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月光中的影子
辽国西部边境，已是深夜，月亮静静地嵌在夜幕中。由于非常靠近与帝国关系一度紧张的军事强国浣国，没有太多人愿意居住于此，再加上该地区范围内大部分都是远古森林，凶兽毒瘴横行，人烟更是稀少。在夜幕的笼罩下，这里是一片深不见底窒息的黑暗。
视线拉长，你会惊奇地发现在这片黑暗中竟隐藏着一点微弱的灯明，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仍然散发着生命的气息。如同在汹涌大海上迷途的船眼前的孤岛一般，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忍不住上前查看。
追寻着灯光前进，一座恢宏的巨型城市霍然引入眼帘，里面建筑林立，隐隐喧嚣的人声从城里传出，连同五光十色的灯火一起在黑夜里闪烁，如同铜钱铁壁一般将阴影隔绝在外。
平谷城。这是那座奇迹般的城市的名字。也是辽国人几乎人人闻名的城市，不仅是因为该城能够建立于西部边境，更是因为不管是人口，经济还是军事都是接近帝都的存在。那可是辽国帝都啊，这片大陆最繁华，最强大的城市，连代表整片大陆宗教之首的圣殿总部都修筑在其旁边。这座非凡的城市被人们称为“上天赐福之地”。
平谷城虽繁华，不过却有森严的等级制度，从城中建筑明显的分级就可以看出。城中心的城主府占地面积极大，府内还设立了一个种满连帝都富豪都觉的名贵得花草的花园，府邸的围墙都是由白玉石制成，看上去金碧辉煌，那一带居住的不是名门贵族就是武道高手。城主府周边的建筑就变是比较接近于正常城市的水平，居住的是普通平民。但城郊的建筑却寒碜了许多，贫瘠的土地似乎还散发着恶臭，腐朽的小木屋稀稀拉拉地伫立着，甚至还有一些连房子都没有的乞丐，在初春的寒风中依偎着墙角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平谷城外围居住的是被平谷城淘汰的罪人与穷人。
虽然辽国法律明令禁止城市分等级制度，不过可能因为平谷城离帝都过远或者城市实力过强才让辽国帝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算如此，平谷城外围边郊的某间木屋里的气氛却有些不同。
在如此漆黑的环境下竟然没有点亮月光石，凄清的月光偷偷地闯进半开的窗户，立刻被席卷而来的黑暗吞噬。
不过也就这丝微弱的月光，也勉强显出几道人影。
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默腐蚀着那几个人的身影，随着寒意拉成了狭长的阴影。
良久，其中一个人终于忍不住寂静，发出了声，那是清澈的女声：
“你。。。。。。真的决定了吗？”
发声者是一位看上去仅仅刚成年的女孩，留着齐耳的棕色短发，眼睛很大，是纯正的黑瞳，可爱得像一只宠物兔子。身着映着粉花的旗袍，缠着发育初成的玉体。但就算是看上去如此青春洋溢的女孩的声音中却是无法掩饰的悲意。
而听者是一位美丽到极点的女子，柔顺的长发如黑夜一般缠绕至腰际，眼睛是圣洁的蓝，似乎潜藏着纯蓝的海。朴素的长裙轻巧地裹着胴体，如同月亮在黑夜之中发出神圣的白光。她轻倚着一架破旧的床，低着双眼凝视着床上表情痛苦的昏迷男子，玉手抚摸着男子僵硬的脸庞。
闻言，白衣女子的身体颤了颤。半响，她终于出言，平静的声音似乎让天地都凝固了一瞬：“如今我们走到这一步已然没有退路了，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短发女孩搓了搓自己可爱的脸，搓出一丝红润的颜色，似乎想要唤醒一些活力。可惜只有死寂，死寂是这间房间唯一的颜色。她吞了吞口水，伸着雪白的脖子，指着床上的男子鼓着脸说道：
“墨和哥明明伤成这样了，我又不会医术，你一走，他怎么办？”
白衣女子终于有了一点表情，那是带有冰冷的嗤笑，引起一片波澜：
“堂堂辽国特遣杀手连医术都不会吗？”
“我。。。。。”
短发女孩整张小脸充满了震惊，竟是失声无言。自己明明认为藏得够深的秘密竟被这个女人一眼看穿。
“秋菡，我知道你是心好，不过这件事你真的不宜牵扯过多，你还有很多事都不了解，所以不要阻拦我。”白衣女子发现自己语气对于这些天明面上的同伴有些不对，所以偏过头，看着女孩，柔声道。
名为秋菡的短发女孩有些沉默了，她清楚自己是一个杀手，杀手是不能对猎物心软的，但她确实对这几个目标产生了感情，这些是靠理智挡不住的东西。她抬起手轻轻卷着自己蓬松的发梢，歪着头低声问：
“那你的孩子呢？他们一个七岁，一个才五岁啊。”
白衣女子眼神一阵剧烈的波动，一股强烈的悲意溢出，光晕在她脸上晃动，照亮了她的眼眸。她轻声道：
“弦儿与琴儿啊，他们确实还小，我真的不想离开他们啊。”
