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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

四(下)

“泽木,为什么你看上去像一个漏气的气球?哪里破洞了吗、是脑袋这里吗?”

在努力熬过了一整个下午饥困交迫的课程之后,还要面对明乃落井下石的骚扰。早已没有与之抗衡的体力的我只能用最低限度的语言进行还击。

“是啊,干脆让你吹一点进来吧,不管是从上面的嘴还是下面的嘴都行。”

“变态!”

还被揍了。

“泽木,放学后我们要进行班长的劝诱工作,你也一起来吧?”

“什么?你们不是应该在午休时就完成这个任务了吗?”

“你真是笨蛋啊,笨泽木。昨晚我们讨论的东西你难道没听到吗?想要让一个并非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了解我们,不演示给她看是不行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那个啊。”

“是啊,你小心点别又把什么地标建筑给破坏了喔。”

“才不会啊!”

立刻又变得气急败坏的明乃从背后扑过来压在我的身上,用力地捏着我的脸颊。虽然那确实很痛,但我此刻更担心她的男友会因为我们过于接近的距离而产生什么负面的想法。

“明,明乃,别这样,泽木的状态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嗯,看来是什么事都没有。

我看着如此危机感缺乏的有矢,开始思考对他做出的邀请的回答。

“嗯,果然我还是……”

“不打算一起来吗?”

很显然,他早就知道我的答案了。

“没错。”

听到我固执的肯定,就连一向重视他人想法的有矢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是不是过于贬低自己的存在了?我不认为班长她有讨厌你到那种程度。”

“那可不好说,毕竟很少有女生能像我一样敢于走在泽木的身边啊。”

“明乃!”

被有矢少见地呵斥了之后,明乃有些畏缩地安分下来,背过身去依靠、并轻轻地摇晃着我的椅背。

……知道了知道了,一群麻烦的家伙。

“总之,只要我一起去就好了吧?”

“咦?你愿意一起去了吗?”

“我先说好,如果因此使劝诱工作失败,我可不会为此负责。”

“嗯!放心吧!”

这下满意了吧,烦人的肌肉女?

当然,实际上不管我做出怎样的决定,都无法让所有人满意。尤其是在放学后,当班长得知我会与他们同行后眼中转瞬即逝的拒绝更加坚定了我的观点。

不过,嘛,既然答应了有矢和明乃,我就会信守承诺……毕竟失信于青梅竹马的后果可是会变得相当麻烦。

我跟在队伍的最末坐上了回到南区的电车。比起身为港口地区的东区,整体氛围更偏向休闲的南区有着更多的空地和草坪,就像是不久前才刚刚修缮完毕、重新对外开放的赤心公园。这里也是这些魔法少女最喜欢破坏的场所。

如果老实说出来的话大概会被揍吧。

“结果汝还是跟来了嘛。”

当我独自一人靠在稍微远离他们的护栏上循环播放魔法少女伊莉娜主题曲的时候,神突然间靠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是这个家伙的话不摘下耳机也没问题吧?

“是啊,班长竟然没有被吓跑,真是奇迹呢。”

“呼呼!全都是靠吾的人格魅力啊。”

“啊,是嘛。”

疲惫的身体促使大脑克制住了本能对神胡言乱语的反驳,就算把这看作是我独具风格的温柔也可以吧。

“……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可是,神却没有理所当然地因此膨胀起来,反而用一种呆然的表情紧盯着我的脸颊。

这是我所不了解的,她的新面目。

“汝竟然没有反驳吾,真让人感到不舒服。”

“你是抖M吗?!”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旦发现从我这里获取不到她所想要的东西——虽说我并不清楚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神很快就失去兴趣,回到了人数更多的大队伍中。

拜此所赐,我的周围终于又恢复了安静。

“那么,左仓同学,你可要仔细看好咯!”

从车站到赤心公园只有大约五分钟的路程,不过,作为公共场所——而且是整个南区最受欢迎的休闲场所,这里的人流量依然不容小觑。想要找一个无人的场所并非易事。

当然,简单的做法也是有的,比如驱除闲人的魔法。虽然我们一直在说神的力量有多么弱小,但那只是相比之下的情况。以一个普通人的角度来说,这个家伙是货真价实的超能力者……或者说,魔法师。

仅仅是覆盖一个公园的功能型魔法自然不在话下,但问题是,这家伙没有去考虑更多细节的思考能力,因此,就连班长也成为了驱除闲人的受害者。

于是,看他们手忙脚乱地去追班长成了我这一路上唯一的消遣。

“好,好的!”

面对明乃直白的请求,班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直到现在她似乎才终于意识到魔法少女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好!我要开始了喔!”

“你可别因为太过兴奋而把公园给毁了哦。”

“绫华前辈你怎么和泽木说一样的话啊?!再说只是变身怎么可能造成破坏啊!”

“嗯?泽木也说过同样的话吗?那你真的要反省一下了喔。”

“就说不会了啊!而且为什么要以泽木的话为准啊!?”

