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黑港走,虽然气温逐渐变高,但是降雪却逐渐加厚。一整天里这辆马车都艰难的行驶在齐膝高的积雪中,马儿也时不时抖落那些从树木上落到背部的积雪。术士们与两个商人已经被困在这种缓慢的速度之中足有两天,而泊嘉尔的耐心似乎也在漫长的旅途中消磨殆尽。
她和车夫坐在一起,红色蓬松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只要靠近她就能感受到她皮肤的温度,这个墓谷巫师卷起袖子和裤腿,露出麦色的小臂,就好像是处于她自己的炎炎夏日之中,而车夫的脸上蒙着一块白纱,遮住眼睛,免得被积雪晃瞎,脸上也缠着几乎包住整张脸的大围巾。虽然因为这些蒙布让他看起来几乎就要睡倒在马车的驾驶位上,但他的手臂仍然紧紧攥着缰绳,自从那个弓手术士的袭击过后,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紧绷。
“嘿,换我来吧,你到后面休息一下。”一只大手拍了拍车夫的肩膀,“我们可不想走偏。”
车夫最开始打算推辞,但是道尔顿那魁梧的身躯和严肃的表情令他放下心来,于是便停下车和那个大块头换了个位置。在篷车车厢内,那两个商人早就因为摇摇晃晃的车厢和昏暗寒冷的天气沉沉睡去,而那个背着大包的孩子则依然坐在靠近车头的角落,将背包当成桌子,往笔记本本上涂画着他看不懂的符号。
比起活泼的泊嘉尔和爽朗的道尔顿,眼前这个孩子一整天都不会说一句话,看起来就像是跟在道尔顿身后负责背东西的仆役。
车夫打开车厢座位下的隔板,从里面拿出来一些水和面饼。
“你要吃点吗?”他把东西递给阿斯夏,“还好冬季走的比较慢,那些霜土之灵起码还需要几天才能追上我们,至少也是我们到达黑港之后。”
“冬季走的比较慢?”那个孩子伸手接过面饼咬了一口。
“他们一辈子就住在一个地方,但是我经常往返与两地,所以我知道蒙嘉里尔的冬天会比黑港来的早一点,几乎等它进入春天,黑港才会入冬。”
“那你说的霜土之灵是什么?”面饼不好吃,非常咸,阿斯夏有点挑剔的把它放到一边。
“人们不是一直在说吗,斯洛鹏格的冬日是因为那些霜土之灵走过大地的轨迹,他们会在斯洛鹏格绕一整圈。”车夫注意到阿斯夏难得的好奇。他自己也来了兴致,为了解闷开始滔滔不绝的说着关于霜土之灵的传说。关于他们为什么是霜土之灵,他们是巨人的灵魂,还是巨人的仇敌,关于他们脚下踏足的土地会在来年长出圆圈型的青稞簇。
他还讲了蒙嘉里尔的老人,他们从术士的嘴里得知了霜土之灵的故事,并且将其传给下一代……
阿斯夏在最开始很想纠正道:“这和霜土之灵没有关系……只是星轨穿越盖亚东陆带来的温度变化。”,但是当车夫说的更多,他又觉得霜土之灵的传说更加浪漫,况且对面只是个没见识的车夫,他为什么要浪费口舌去说那些他根本不能理解的东西。
所以一直到最后,他都只是安静的听着,将车夫所讲述的斐伦纳西流传的霜土之灵的故事记录到笔记本里。法术的流传往往都会因为当地的文化而改变,对于霜土之灵的信仰会改变斐伦纳西的法术构成。至少这一点上,他还是有所收获。
至于马车的驾驶位边上,泊嘉尔摇晃着的脑袋抱怨道“我从拜捷格一直追到了斯洛鹏格——从北陆到东陆,你知道我追了多久吗!从萨尔普一直追到了斐伦纳西,我就算是骑着龙也得飞一整个月!好不容易到了这个偏僻的什么蒙嘉里尔地区,你居然告诉我我走过头了,那个弓手韦斯莱还在黑港地区……你们真的能肯定吗?”
“让我们再整理一遍你的遭遇吧,我说出我和大师讨论的结果,你来补充细节怎么样?”道尔顿将缰绳放到同一只手,瞥了一眼泊嘉尔——这个来自萨尔普的红发女士正在目光灼灼的等待道尔顿的分析。
“四个月前,韦斯莱偷走了你们的宝物……是大概拳头大小的某个东西,你靠着那个东西的味道一路追着他来到黑港对吗?”
