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小说网> 奇幻玄幻> 千重疫> 01

01

01

“你的眼角又黑了,小鬼。”

“不用在意,老爷子。”

“又和谁打架?”

“无所谓啦。我是来听你讲故事的。”

“我上次不是教过你以一敌十的本事吗?”

“这次他们有十一个人。”

“原来如此!这回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讲个没有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吧。”

“为什么?”

“每次你都是将王子和公主的名字随便换一换然后重复着说,不好听。”

“挑剔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我已经十岁,我甚至能将九九乘法口诀倒着背,从中间背,从两头背,还能斜着背。我不想听什么王子公主小狗小猫之类的睡前故事。”

“那还是真是厉害,我就不会斜着背。”

“你平日自称剑法无双,走遍天下,并且已经活着超过一百岁,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虽然我看你其实恐怕并没那么老。”

“我不但已经活着超过一百年,而且我至少还可以再活一百年,嘿。”

“怪物!你看,太阳快下山了,我没有太多时间的。”

“每日作文带来了没?”

“在这里。”

“等下,先让我喝口酒……嗯,香洌馀甘,我这糯米酒酿得不错。嘿,就算你一脸的‘我也想尝一口’的神色,在你长到和我的肩膀一样高前,我也不会给你喝的。”

“我回去了,我还要回去烧水做饭。”

“慢着,回来。给你杯小糯花茶。”

“这个好……嗯,香洌馀甘,泡得不错。”

“怎么好像倒是我求你听我说似的?咳,我的故事很长很长,要是写成一本书,叠起来比你还要高出两个头。嗯,那就说下我年轻时候的故事。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比现在的你大上好几岁--那时刚学成本领,想要到世界上去闯一下,就四处游荡了一会,很战胜了一些本领高,名气大的人物,很做了几件大事,名气就大起来。当然,我打的都是些坏人,做的是好事。名气大了有好处,不时有人请喝酒吃饭,可以省不少开支,而且常常有一群小姑娘排着队要签名。名气大了也有坏处,除了有人请喝酒吃饭,还有人天天找打架,要比过我,而且大多数都是些不自量的小脚色。日子一久,我厌烦起来,就一直跑到大陆的北方去了。因为听说住在北方的精灵族精通魔法,而且北方的妖魔鬼怪之类比较多,是个长见识的好地方。”

“北方的人有点怪,他们喜欢蓄两撇长长的胡子,在喝酒的时候一定将胡子绑到后面去。他们好酒又好战,一日三顿闲着不干事,几碗酒下肚就要揍人的,也不管对方是谁。见了我这个背后绑了一包袱的兵器的外人,自然更看不顺眼。和他们指手划脚,叽哩咕噜一番口舌,但是语言不通,无法交流。只好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反正越看越不上眼,终而至于动起手来。”

“过了好些时日,打了好些场架,也没碰见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这令我有点失望。当然,和我打架的大都不是些什么好人,我也只是小小教训了他们一下。武者不当以强凌弱--就是说手腕大的人不应该欺负手腕小的人。这样又过了好些时日,我学会了不少那里的话。那些话学是容易学,说起来没几句就能把嘴累得要死。那时我在北方的名气也渐渐大了起来,又开始有人请我喝酒吃饭,又有小姑娘排队要我帮签名;不过却没有什么人跑来找我打架了--我打败了他们中所有的强者。北方的妖魔比较多,有些妖害魔祸较严重的地方的人,听闻我的名声,以为我本领大,就请我去帮忙收拾祸害。说实话,北方的怪要比北方的人的本领大得多了去了,打起架那个才叫狠命痛快。那些怪物虽然常常长得乱七八糟,开人眼界,但北方人仍然给它们安上外形上略微类似的禽兽畜生的名字,所以我在和它们战斗时常常会有诸如真是‘人不如畜生’‘人不如禽兽’之类的感慨。

