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魔物的死亡，暴风雪随即消失无踪。我赶在那之前回到了烈焰身边，装作仍受困于风雪中的样子等待救援。
很快，远处传来了格兰特的呼喊声。
“有失！有失你在哪里？！”
“这，在这里！”
事到如今，我早已习惯了扮演一个受害者，这点演技还是难不倒我的。
“谢天谢地，你没事吧？”
赤色的光在雪原上制造出光的通路，带领格兰特来到我的身边。他伸出手，将我从积雪中拉了出来。
“是啊，只差一点就被吹飞了，好在烈焰长时间养尊处优，体重还是有保证的。”
用半开玩笑的态度缓和他的情绪后，我放眼望向战场。这里早已不是初来乍到时的那片雪原了。刚才猛烈的暴风雪将此处变成了真正的寒冬。深深没入积雪的双腿便足以证明这点了。
“真是可怕的力量啊。”
“是啊，这既是我说的魔物的恐怖之处。”
“说起来，暴风雪消失也就说明魔物被打倒了吧？结果还是你更胜一筹啊。”
“……不，我什么都没做。”
“咦？”
看向我的格兰特眼中充满了歉意、疑惑，以及些许的愤怒。我立刻意识到，目前在此处的一切并不是他所期待的结果，即使我们都还活着。
“是某种白色的东西。”
他注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仿佛仍在回望着之前的景象，眯起了眼。
“在风雪中，我似乎看到了某个白色的物体冲向了魔物。然后，很快，暴风雪就消失了。”
“白色的？”
这个家伙看到了吗？在那样的可见度之下？是我的攻击太显眼了吗？
如果真是那样，至今为止我所做的所有伪装将前功尽弃，说不定还会惹上比与魔物对决更加麻烦的事。
不过，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在确定他究竟观测到了何种程度之前一切猜测都不准确。因此，先尝试在不会遭到怀疑的前提下进一步确认吧。
“是雪以外的东西吗？”
“……我不太清楚。”
经过短暂的回忆后，格兰特发出了模棱两可的声音。
“那个白色的影子在风雪中只有模糊的残像，而且很快就伴随着暴风雪一起消失无踪，根本无法确认。”
“这算什么啊？”
很好，他什么都没看见，这样就没问题了。正当我为获得的信息而庆幸时，转折却在他口中组织成语言。
“但是，事实是魔物被打倒了。所以不可否认，刚才确实有什么在和魔物战斗。”
“……”
他说得没错。即使被遮蔽了五官而无法确认，但“存在过”的这一事实却无法改变。是我的做法太过轻率了。
“究竟，是什么呢？”
“不知道，不过……”
你会对此追查到底、决不罢休吧。看到格兰特望着魔物尸体时探求的眼神，我本能地察觉到这件事。
只能祈祷从今以后不会再发生必须使用力量的事件了。
“总之，你没事就好，我得去确认其他人员的状况了，一会儿见。”
“喔，喔。”
目送格兰特远去，我注意到了烈焰的视线。作为目前为止唯一见证了我的力量并存活着的存在，它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要保密喔。”
不过，就算它想宣扬出去，也没有人类能听懂它在说些什么，是我的完胜呢。
尽量收敛起得以的表情不让它发现，我向着与大部队失散的方向在雪地上艰难地迈出脚步。平坦的道路上零零散散地分布着骑士们的身影，其数量还不到总数的一半。大多数人都失去了他们的马，同样凭借着双腿在搜寻同伴。
我突然意识到，状况可能会变得非常糟糕。
经过数小时的搜寻，我们终究还是没能找到全部的同伴。毕竟是在那种狂风之中，如果没有固定物，很可能被吹飞出战场。而一旦被后续的龙卷风卷入空中，等待着的结局就很有可能是摔死或者与其他杂物相撞而死。
直至逐渐变暗的环境阻止了我们的搜索工作，除了失踪的七人之外，伤亡人数还有超过三十人，几乎占了总数的一半。这对目标为全员存活的格兰特来说，无疑是一次惨败。
如果不是我的及时出击，说不定还会再增加吧。人类真是一种脆弱的生物。
由于这个结果，全军的士气下降到了以肉眼就能确认的程度。不过，这些家伙都很清楚与魔物战斗是一种怎样的行为，很快便从对于结果的过高期望的幻想中回归现实，接受了丧失战友的事实。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个，有失先生。”
“什么？”
归程的夜晚，骑士们再次缠上了独自一人的我。不过，这次似乎不是来讨论喝酒的问题。