“明乃,会长,再不开始的话,天色就要变暗咯。”

考虑到还有一个伤患在家中等待着他们回去,其实并没有能够让他们挥霍的时间。回想起这点的两人停止了争吵,开始执行原定计划。

“群星的力量啊!”

“于夜空绽放的冷艳花朵啊!”

据明乃所说,这种短暂的咏唱是为了激发出自身力量而设想的必要语句。但据我所知,激活他们力量的方法并没有这么复杂。

“变身!”

没错,仅仅是这样就足够了。

阔别一个月未见的光芒再度于我眼前绽放。就和当初所见到的相同,过于耀眼的光芒遮挡住了他们的身体,只能隐约看到身体的轮廓而已。

明明动画里至少能看到内裤和内衣的,为什么现实里反而就不行了呢?

而且,变身速度也不合常理地快。

“很好!左仓同学你看到了吗,是魔法少女喔!”

当我才刚打算开始思考该如何才能透过光芒看穿内部的时候,结束变身的明乃便已经在向班长展示她那过于暴露的装扮。我之前就在思考,如果那条什么都遮不住的短裙下面不是安全裤的话,她大概会成为里番中的女神吧。

“真的是,不可思议呢……”

不过,我想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明乃的班长并没有余裕思考和我相同的问题。她应该还处在理解现状的阶段吧。

“你们真的会使用魔法吗?”

“究竟是不是魔法我也说不好,不过现在的我比一般人类强上好几倍喔。”

“是,这样啊……那为什么身为男人的村上同学也是‘魔法少女’呢?”

“班长,请不要误会!这身装扮只是我所获得力量的形式罢了!是神小姐的兴趣吧!”

“唔?否定喔,吾只负责提供力量而已。”

“唔?!”

身缠华丽女仆装的有矢露出了进退两难的绝望表情。虽然我心里清楚他会变成现在这样是受到我对魔法少女的执念的影响。不过,抢走我成为魔法少女的资格,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吧。

“泽木,就算你这么紧盯着有矢君的女朋友,她也不会成为你的所有物喔。”

在放松警惕的我身后,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会长凑到我耳边,吹出了轻浮的空气。

我的心脏差点就停止了。

“会,会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为什么我要盯着母猩猩看?”

“啊呀,那样的话,难道说是在盯着有矢君看吗?”

“为什么话题突然就偏向了奇怪的方向啊?!

面对我的奋力反驳,会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眼前浮现出一个月前,她冲进魔研部活动室时的表情,心中产生了难以形容的感慨。

有生以来,会对我露出这般表情的女性,在记忆中只能搜索到母亲那温柔的笑容。除此以外,她就是第二个了吧。

嗯?等等,似乎还有这两人之外的第三者?算了,想不起来。

“也就是说,我也可以成为像你们一样的魔法少女,没错吧?”

“是的!不如说,半行你是最合适的!”

“……为什么,是我?”

“要说为什么的话……无论是责任心、学习能力还是身为女孩子的魅力,班长都是无可挑剔的吧。”

实际上是神指名选择的,这种话就算是老实的有矢也说不出口吧。

不过,也正因为这其实是实话的善意谎言,这个不苟言笑的铁面班长脸上的严肃表情开始逐渐崩溃。

“是,是这样啊。”

“好痛!”

有矢也为此付出了被变身后的明乃踢了一脚的代价。

“我明白了,我会加入你们的。”

不管怎么说,这场“才艺展示”表演总算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班长现在也是魔法少女的一员了。

“那么,接下去我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用做。汝只要信仰吾,崇敬吾就足够了。然后,吾将赐予汝超越一切的力量。”

对于不了解神这个存在的人类来说,这种高高在上、装腔作势的发言必然是意义不明、无法理解的。不过,正因为如此,当实际接触到她的特殊性之后,才会产生超出必要的敬畏之心吧。

“给予汝伟大的力量,成为吾之奴仆吧!”

虚无的光芒自神体内跃出,进入班长的身体后转变成了妖艳的紫色。随即,我们见证了又一个魔法少女的诞生。

“真的……变身了……好厉害。”

那是一件巫女服,却不是传统的巫女服。膝盖以上的下摆配上明艳的紫色,使原本严谨的巫女服增添了几分魅惑。我猜想,那裙摆底下应该是普普通通的内裤吧。

“恭喜你,班长。”

“又多了一个同伴呢,太好了!”

“唔,至少比某个暴露狂强多了。”

“绫华前辈?!”

对于新成员的加入,大家纷纷表现出欢迎的态度。的确,数量上的增加确实是一切好事,但是,质量方面又如何呢?

他们从来都不会考虑,这份力量究竟有多大的价值。

“你给了她多少力量?”

“和给绫华她们的一样多啊。啊,不过,绫华她们应该比当初强了吧。”

“你还真是没有出乎我的预料啊。”

“嗯?汝想说什么?”