“差不多,带上太多人的话可就追不上了,而且那些人学艺不精,我是唯一能跟上他的人。”泊嘉尔双手环抱,她的活泼和体格令人分不清她的年龄,萨尔普的巫师们窃取了龙类的生命,能活得比大部分北陆人更久,所以眼前的泊嘉尔也许比看起来要更年长一些。
“真有韧性,”道尔顿回忆了一下自己几十年前从南陆冯塔斯来到这里的痛苦经历,忍不住夸赞道“他那时候就能使用传送法术了吗?”
“不……他只在偷东西时用过,他在逃亡时倒是从来没用过那种法术。”
“传送术……听大师的描述那像是双位跳跃,将自己分成两份,通过特定的物品让两份自己合二为一,也只有那样才能在瞬间启动。这样的法术不可能维持太久,几个小时之内就会自动失效,所以他每次跳跃的路程也不会超过半天。”
“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她注意到道尔顿又开始有点话痨了。
这个大个子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这就排除了他之间从蒙嘉里尔传送到黑港的可能。重点就是你在黑港被某个变形术士偷袭,这是在追踪韦斯莱的途中发生的吧。”
“我原先还怀疑为什么他要到黑港,没想到真的有个接头的人!”
“你现在能在蒙嘉里尔闻到那个‘宝物’了吗?”
泊嘉尔恍然大悟道:“不能,我还觉得是这个地方太贫瘠的关系,火焰太少,我什么都感受不到。你觉得他是故意让变形术士带着我远离他和那个宝物?”
“韦斯莱的血脉不可能使用那种双位跳跃,那些箭上的力量是来自其他人,很大可能就是那个变形术师,不过我们目前都没有证据,根据车后的那两人所说你们刚到时港口还没有被撞毁吧?”
还有一个谜团一直环绕在道尔顿的心头,为什么那个变形术士要特意带着泊嘉尔去到距离白墙术士那么近的地方。虽然阿斯夏已经将这件事情通知了其他术士,但是一个足够狡猾的变形术士无论多么重视都不足为怪。如果他会变成白墙术士之一,渗透进堡垒,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行了,你别说了!我总觉得我浪费了好多时间……车后的矮子能把我变回双翼兽吗?我现在简直想飞回去!”泊嘉尔抱着头,开始焦虑起来。“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太复杂了,只要他带着那个宝物,我就能知道,然后我会抓住他,把他带回去。”
“目标明确这是好事。”道尔顿在这段对话中一直看着前方,也许他该学习泊嘉尔,他必须像阿斯夏那样充分的信任白墙的能力,信任他们能处理好变形术士的威胁,而将视点集中在他们现在的任务上。
于是他转移话题问道:“龙墓谷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泊嘉尔就好像是被点燃了兴致一样加大了音量“你们终于开始对我好奇了吗!”经过这一段旅程的相处,原本就活泼的泊嘉尔稍与二人微熟络了起来。她也对这两个不知从何而来的人无比好奇,然而白墙术士们总是守口如瓶,她根本抓不住话头。
“我认识的所有术士们谈论他们的老家都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但是我不会,龙墓谷肯定比你想象中要好很多。”她拍怕手“对了,你知道我一路走过来,都听见别人是怎么形容萨尔普和龙墓谷的吗?”
“怎么形容?”