“大陆的最北端有一片黑海,海里潜伏着一个叫伏加特的怪物,其色漆黑如夜,其形巨大如山。它极度憎恨人类,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黑海海底大力捣弄一番,把海底的泥土沙石统统翻涌起来,并且兴风作浪,阻碍任何船只出海。听起来好像是因为哪个小鬼过节时没领到糖果饼干,就撒泼耍赖发脾气一般,却把黑海边上的世代打渔为生的人们愁得叫苦又叫饿。他们除了往海里扔几块石头,站在海边粗言烂语咒骂一顿之外,别无他法。后来经过一番商议,他们聚集仅有的财富,派人四处寻找能人异士来消灭伏加特,甚至联合本来互相敌视的北极的精灵组成强大的联军前去讨伐。北极的精灵神通广大,擅使魔法。他们想把它烧死,就把整个黑海炼成一片火海;他们想把他砸死,就招唤无数陨石坠入海中;他们想把它冻死,就把整个黑海变成比钢铁还要坚硬的一块冰;他们想把它毒死,就把黑海熬成一个能熏死所有生命的毒池。他们用尽千方百计,结果是费了力气,散了钱财,还没消灾。”

“也不晓得他们从哪里听到了我的名声,找到了我并请我吃了一顿饭,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希望我能给与帮助。期间他们一直盯着我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且态度却并不如何恳切,似乎并没对我抱有十分的期待。或许他们觉得我过于年轻,且没有长得如他们想像的强壮。以貌取人不过是世间常态。于是我露了一手功夫给他们看,终于使他们叹服。好在我当时刚好有跑到北极大陆进行冒险的打算,而黑海正好横在两块大陆之间。本着做好事积阴德的正统思想,反正也是顺手而为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当场就拍桌子一口答应了。”

“‘非常抱歉,我们已经将所有的食物储藏换成金钱,用作对付伏加特的雇佣金。找到你时请你的那一顿酒饭,花掉了我们最后一笔钱财。我们已经倾尽了所有,我们所有人也已经很长时间只靠树叶和草来维持生存了。如果连你也不能击败伏加特的话,我们就只好搬离这个地方,考虑别的生存方式。当然,我们都打探到你是一位品格高尚,剑术了得的英雄,所以准备了一把宝剑,以表达我们无尽的敬意。’他们这样对我说,并送了我一把宝剑,这就是算作报酬意思。那剑通体黑不溜秋,剑身上一面刻有‘饿肠’两个字,刻的是方块字,就是现在你背包里的书本上的那种上字。但他们并不使用这种方块字,也不晓得‘饿肠’是什么意思,他们使用的是好像藤蔓长在烂树根上一样纠缠不清的精灵文。那是北极大陆的精灵创造的文字。虽然他们说宝剑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使用方法却已失传,因此留着宝剑对他们也没什么用,也不知真假。不过‘饿肠’的确是把好兵器。只要剑身受到外力刺激,就会产生相应的声波和剑气。比如只要把手指往剑身上轻轻一弹,剑就会奇怪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想必名字就是这么来的;倘若弹击的力量足够大,甚至能发出让海水荡漾的剑气。我本来身上也带着几柄削铁如泥的好剑,但和‘饿肠’一比,简直是竹片碰菜刀。我自然十分喜欢,也不介意没饭吃没酒喝了。”

“我一个人跑到黑不见底,波涛汹涌的黑海里面,找到了伏加特。就如传闻中的那样, 它的块头巨大,露出海面时好像一座山;它的体甲嶙峋黝黑,全身好像被人泼了一层洗不去的浓墨,缠绕着无尽的怨气;它的一双眼睛悲愤深蕴,好像两座暗流涌动吞噬万物的深渊,发出让人不战而怵的寒光。一开始我们都不说话,互相盯着看。我一向不喜欢紧张的场面,为了活跃气氛,并表示人类的文明友好,我摆出一副寻访故人的模样,向它表明了来意,要求它停止破坏海洋的生态环境,还有不得阻碍人类的任何海洋活动;并表示如果它能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带它一同到北极大陆,请它吃一杯十人份的冰淇淋。听说北极大陆的精灵制作的冰淇淋样式优美,风味独特,非常值得一尝。不过它马上就用冰冷憎恶的眼光拒绝了我的要求,这家伙难道没有一点幽默感?我还以为它至少会很生气地说些‘哪里钻出来的小屁孩,胆子不小哇,竟敢向我挑战!我吹口气就能把你送回老家去。’或者‘在你吓得尿裤子之前,赶紧提好裤带滚回去!’之类气势嚣张的话。——当然,并没有人向我提起过它会说话,也有可能它本来就说不了话。也罢,反正我本来就是来找架打的,那家伙块头那么大,连大海都能搅起来,本事想必也不小。想想在我之前,已不知有多少强者向它挑战过,并且很显然都失败了。和它打起架来一定十分过瘾。”

