莫非？”
注视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婴儿，连哭声都不曾发出，婆婆第一个就想到了难产，按理说脚先落地的婴儿，个头又这般大，十有八九是难缠。第二点就想到是不是出了意外或者呛到了羊水，赶快手忙脚乱地检查起来。
足足过了一分钟，外婆才帮夏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喜笑颜开道：“小秋，是个男孩儿，真是乖，出生之后不吵不闹的，你快看看。”
夏秋虚弱地轻轻点点头，和外婆一起将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包好，婆婆才一脸疑惑地看向夏秋，狐疑道：“小秋，这孩子这么大的块头，少说也有七八斤了，脚先落地，你是怎么将他生出来的？不可能啊，按理说这是难产才对！”
听到婆婆的话，夏秋的神色有了一丝不自然，只是扭头向床边看去，并没有说话，反而是婆婆脸色不是很好，疑神疑鬼地四处张望了一番，小声道：“小秋，你在看什么？床边没人啊！”
面对婆婆的问题，夏秋显然有了一丝慌乱，并没有回答，而是决定带着刚出生的娃和被他叫做晓的两岁半的娃儿，先到婆婆家住上一段时间，因为她心里害怕，她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个白衣女子就只有她看得到，难道是鬼？
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婆婆不敢再耽搁下去，嘴上不停抱怨：“那穷鬼，没钱，在这里买几件破瓦屋，荒无人烟的，大半夜都不安全，走走，赶快下去，等那穷鬼来了，再上来住。”
婆婆口中的穷鬼，当然就是夏秋的丈夫。
那一夜，夏秋的父母，将夏秋和两个娃接走！
听到夏秋出生了二娃儿，方正*（夏秋的丈夫）便快马加鞭的返回家中，想要看看他的小儿子与妻子怎么样了。
但是，那白衣女子与几个青面男人的事情，始终是包不住的，夏秋在极度害怕之后，告诉了她的母亲，纸包不住火，尤其是老人总爱说三道四，方正便也得知了这个事情。
方正皱着眉头，思考良久，都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反倒是夏秋，脸色不是很好看私下里，问方正是不是杀过人？都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果方正没做过恶，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鬼总是盯着她？想想都让人害怕！
事实证明，方正是清白的，这个女子与那几个面色惨白的男子的出现，无疑成了一家人的噩梦，出于无奈之下，婆婆只好带着夏秋与刚出生的小娃儿去了山上，找一个瞎眼老太婆看看，这个老太婆在村子里可不简单，听人说是神婆！
在决定方正带着娃儿和妻子去找神婆时，婆婆先是反对了方正的提议，直至踌躇许久，才决定让那神婆看看自己女儿一家是不是犯了什么东西，因为听说那神婆帮了不该帮的人，糟了天谴，子孙相继夭折，之后也再没有干过帮人看命破灾的老本行，会不会帮自己女儿一家，也只能看造化了！
普通的泥土房，坐落在九楼村半山腰，东边就是夏秋的家和夏秋季家室邻居，神婆的姓名从未听她主动提起过，就连村里许多老人都不知道，就像神婆这个称呼一样，像一个迷！
就在方正抱着刚出生的小娃儿跪在神婆小院之外时，没过多久便从屋中走出一位老太婆，装束与那个时代的老人截然不同，头上裹了一层黑色的布带，裹着小脚，一身行头就像是古人一般。
就连她的容貌也是干枯之中布满褶皱，两只眼睛都快萎缩得看不到了，这不是江湖骗子装就装的出来的，而是这个神婆失明了，年龄也大得离谱，按照村里老人的说法，那时的神婆，保守估计那时已经一百多岁了。
如果，按照80年代到了90年代，她都已经一百多岁的年龄推算，不难想象，这样一个形如朽木的老人，绝对是罕见的跨世纪老人，出生在清朝！
清朝人在这个社会，依然健在的少之又少，就如凤毛麟角，简直不可想象！
原本，神婆在听到有人敲门，并没有从屋中出来，更是让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来转告方正等人，“人老了，许多事情都处理不了了，谁也不见！”
小女孩的出现，让方正一家人得知，原来这个神婆家的男丁都夭折了，唯独一个女儿还活着，有了自己的家人，却从来不会亲自看望老人，说她的母亲是巫婆，害死了一家人，将所有的怨恨与责怪都施加在一个孤苦老人的身上！
久而久之，如果不是这个十一二岁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出现，方正根本不会知道原来神婆也有家人！
那个女童是她女儿的孙女，时不时来送一些煮熟的玉米和粥，看望老人，非常懂事。
话说，这家里闹鬼，可不是一件小事，闹得一家人心绪不宁不说，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潜在着什么危险！
即使神婆不见他，方正却不肯放弃，让妻子将娃儿抱回去，在深秋的雨露中，跪了整整一夜！
霜降之前，天气已经微微带着一丝冷意，如果不是方正体格壮硕，换个寻常人，根本就受不了，就是能耐得住凉冷的晚风，也扛不住膝盖长久跪在地上所造成的不适！
人心，是肉长的，这个世间，总会有一些善良的人，不愿自己眼前的人去受苦，甚至愿意帮助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亦如耐不住方正的坚决，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出院门的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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