“我想想……把第七个出生的孩子从山谷中扔下,然后会被龙叼走的孩子就能继承龙类的力量,哦对,还有,他们编了好几个版本,也有的说会把孩子和龙关在一起,在孩子的背上割出血口,那头龙也饿了三天,或者是我们所有的施法材料都必须从龙粪或者骨灰里拿到手。”
“这听起来像是混杂了好几个地方的传说,第七个孩子是砾石地的传统,叼走那段像是放鹰人的习俗。”
“对对对,都是胡说八道!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足够出名让人闻风丧胆。”她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篷车“我倒是想隐藏我们真正的样子,但是你们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你不是在盯着我的喉咙看吗?你说说那是什么。”
“那里面有个龙类的腺体,是吗?”道尔顿思考片刻,还是说出他所知道的。
“看吧!你们果然一清二楚,别人总是说萨尔普人把龙当祖宗崇拜,但是其实我们并不崇拜它们,我们掠夺他们,我们成为它们。我们并不是没日没夜训练,而是体会如何在龙群之中生活。如果你能亲眼看见,就会明白这是会多有趣。”
道尔顿想象了一下他所知的萨尔普龙墓谷,根据以往白墙术士们带回的资料,龙墓谷的确算不上是一个有趣的地方, 它隐蔽到外人甚至无从进入,陆路被墓谷巫师牢牢看守,墓谷的巫师们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现在也不知道改变成什么样子。
“轮到你了!白墙术士都是一群什么人?”泊嘉尔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们抄录书籍,就像是个雪山中的图书馆。”
“然后呢?抄录什么书籍,为什么要躲在雪山里呀,你们平常都不干别的事情吗!你明明是海地人,离蒙嘉里尔应该很远吧。”
“海地离蒙嘉里尔差不多是隔着整个大陆了,不过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们的确没有别的事情能干,只能互相切磋消磨时间。”
“听上去就是最普通的隐居术士。”她叹了口气。
“因为我们的确如此……”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被眼前异样的感觉打断。
转过一个弯道之后,蒙嘉里尔到黑港旅程中最后一个岗哨出现在道路正中,这个岗哨原本是为了守卫这最后一段路程不会有蟊贼侵扰商队,所以里面本应该部署了足够多的兵力。它黑色的石块和泛白的木料长满青苔,横跨道路两侧的坡道,大门敞开。只是上面没有任何人影。
“停下!”泊嘉尔拽住缰绳,随即跳下车,“我闻到很不好的味道。”空气不光是有什么在刺痛她的鼻子,更是在沿着她的头皮刺痛大脑,那是一种很细微的感觉,那种扎人感就和毛发组成的针一样。“矮个子快下来!前面有问题。” 然而她拉开篷布,却只能看见偷吃面包的车夫。
“那个矮子呢?”她连忙问道
“刚刚就下去了,刚还在这里呢。我都没能拉住她。”
“没事的泊嘉尔,你呆在这里,我也进去看看。”道尔顿将手斧**,还没走一步就被那个女孩拉住。
“我是什么?”泊嘉尔用一种愤怒的眼神盯着道尔顿,振振有声的问道。
“术士?巫师……墓谷巫师?”
“没错,冒险和前进是我的血液,而不是你们这些雪山图书馆里的人的。”她打了个响指,道尔顿就感觉他被女孩拉住的部分一下子变得滚烫,她的皮肤变得更红,而她赤脚踏足的雪地随之融化,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接着,她就像一只豹子那样甩开道尔顿,跑向那个哨所。
看来这几天的马车生涯已经逼近她忍耐的极限。
她所踏出每一步都留下了一个逐渐扩散的圆形融化的雪印,那头红色头发烧断了头绳,此刻四散开来,就像是一盏飘扬的旗帜。道尔顿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在苔原上时为什么阿斯夏会因为他的轻举妄动而皱眉,因为此刻他也有了同样的感觉。
对于终年严寒的山脉来说,抱有热情只会令你无法融入山风,最总冻死在白墙山脉的积雪之中。因为那个地方的寒冷是不能靠温暖抵御的,任何火焰都会因为低温而熄灭,为了活下来,白墙术士们只能成为严寒的一部分。泊嘉尔那来自萨尔普的野性与热情已经是这个白墙术士数十年没用接触过的东西,它已经开始变得陌生起来。