秋菡觉得对话逻辑简单幼稚到五岁小孩水平，不过她还是接着说了下去：
“那就别去吧。跟着你的孩子，跟着墨和哥就在这平谷城安静地过一生。墨和哥实力那么强，他一定可以在平谷城混出一席之地的。你也可以随便找个教堂当个传道修女啊。你们的孩子也可以安稳地读这里的学校茁壮成长的，并且也一定会有一个平静的人生的。”
白衣女子面色变幻，似乎正陶醉在秋菡的话语中。不过她摇了摇头，瞬间恢复成从前的恬淡。
“真是美好啊，不过我本该清楚，我永远不可能生活在平静之中的，因为我的身份，因为我的责任。如果此次我不行动的话，会有更多比弦儿与蓝儿还小的孩子会受到伤害的。那可是两国之间的战争啊，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秋菡咬着一口银牙，终于有些恼怒，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心里藏了很久的话在此刻终于迸发出来。
“你觉得自己说出这些话很帅吗？老是把责任啊身份啊摆到最前面！你忘了墨和哥因为什么才受了那么重的伤啊？你忘了小弦是遭了谁的暗算啊？他们遭的这些是因为谁啊？你难道现在还在丢掉自己的本来的幸福去追求什么狗屁大义吗？”
白衣女子皱眉道：
“秋菡你。。。。。。”
话没说完，白衣女子突然说不出话了，月亮隐藏在黑色的空气中，被黑暗侵蚀的月光洒满了白衣女子的脸颊。白衣女子突然沉静地笑了，嘴唇划出一道圣洁的狐线。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活泼的女孩，那个冷静的杀手，那个微妙的情敌扑到了自己怀中。
“所以，不管是为了墨和哥，为了那两个孩子，还是为了你自己，别去送死行吗？好好活着，行吗？祺夜姐。”
年轻的声音颤抖着，跟着寒风一起在黑暗里震颤。秋菡出身为杀手，本性早就被常年的血腥给扭曲了。但是，这几个令自己出发前颇为重视的目标却给了自己这个年龄段本该有的幸福与人性。她无法自拔地爱着这几个人，为了这几个原本的敌人，她放弃了支撑自己到现在的工作。秋菡再也控制不了自己，抬着湿润的双眼，望着那张美丽的脸，带着哭腔乞求道：
“姐，就算是为了我，我求求你，别过去了！哪怕我很多事不知道，但至少，至少那些人的手段我是清楚的。真的不能去啊！你留下来，我还可以帮你做饭照顾孩子，照顾墨和哥。不不不，墨和哥是你的，只要你不走，我现在就离开，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接近墨和哥。。。”
女孩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般射了出来，甚至因为心里太着急而显得语无伦次。
白衣女子闻言一怔，笑着摇了摇头，打断了女孩的话。她带着温情道：
“秋菡，我在想，如果你真的是我妹妹该有多好啊。这么可爱，这么年轻。”
看着女子眼中的光景，秋菡沉默了，有些发哑的声音绝望地从嗓子里挤了出来：
“真的。。。。。。不行了吗？”
白衣女子拍拍怀中女孩的肩，点了点头。沉默再一次笼罩了这个房间。
时间缓慢而又坚定地走着，不会因为人们的悲伤而停滞。
某一刻，女子轻轻推开了怀里的女孩，她明白自己该走了。
“咦？”女子惊疑地低呼了一声。她站不起来，双脚沉重得像灌了铅，连接着密密麻麻的过去。她自嘲地笑了笑，还以为自己可以走得果决呢。怎么可能能轻松地放弃这些自己最亲爱的人，那是自己仅有的东西啊。女子视线从床上男子的脸扫过，从女孩的脸扫过，最后停在了角落里正熟睡的两个孩童。
“别走了。”
秋菡发现了女子的异常，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女子没有回答，收回目光，身体颤了颤，坚定地站了起身。
秋菡的最后一个稻草破灭，黯然地靠着墙壁。
黑云散去，月光终于遁入这间小屋，满地银白。
白衣女子清浅地给了屋子里所有的人一个吻，包括那个颓然的杀手。
将行，女子推开腐败的木门，嘎吱的尖锐声响起，月色扑到了女子怀中，满眼圣洁的光。
“虽然有些过分，但我还要拜托你最后一件事。”
女子回头，望着女孩。
女孩沉默地行了一个礼，那是辽国杀手们接受最高任务时该行的礼，意思是“吾以吾命护其功成”。
月光中的女子似乎满意女孩的态度，点了点头，轻声说：
“让我的孩子忘了我，用你的催眠术，然后告诉他们你是他们的母亲。”
风声呼啸起来。
女孩低头接受。
白衣女子不再停留，似乎不想过去的人看着自己的背影，轻轻关上了门，走进冰冷而又平静的月光中，月色与她的白衣交织在了一起，像是在舞一曲天上曲。
今晚的月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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