“小鬼,记住了,如果注定要打架,而且对手块头比你大,就得学会先动手,第一击就要打它要害,这叫先发制人。我抽出一把宝剑,率先向它发起攻击。”

“我们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难分胜负。这不是夸张,是真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伏加特动作敏捷,快如闪电。它的左眼能发出烧毁一切的黑色火焰,右眼能发出冻结一切的黑色寒气,嘴巴能喷出熏死一切的黑色毒气——也有可能是它的口臭太过厉害,每天刷牙很重要——它左手操控风,右手的操控水,一吼激起千层浪,还能将身上的鳞甲化作陨石横冲直撞。总之,它非常厉害。当然我也不差。我使出浑身解数,剥了好几层它的甲,想给它弄个透心窟窿,但它的黑甲不但坚韧无比,而且具有超速再生的能力。还不但如此,它的力量也似无穷无尽,这实在太犯规了。打了许久,我肚子都打饿了,提出中场休息,并信誓旦旦的表示如果找到面包水果之类的一定分它一半。被它一巴掌扇了满身的海水。哈,那家伙真的缺乏幽默感。又打了很久,我的力量一点点的用尽,我的宝剑一把把折断了,最后使出了那把饿肠剑,我还有最一招终极必杀——我说了我本来就是来找架打的,所以绝招都要藏到最后,这叫套路——我伸指在剑身上使劲一弹,那剑立即咕噜咕噜一阵大响,同时从剑身发出一股强劲的淡黑色的剑气,剑气掠过海面,像风暴一样带起一层巨大的海浪,扑到伏加特的身上,伏加特巍然不动,睁大眼睛盯着我手中的黑剑。我看到它那一双黑洞洞巨目之中映出了饿肠剑黑气萦绕的样子,同时竟然流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和怨恨。怎么说,就是一副怕被狗咬,却又想要将狗千刀万剐宰了吃掉的样子。海浪从伏加特身上退了下来,它的身上赫然多了一条深长巨大的裂缝。呵,它的鳞甲无法抵挡饿肠剑的剑气!这真是一件和在我饿得半死时终于发现了面包同样值得高兴的事。我将全部力量注入到饿肠剑的剑刃之中,并使用瞬间迸发的力法不停的震荡剑身,宝剑的咕噜咕噜之声由小变大,由低变高,由缓变急,剑气越来越强劲,剑气的颜色由淡转浓,黑到极致,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直要划破虚空一般。伏加特满身伤痕,它的超速再生能力无法跟上体甲被破坏的速度。它本来无比坚韧的鳞甲在饿肠剑的黑色剑气面前变得如瓜皮蛋壳一样脆弱。它愤怒,它狂暴,就在它穷途末路准备拼死一搏要和我同归于尽,并摆出一副终于要使出最后一招终极必杀的架子时候,我抓住一瞬间的时机将饿肠剑刺进了它的心脏……”

“我故事怎么样?”

“我想亲眼见识一下那个伏加特。”

“呃,那你最好祈祷它不会将你捏去塞牙缝。作文本拿过来!”

“下次一起给吧。”

“不行!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就给我看一篇每日作文,这是定好的代价。”

“拿去!”

“嘿,哈,哈哈哈哈……”

“为什么每次你都要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我的作文笑个不停?”

“嘿,小鬼,等你活到一百岁的时候再看一下你现在写的东西时你就会明白——嘿,哈,哈哈哈哈……看完了。”

“能不能让我看下你的那把饿肠剑?”

“没有。”

“什么?”