“谁知道呢。”

我知道凭这些人去挑战魔女的话,只有在换装选美大赛上才有获胜的机会了。

不过,作为他们迈出的第一步来说,这已经算是获得了圆满成功。所以,在此之后,这些家伙还会继续扩充成员的人数吧。如果在军队形成之前魔女们没有离开的话,毫无疑问会引发一场战争。那个时候,十字川市也会被毁灭吧。

得带上家人逃到尽量远的地方才行。尤其是久远,我可不想让重要的妹妹卷入这场愚蠢的魔法少女大战中,更别说让她成为其中一份子加入战斗了。绝对不行。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但是,从树后出现的少女打破了我天真的幻想。

“久久久久久远?!”

我绝对不会认错,这微微上扬的眉毛、锐利的眼角、握紧双拳外翻的架势、完美长度的方法以及我最喜欢的刘海款式,这个少女一定是我的亲妹妹,泽木久远。但是——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为什么你能来这里?”

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出现在神的驱除闲人魔法运作中的公园中。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究竟是哪里?

“驱,驱除闲人好好地运作着,不是吾的错喔!”

我向神投去视线,她立刻对此予以否定。

“啊,不过。”

转折也正是在此时出现的。

“吾一直隐约感到她体内有一股微妙的力量活动。虽然很微弱,但有点像……”

神把视线转向我。说起来,我也曾不止一次用白焰为久远治疗感冒。

“……不会吧?”

如果是因此埋下的祸根,那我岂不是引火自焚?!

另一方面,久远好像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一般,直直地看向有矢所在的地方。

“有矢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个样子,还有刚刚的光芒,你们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要例举重要程度的话,大概能和高考发榜相提并论。凝固的空气是所有人都绷紧神经的证明,而最终,能够打破僵局的人,只有被信赖着的有矢本人。

他似乎也清楚自己接下来的发言将会起到多么重大的作用,偷偷向我这边投以求助的视线。然而,如果久远肯听我的话,她根本就不会出现在合格地方。

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相信有矢,并向我的好友竖起大拇指予以祝福。

从他逐渐变得鉴定的眼神,我知道我的动作成功传达到了他心中。有矢他看向久远,用沉稳的声音说道。

“久远,成为魔法少女,加入我们吧!”

“不对吧啊啊啊啊啊?!!”

我的好友完美地理解错了我的本意。

“我是让你劝她离开这里啊!不要让我妹妹搀和进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里!让她离开!越远越好!如果能把记忆也清除就更棒了!”

“咦?我还以为你想看久远变身的画面……”

“这倒是挺想看的……不是这个问题!”

“吾之前看的电视剧中说,似乎用钝器敲打头部可以使人类暂时失忆。”

“你想对我的宝贝妹妹做什么?放下那根铁棒!”

但是,即使我内心竭力抗拒让久远进入这边的世界,说不定也只是做无用功罢了。因为久远是个很聪明的的孩子,她是绝对不会被那种显而易见的谎言所蒙骗的。从信任的角度来说,有矢或许在无意识间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吧。真是可怕的男主角力。

“魔法少女……是真实存在的吗?”

久远的语气中没有显露出惊讶感情,这大概是受到我的影响。而事到如今,再去思考如何隐瞒已没有意义。

“是的,如你所见,这就是我们的魔法少女姿态。”

“是嘛……怪不得我们家那只臭虫最近总是早出晚归,原来如此。”

久远用刺人的视线射向我,尽管感到难以直视她的眼睛,我还是尽可能挣扎着做出了身为一个兄长应有的回应。

“这,这和你无关吧?小,小孩子快回家去!”

据我所知,久远比起我更讨厌魔法少女,如果在她心中,我是一只臭虫的话,那魔法少女差不多就是排泄物的等级。因此,她会离开的吧,远离接下去所发生的一切。

我偷偷朝久远投去视线,她鼓起脸颊,比刚才更为凶狠地瞪向这边。我知道,这是她生气的表情。另外,不好的预感也在我心中浮现。

“我才不是小孩子!决定了!我要成为魔法少女,和有矢哥哥一起战斗!”

“别任性了!”

“才不是任性!”

久远眼角泛出泪光,针锋相对地对我恶言相向。这和她以往针对我的恶劣态度截然不同,那是久远真正生气时的样子。

在这种状态下,连正常对话都做不到,更别说让她乖乖离开了。

而事实上,我的声音早就传达不到久远的耳中了吧。这是我一直以来犯下的错误,但是,就算现在开始悔悟也……简直糟透了。

“……我先走了。”

“啊,泽木!”

有矢出于同情的挽留是没有意义的,这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而且,我也无法改变任何即将发生的事情。因此,离开才是最好的方法。

就算被说懦弱也好、丑陋也好。反正,从一开始我就不在意自己在那些女孩子心中的地位。作为一个自私自利的兄长,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即是——

如果无法阻止久远陷入危险中,那就把整个危机都消除吧。

我必须做些什么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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