但是与此同时,这个来自积雪山墙之内的术士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被这样跳动的灵魂所吸引。他自以为自己能在法术训练中保持最后一点热情已经是难能可贵,但是却从未想过它们能重新扎根发芽。
一如死去的心脏开始跳动。
比起混合着惊讶与无奈的道尔顿,另一个白墙术士的心情可就差的太多。在阿斯夏看来法术的颤动充满了这个哨站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淡淡的铁锈味在灵魂与精神的层面上传播开来,只要他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淡蓝色的灵魂天幕中那不自然的褐红。
他沿着道路两侧的坡道向上爬,避开了哨所的正门,一直绕道了它的侧方,这些黑色的石砖垒成的哨站里应该驻扎着斐伦纳西的守卫,出生黑港和其周边的城市,离开哨站往前踏上一步就是黑港的地界,彻底离开蒙嘉里尔那狭长而贫瘠的土地。这样的地方原本会有不少马车通过,但是此刻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还是那艘撞击港口的大船,令他们一路走来时都少见到相背而行的商旅。
他放轻自己的脚步,沿着哨站边缘的屋檐小心蹭到了窗口,白墙术士们为了对付帷幕之外的异族曾经无数次的修改自己的精神和身体,让自己对于各种力量的余波更为敏感。然而这也让他感觉深陷泥潭。每种生灵都由不同的符字组成,这也意味着那些符字在术士们的眼睛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而眼前的符字所组成的景象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泥潭一样的,还带有长角太阳的颜色。
这种颜色说明了如今藏在哨站里的是一种被樊境滚轮影响的生物,或者因樊境滚轮而生的怪物之一,虽然它属于盖亚,并非帷幕之外的来客,但是仍然危险。
阿斯夏扣住窗沿,翻进哨所内部,这里是哨兵们的寝室,床单乱七八糟的落到地上,而大门也敞开着,一些窗沿的积雪落入室内,说明这里已经无人使用了好一段时间。他将背包放下,从里面找出他记忆中能对付樊境滚轮力量的物品——斯佩里特果。
并不是完整的果实,而是只有手掌那么大的一片果皮,它差不多在白墙术士的堡垒里放了有一个世纪,而此刻却好像还是刚刚从果实上剥离一样,像是妖精新鲜的翅膀。灵魂果实中所孕育的记叙之灵已经不知道去往何方,只留下了这一片永恒的果皮。
硫磺和火焰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而他视野的一角也浮现出一抹明亮的火苗——那是泊嘉尔,她对于冒险的好奇要么会成就一个英杰,要么会要了她的命。
阿斯夏注视着那团四处乱转的火苗,与泊嘉尔的相遇是他伴随着命运的旅途的一部分,他秉承着斯宾塞大师的预言,巡游并寻找能成为白墙术士的人,那个人可能是泊嘉尔吗?她的冒险精神能让她成为一名合格的帷幕守卫吗?
在得出最后的答案之前,阿斯夏也只能继续观察。他选择了和泊嘉尔不太一样的路线,墓谷巫师虽然对于符字并不敏感,但是寻找樊境滚轮的气息是他们的长处,每当靠近樊境滚轮,那些属于北方混乱龙种的血液就会变得更活跃。所以阿斯夏不怀疑她甚至可能先他一步找到哨站中的那个不明威胁。
而泊嘉尔呢,那团在哨站中庭打转的火苗呢。
她只感觉到肌肉紧绷,身上的伤疤变得温暖,哨站的深处明明比外面更冷,但是她却平白感觉到一股几乎不可感知的热浪,她一脚踢开哨站的木门,露出稍微向下几个台阶的地下大厅,这里就是哨兵们平常休息的地方,几个哨兵们就在他们平常所待的位置——倒在他们所待的位置。
她几乎不需要检查就能知道尸体的死因,因为这里一片狼藉,几乎每一件陈设上都有留下刀斧劈砍的痕迹,而士兵们的肢体也残缺不全,大厅的桌子被折断,翻倒在角落,反而令正中心显得有点空荡,她想象了一个巨人手拿大斧追杀士兵的画面,但是又缺少能支持这个想法的证据。
“如果我能找到一些巨人的毛发……或者是……脚皮?”她伏下身子自言自语。
“是有个巨人,但是已经死了。”有个声音从她的左侧传来,那是个又尖又细的声音,尖细到已经开始刺耳,“等等,不止呢。”
泊嘉尔还没来得及回头探明那个声音的来源,就被巨大的声浪吞噬,那声音是吼声,然而吼声中却带有庞大的力量。她被那声音包裹,直接撞向了墙壁,尘埃和缝隙中的碎石簌簌落下,就好像差一点就能把墙面推倒。