“那是把不祥之刃,小鬼。当我抓住它的剑柄那一刻,我就莫名产生一种被巨蟒一把缠住,呼吸不得,再一点点吞到肚子里的强烈的绝望感。你以为是你在使用它,其实却是它在使用你!所以我让它和伏加特一起埋没到海底去了。”

“真可惜。你还有没有其它的宝剑?”

“没。搜集宝剑是我少年时的爱好,直到有一天我发觉不用剑也没人能打得过我,我就将搜集来的宝剑全扔了。”

“看不出你有这么厉害,老爷子。”

“‘人不可貌相’,小鬼。如果你能早生一百年,说不定我们能做个朋友呢。”

“如果你能迟生一百年,我会考虑和你做朋友的,老爷子。”

“我今天弄了两只野兔,你要看不?”

“下次吧。我得回去了,不然又得挨当家的揍了。”

“嗯。”

“好。”

老爷子的酒铺搭在一个山坡上,从山坡到下面的大路有一条倾斜着的石砌坡道,足有半里之长。不过小鬼下坡时从来不走这条坡道,因为他觉得修建完整又太多人走的路太过乏味。

他从老爷子的酒铺奔出,转到另一边山势颇陡的山坡,坡上稀疏地长着一些被掰了不少枝杈的低矮灌木,有些断口还很新鲜,不清楚是惨遭了谁的毒手。坡上到坡下有一条因为杂草被时常碾压而发白的痕迹。他折了几叉枝叶繁茂的灌木枝,叠到一块,垫到地上,双手抓住枝干,一屁股坐上去,并挪了几下以调整舒适度,然后两脚一蹬,顺着那条发白的杂草之迹飞速滑下。耳边风声略紧,屁股颠簸起伏,小孩子忍不住纵声惊呼。山风从他那上下都缺了颗臼齿的两排牙齿掠过,灌得他口肺俱凉。

山下有一条河,沿着河岸跑上两里,转过一个山丘,再跑上一里就是他家。这是他平时踩出来的捷径,比走坡道再从大路跑回去省了一半多的时间,就是蛇鼠多了点。

然而不知为什么,今天他准备转过山丘的时候,突然一条大狗低吼着窜了出来,张口就往他的腿上咬去。吃了一惊,好在他平日打架打多了,手脚的反应比脑子快,一脚就踹了出去,踹完就立刻往后逃开几步。也不知道到底踹中哪里,那狗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但马上又颤巍巍的站起来了,挡住了他的去路。哪里来的畜生,吓人不浅啊。这时才看清,那狗毛发稀黄,瞎了只眼跛了条腿,全身上下血迹斑斑,满是各种新旧伤痕,形貌丑陋之极,然而十分高大。它一边咧出两排滴着血的恶牙发出深沉的低吼一边用仅有的一只泛红的独眼恶狠狠的盯着他,却不再扑过来咬。

夕阳已经压到山头。倘若折返从大路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自从他上学起, 当家的就规定他必须在太阳完全下山前,不管有什么原因,必须看到他在门槛之内,否则棍棒招呼。但要从这恶狗身边夺路而过,一无武器仗恃,二到底有些胆怯。这四下里全是杂草荆棘,连块石头都没有。

一人一畜僵持片刻。

夕阳已经被山头吞没了大半。

小鬼盯着对手的眼睛,一边低下身掏了一团泥起来捏作一团。他决定从这畜生身边夺路而逃。一旦运气不好,可能也就被咬上一口,也许两口,但若过了门槛时刻,当家的可不是敲过一棍子就算。这畜生虽然看着高大,其实皮干肉瘪,四肢不稳,谁咬谁还一定呢。

他壮了壮胆,抓住泥团跨开步子手臂后扬,势如满弓,憋足气力正要发作,那恶狗突然摇晃几下, 四肢一软,倒到了杂草中。这畜生干什么?难道想阴谋算计?狗性之中应该没有这一项。难道它害怕得自己倒下去了?这也不可能。他抓住泥团小心地靠过去,那畜生横躺在杂草中,不停抽搐,气息断断续续,十分微弱,却仍然一副啮牙咧嘴的凶狠模样。

它一定是快死了。

小家伙扔掉泥团,不再管它。

明天如果我心情好,就替你收一下尸吧,可怜的东西。他打着这样自认慈悲的想法,跑回家去了。

“畜生,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太阳下山前……”

“闭嘴!立即滚过来!”