“团长那个样子，不觉得有些糟糕吗？”
“是啊。”
“他肯定在为没能拯救所有人而自责吧。”
“是呢。”
“明明这不是他的责任，而且在参与行动之前我们就有所觉悟了。”
“你说得没错。”
“所以，有失先生能不能去安慰一下团长呢？”
“不要。”
早就猜到他们的意图的我毫不犹豫地给予了否决的回答，顿时，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为，为什么啊？！这个工作有什么不好啊吗？！鼓励失落的同伴不是人之常情吗？！”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才对吧！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鼓励你们的团长啊？”
“因，因为……总觉得这个气氛之下， 不太好接近啊。”
“那我就好接近了吗？！”
这些家伙究竟把我当成圣母还是菩萨了啊？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我也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人类，对于安慰他人的方法更是一窍不通。但是，让我揍他一顿的话或许可以做到。
“喂，你这个没用的骑士团长。”
赶走了骑士团的众人，我决定尝试一下“揍他一顿”的方针，来到了格兰特的身边。
“有失……你是来安慰我的吗？”
“……不，实际上你的手下们觉得垂头丧气的长官太烦人了，让我过来狠狠教训你。”
“是嘛，谢谢你。”
不，你肯定没有搞清楚！你在谢什么？谢我揍你一顿的想法吗？那种事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啊？别给我露出一副温柔的嘴脸，真的揍你了啊喂！
格兰特没有理会我内心的波动，将视线移开，看向了无边的黑暗。
“但是，不用担心。我现在，比起悲伤，感受到更多的东西，是愤怒。”
“……”
“果然，我彻底明白了。如果魔女不死的话，如果不杀光所有的魔女，这种‘悲伤’会一直持续下去。即使我这次侥幸得以守护，还有下一次、再下一次……直到把我珍视之物全部夺走为止。”
他的语气非常平静，平静到了可怕的地步。不对，真正让我感到恐惧的东西，是从他身上飘散出的，尖锐且冰冷的杀意。那是没有特定目标，决定诛杀一切的屠杀者的气息。
“所以，我会握紧手中的剑，抛弃心中的软弱，总有一天，要把所有魔女的头颅堆叠在大家的墓前，将悲伤从这个世界上消除殆尽。”
杀戮没有善恶之分。如今，格兰特已然找到了属于自身的杀戮的意义，因此，直到那颗饥渴的心得到满足之前，他绝对不会停止杀戮的行为。而我也没有阻止他的理由与自信。
“……嗯，那个，总之你加油吧。”
最后，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语结束了话题。
由于顾及伤患等原因，回程的时间比来时多花了两天。直到王国的城门出现在视野中，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相比起露营与肉干，我宁愿每天都遭到女仆长的追杀。
“格兰特大人，您终于回来了啊，狩猎魔物的进展如……”
城门口的守卫看到队伍的状况，敏锐地发现了打算获取的答案，并立刻改变了话题。
“您回来实在太好了，正赶上女王的加冕典礼。”
“诶？”
没能明白他所说的话的意义，我从口中漏出了丢人的疑问词。不过，这才不是目前的重点。
女王加冕？公主她升级了？那种乳臭未干的臭小鬼凭什么能……不对，应该是国王大人在搞什么鬼才对。那个溺爱女儿的笨老爹是绝对不会让心爱的公主殿下去触碰这个世界的黑暗的，难道……也就是说？
在我之前，格兰特率先发现了这件事。
“父亲大人他，出什么事了？”
守卫以一种难以启齿的表情垂下视线。头盔挡住了他的双眼，却挡不住流出的声音。
“国王大人，被魔女杀害了。”
简短的语言，却毫无疑问地为这个原本充满希望的国家蒙上了一层阴影。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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