她这时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才和那个东西四目相对。
红褐色的鳞片,就像是凝固的岩浆,血液从鳞片之中缓慢的渗出,一接触到空气就爆发出一小片火花,手指和四肢已经开始变形,被拉长,关节也向着奇怪的方向扭曲,那个东西的背部高高隆起,仿佛有骨骼在皮肤之下移动。
更重要的是,那头红色的头发,还有那熟悉的眼睛。那是她自己的眼睛,从那个怪物的眼睛中,她清楚的看见自己的样貌。
那个尖细的声音没有再出现,可是怪物却没有停下,它蜷缩起身体,撞向泊嘉尔,它的脸部看起来有人脸的感觉,可是却从鼻梁开始外凸,嘴角几乎裂到耳根,露出下面两排尖锐的森白的牙齿,泊嘉尔能在它张嘴的时候清楚看见它嘴巴内侧强有力的肌肉和被牙齿划出伤痕的舌头。
“这家伙一看就很耐烧呀!”她看着那些鳞片和鳞片中仿佛燃油般的血液,并没有立刻使用她曾经引以为豪的火焰的法术。
随着两次深呼吸,她俯下身子,没有后退,而是撞向那个怪物的胸腔,它虽然比泊嘉尔高大,手臂更长,但是挥舞利爪所需要的时间也更长,可它的脖子却没长到能用那个畸形的嘴巴咬向自己的怀中。所以它的爪子挥空,紧接着张开的下颚也被泊嘉尔的头顶了回去。墓谷巫师的力气远超过一般人,他们朝夕训练的对象自然也不是人类……她刚刚好知道怎么对付这种体型的东西。
泊嘉尔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小胜一筹欢呼,而是飞速捡起地上哨兵的短剑,反手刺向那个怪物的下颚。剑尖刺破了那层棘皮,流出了滚烫的血液,那血液几乎让剑刃都略微烧红,只是剑头的深度还不足一指深时就被下颚的肌肉阻止。这令泊嘉尔大为失色。
“真希望我也能这么扛打。”她再次翻滚试图躲开爪子的挥击,这次她就没那么幸运,她的手臂被尖爪刺入,差一点就被撕下一整块肌肉。那个怪物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墓谷巫师纂夺龙血之后的力量。在地上滚了好几圈之后,她疼的整张脸都骤缩在一起。
“……这下完蛋了……”
泊嘉尔还没有喘过气来,就听见了指甲摩擦砖石地面的声音,而那个怪物的大口就在下一个瞬间占满了她的整个视线,她甚至能清楚的看见那口腔内侧强劲的下颚肌肉的收缩,以及那喉咙深处,硫磺和铁锈的臭味。这个景象已经先行一步吞没了她的所有想法,堵塞了她的任何思绪。
如果她不立刻想出点什么,她就没有头能继续想了。
墓谷巫师的训练在这个时候接替了她的四肢,护身的法术全部聚集到她的右手,而她的手抢先行动了起来,握拳直接塞入了那个怪物的喉咙,她就好像忍耐了一辈子似的,火焰从她的手中的迸发而出,贯通了那个怪物的肺部和肠胃,哪怕它的牙齿已经深深刺入手臂,火焰已经点燃了她的头发,她也没有抽回。一直到它挣扎着,差不多失去神志为止。
她小心翼翼的从牙齿中把手臂拿出,她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火焰已经从伤口中烧入皮肤,没有一滴血流出来。
“咳咳……”泊嘉尔咳嗽出一大团烟雾“我的脸还在吗……我得找个镜子看看。”她刚刚长出一口气,就又听见了身前的声音。
“哈啊……”吸气声从怪物嘴里传来,紧接着又是一下,它的全身颤抖起来,那拉长的扭曲手臂逐渐伸展,它用手臂撑住地,也如泊嘉尔那样咳出一大团带着火焰的血液,残暴的光芒又一次回到了它的眼中。
在那个怪物瞬间站起,并且再次扑向她时,她甚至没升起反抗的意识。
她只是大声喊道“我没辙了!矮子救命!”
时间不再流动了……冷风已经变成了冰砖。
她感受到一只小小的冰凉的手抓住了她后颈的衣服,而另一只手则从她脸庞的旁边伸出,就像是在推动什么东西一样,泊嘉尔只能感觉到那只手就好像是向后推开了那个怪物,推开了整个房间,甚至是推开了整个哨所,她自身没感觉到移动,反而是哨所的那个房间在她眼前飞速的退远。
不到半秒,她就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跌倒在厚实的积雪上。她是第一次感觉到雪地的寒冷,哨所的一切就好像是刚刚醒来的梦境。她挣扎的抬起头,看见了阿斯夏那张冻得的微微发红的脸,他没有说任何一个字,只是虚弱的呼吸。
“啧,你们白墙术士到底会多少个法术!”这是泊嘉尔说的最后一句话。
“疼死了!”从这里开始她用喊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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