第二日清晨,小家伙从家里出来,一副刚经历了一场严刑拷打的模样。他手里拿了条木棍。路过那小山丘时,特意多瞧了一眼。那畜生仍旧躺在那儿,气息断断续续,十分微弱,不过已没有了那副啮齿咧嘴的凶狠模样。他扔掉木棍,走了过去。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他看着那条狗。真是倔强啊,伤成这样熬了一夜都不肯死,虽然是条狗,也令人有点钦佩。他在靠近它的嘴巴旁挖了个小坑,折了片较大的叶子铺到坑中,掬了一把水进去,即扬长而去。

夕阳西下。

“小鬼,你看起来像是刚从三楼到一楼滚了一回的样子。”

“他们又多了几个人。你教的以一敌十的本事不管用了。”

“说不定你交两个朋友都会比以一敌十管用呢。”

“你不知道,我脸上挨的这两下就是我上一年级交的两个朋友赏的。”

“哦!……”

“今天我值日,放学后打扫完毕准备回去的时候,我竟然发现了有十几个不同年级的混蛋围在一块,迫着一个比我还要低一年级的女孩子脱裤子!原因仅仅是因为她不愿意喜欢他们其中一个混蛋!这算什么事儿?那个怎么说?人性什么灭,道德什么丧,真是叫人生气。嘛,那也罢了,反正又不是脱我的裤子,你说是不是?我也没打算管别人的闲事。但是那些混蛋竟然说被我看到了,就不能让我走,一定要我发毒誓保证绝不告发他们。这不是欺人太甚!就算我本来不想说,也已经决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后来又来一堆看热闹的,那个叫看得欢,再后来老师也来了,他们齐口同声的谎称说我因为被喜欢的女孩子拒绝所以生气得要脱她的裤子,幸好及时被他们发现,而且口口声声的说是我先动的手。最后你猜怎么着?连那个低我一个年级的女孩子也因为怕被报复,竟然低头承认。老师将我抓去办公室,狠狠地教训一顿,并让我喊了十次保证,写了五次检讨,明天还要向那低我一年级的女孩道歉。还说过几天找我当家的做家访,被当家的知道了,我就完了。”

“还真是个悲惨的故事。”

“来杯糯花茶。”

“给。”

“啊,好茶!老爷子,你有没有朋友?”

“有。”

“我没有。”

“看得出。”

“如果你真的活了一百年,那你的朋友应该死光了吧?”

“我只有一个朋友,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人为什么要交朋友?”

“这个嘛,怎么说,就好比你碗里的一块肉,它不但美味,你还需要用它补充一些你身体里缺少的东西。”

“我一个月都吃不到一顿肉呢!就算没有肉,人也是能活下去的吧?”

“一个人如果一辈子都不吃肉,那还不如现在就从后面的山崖跳下去算了。”

“对!肉还是要吃,但朋友可以不交。”

“……”

“听说这个世界上最强的人,是可以不需要朋友的,是不是?”

“谁说的!”

“你难道不是世界最强?”

“我不记得我有这么说过。”

“说吧,你要什么?”

“什么?”

“我要学以一敌百的本事。你想要我用什么来换?”

“就算你学会了最强的本事成了最强的人,也不能解决所有问题的。”

“不管它。”

“好吧,我教你。不过我要你用一些东西来换。”

“尽管开口!”

“看到门口那块木臼没?如果你能把它抱起来,我就教你以一敌百的本事。”

“我抱不起来。”

“你都没试一下,怎么知道就抱不起来。”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情不用试就知道了。这就像你叫我从后面的山崖跳下去试试会不会死掉一样,毫无疑问我如果跳下去了一定死翘翘的。”

“你是会死翘翘,但在那之前,你有没有决心和勇气跳下去呢?小鬼,有时候别人叫你去做一件事,并不是要你一定做到或者做好这种表面的东西,他需要的是你有没有去实践的行动力,以及决心、勇气和毅力之类的东西。而那,就是我想要的。”

“我恐怕没有这些东西。”

“虽然有人能与生俱来,但也有人是靠自己努力磨炼抓到手。”

“听起来相当麻烦。就算是没有这些东西,人也是能够活下去的吧?”

“确实可以。而且不少人就是那样活着,有时还活得很不错。”

“我会将那木臼抱起来。虽然我到时可能仍然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只要你能将它抱起来,我就教你。”

“你一定是看准了我抱不起来才这么说的。” “嘿,不是。” “好,只要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能抱起来的。那两只兔子怎么样了?”

“挺好。不过今天因为要品尝一下新酿的冻醪,有一只嘴馋跟着钻进了我的肚子,喷香喷香的,说不定现在正在我肚子里嬉波逐浪呢。还有一只被两里村的张老爷子用两只老母鸡换走了。”

“难道你连块骨头都没留下吗?”

“我还留着两条腿子做夜宵。”

“我用两篇作文换。”

“四篇。”

“三篇。”

“成交。”

他将那兔腿和老爷子吃剩的骨头分别包了起来。

又经过那个小丘。

那条命运悲惨的狗仍旧躺在那儿,闭着眼睛,奄奄一息。还是不肯死!早死早超生,这畜生到底在留恋啥。早上那掬水已然消失,也不知是被喝掉了还是渗走了。

他将那些骨头扔到它的嘴巴旁。它鼻子轻微地动了动,睁眼瞧了一下骨头和他,又闭上眼睛,继续奄奄一息。

他拿出两条兔腿,因为忍受不了那诱人的肉香,他两条兔腿各咬了一口,才将之扔到那些骨头上面。他又掬了两把水放到那铺着叶子的坑中。

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想死不死,爱吃不吃,嘿。

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回去了。

“畜生,你还懂得回来?”

“太阳还没下山……”

“闭嘴!立即滚过来!”

清晨。

小山丘。

骨头还在,那两条香喷喷兔腿却已经不见了,那铺着叶子的坑中的水也消失了。

那狗仍旧躺在杂草中,气息平稳,睁着一只独眼盯着天空。听到有人用一重一轻的脚步声走近,略略歪头瞧了一眼,又摆回原本的姿势。

算你命大,挨了过来。不过,盯着上面看干什么呢,你能捡回一条命,可不是因为有什么神之类的给了你什么特别的眷顾。

他摘了张较大的叶子,铺在那原先挖在它旁边的小坑中旧的叶子上,扔掉了手中的木棍,费了比平时挺多的功夫,照旧掬了两把水放进去。

又一天的夕阳西下。

天边像是被哪个熊孩子点了一把火般,一大片白云就棉花也似的烧了起来,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好不壮观。

“小鬼,你是不是一天不挨揍你就不舒服?这回干脆连脚都拐了?”

“来杯糯花茶,老爷子。”

“打架是可以,但不要一发狠,连自己条腿都不放过。”

“听说我们又和西边的不知道哪一个国家又打起来仗来了,城里现在生意惨淡,当家的都不去城里寻活计了。所以最近因为生计问题,当家本来就不好的脾气越来越坏了。我这腿就是昨晚挨了几捧,变成了这样。”

“哦!要不我和你当家的谈一谈?”

“千万不要!那样我就连另一条腿都保不住了。当家最听不得别人对他说三道四。”

“坐好,让我看下你的腿。”

“我现在倒想学以一赚百的本事,若是能补贴点家计,说不定当家就不用整天愁眉苦脸,东奔西跑,累了回来还得打我一顿消气……噢……”

“忍着点。我帮你涂了点药,过几天应该能好。这要收一篇作文作为报酬。”

“我也没说要你的药!”

“好吧,为了表示这不是强盗买卖,我再送你一只鸡腿作为补偿。”

风一阵阵的,从山坡上压过,连天边的晚霞也渐渐被吹散了,同时带着一片黑压压乌云,从极远处的天的东边悄无声息地缓缓涌上来,像个奸险的阴谋家一样窥觎着这个世界。

半里长的坡道,对于一个拐了脚的小孩子来说,还是有点够呛。

快要下到大路的时候,他看到坡道尽头的一块大石后,有两个小女孩探着两个小小的脑袋往石阶上瞧着。一个扎了条马尾,一个别了只白色花式发夹。

他依稀认得那个别了只发夹的女孩。

他瞧了她们一眼,就不再理会。就在他走完最后一步石阶,转身离去的时候,那个扎了条马尾的女孩对着那别了只花式发夹的女孩催促似的说了声“快点去!他要走了”,并推了她一把,别了只白色花式发夹的女孩仍然迟疑了一下,才低着头细步追了上去。

“那个……”

他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睢了她一眼。女孩低眉垂目,神色紧张,脸上挂着像天边晚霞一般的红晕。这妞儿想要干什么?

“那个……我……我对……对……”她像是要说什么,也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难为情,一时说不出口。

“你对?”

“对不起!”她突然身子一弯,向他躬了下去。

“啥?”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对着他说“对不起”三个字,还是个女孩子。

“那个……昨天的事……真的对不起!”她依然躬着身,河水将夕阳的余辉反映在她的白色的绣花发夹上,一闪一闪的,十分好看。

原来是她,怪不得觉得眼熟。

这时那个躲在石头后面的女孩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摇拽着马尾大步跑了过来。

“你好,我叫千远,是二年级一班的副班长。她叫红语,我们是同班同学。关于昨天的那件事,小语之后一直非常后悔和自责,还找我忏悔,哭得稀里哇啦的。我作为她唯一的好友,我已经严厉的训斥了她,也责成她好好反省一番。她也希望无论如何能够补偿一下她的过错。当然,她明明受到了学长的帮助,却对学长做了那样过分的事,一声道歉是远远不够的,虽然不期望得到学长的原谅,但小语无论如何都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这小妞倒是伶牙利齿,很会说话的样子。

“那种小事,不用太在意。况且我当时本来也没有要帮助她的意思,只因那群混蛋太嚣张,我就教了一下他们怎么做人,所以你也不用太过自责。快抬起头来吧。”

似乎迟疑了一下,那白色的绣花发夹才从夕阳的斜辉中缓缓的划了个漂亮的弧,带着那张仍然低眉垂目,挂着红晕的小脸蛋抬了起来。

“其实昨天应该是我和小语一起值日的,不过我有事就先回去了,不然就不会发生那种事了,这也是我的错,学长,这里我也向你道个歉。”小小的马尾轻轻一晃,千远向他低了低头。

“明……明天,我会向老师解释清楚,承认错误的,所以……那个……请学长不要但心。”红语挨在千远身侧,仍然低着头,非常细声的说。

“我劝你还是不要说的好,不然那些家伙一定会报复你的,到时谁也救不了你。我可不会做第二次好人的。”

“但……但是……”

“不用但是了,反正我架也打了,骂也挨了,保证也喊了,检讨也写了,况且我的名声本来也不好,多算一件坏事在我头上也不差。看在你长得这么可爱的份上,我不会责怪你了,你也不用向老师解什么释承认什么错误,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话没说完,红语突然就手足无措的摸了一下发夹,满脸通红,目光闪烁,变得十分忸怩起来。

“学校里流传着太多关于学长的传闻,本来我还有点但心,以为学长会说些‘如果道歉有用,那还要法律干什么’或者‘如果你真心想道歉的话,就用身体来补偿吧’之类的话,看来我的但心真是完全多余的。学长真是个相当品格高尚的大好人呢。”千远说。

“嘿,不用给我扣高帽。传闻什么的,反正就是因为架打多,被人到处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堆坏话罢了,我也习惯了,爱说说。”

“学长,真是个相当开朗大度的人啊。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在意,你的腿……”

“我得回去了,就这样。”

“等一下,学长。”

“还有什么事?”

“你的名字?”

“千重疫。”


千重疫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足控勇者的目标是魔王的丝袜》《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修炼成仙的我只想养成女徒弟》《被触手怪养大的少女》《修真轮回一百世》

无上页 目录 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