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明曾经看过一本书,书的名字已经忘记,但他记得,书中记载着,人类可以达到某种被称为“神识”的境界,当一个人达到这个境界的时候,将会与世界万物交融贯通,人将能和世界的一切进行沟通,并能领会所有的真理。
他不知道达到那种境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用最直白的话去说,大概就是“豁然开朗”、“茅塞顿开”的感觉,而在今天,当他和艾尔利卡相拥的那个瞬间,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要被狂风吹起,然后飘飘然地不知要飞去何方。他在恍惚中看见了无边的大地,成簇的鲜花争先绽放,清脆的鸟声在耳边嘹亮地回响着,万里无云的天空就在头顶的上方,好像触手即中。
可是为什么,如此美丽的画面,却有着一种暗淡的色彩,一股淡淡的忧伤在弥漫着。
不应该是这样的,这种画面,应该属于欢快的心情才对,乐明漂浮在空中,看着那灰色的天空想要伸出双手,想要去褪去那份灰色,想要拥抱眼前的一切。
······
“对不起。”
乐明的话不知要说给谁听,但他确实感受到了一股温热和柔软,好像是对自己的宽慰,在那一瞬间,他曾经的鲁莽和恶意,在刹那间被原谅。
等一切都变得明晰时,乐明已经再一次站在了一楼的楼梯口。
“艾尔利卡,拜托了。”
乐明两手紧握成拳头,身体站得笔直,依旧红肿的双眼带上了坚定的目光,他目视着前方。
浮空在乐明后上方的艾尔利卡闭上了眼睛,白皙的双手打开,缓缓地从后面抱住乐明,两副身躯紧贴在一起,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与此同时,乐明发现自己开始能够感知周围气息的流动。
“我的风,会保护你的。”
艾尔利卡的轻语在乐明的耳际回响,周围的气流,开始围绕着乐明转动,就像无形中展开了一层防护罩,隔绝了前方袭来的热浪和浓烟。
“真的,有用了!”
乐明对这样的变化感到震惊,那热浪的灼热感明显开始消退,温度变得适合起来。
看着楼梯上喷吐的火舌,乐明兴奋之余还是有所顾虑,问道:“真的没问题吗?这个可是······”
“尽管前进吧,相信我。”
艾尔利卡的躯体好像已经融入了周围的空气中,又好似隐藏在乐明的体内——她通过意识与乐明交流,她无处不在。
“嗯,就算真的不行,再跑回来就是了,准备了!”
乐明微微弯腰,身体向前倾去,往前踏出右脚,做出了预备动作。
“上了!”
突然脚下用力,往前迈动轻盈而稳健的步伐,乐明就这么往燃烧着的二楼冲了上去。随着他的冲刺,他的每一步,都有狂风为他开路,本是燃烧的火焰,突然被某种力量推向两边,一条由风开启的通道,硬是在这浓烟的火场中开辟出来。
好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指引着乐明,他顺着风道走,两边是被吹开的赤焰,耳边充斥着火焰凶猛燃烧的声音,那是风正在刮开撕裂火焰,他忽然信心倍增,原本隐藏在脚步中的那份迟疑,也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有救人的决心。
从一楼冲到三楼,前后不过十秒钟的时间,但对乐明来说,宛如经历了一场惊心而又动魄的冒险。
“可恶,就算顺利来到了三楼,这里的练习室那么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间练习室?”
上到三楼的乐明才发现,这栋音乐楼的内部设计是真的有它的特色,出了楼梯口,便是能看到一条走廊两边全是独立的房间,整个三楼都弥漫着灰色的浓雾。
“不要慌乱,让风替你感知。”
艾尔利卡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乐明只好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然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随着眼前的一黑,突然周围都变得安静,乐明的意识好像掉进了时间的沙漏中,随着沙漏中的沙子的下落,他渐渐地似乎能够感知到浓雾中的固体粒子的流动方向,慢慢地再深入一些,一点一点地通过四周弥漫的气体去深入······
“咳咳······咳······”
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在脑海中响起,非常微弱,但乐明听得真切,好像带着一副耳机,耳机中响起3D环绕之声。
“是这边吗!?”
乐明猛地睁开眼睛,立马跑到被那声音指引的某个房间,伸出右手将门把手用力地一转,然后撞开了房间门。
大门一开,三个人的身影在烟雾中浮现。
“小雅,是你吗!?小雅你在这里吗!?”
乐明一看到人影便激动地靠过去,摇晃着离得最近的那个人。
“咳咳······小雅······已经晕过去了咳······救命······”
被乐明摇晃的那个人是李玹雨,她作为现场最年长的一个人,加之有老师的身份作为信念上的支撑,能够比包括乔芳雅在内的另外两个学生坚持得更久,但此时也是到了她身体极限的时候,她看到有人来救援,绷紧的内心忽然一松,脑袋一晕,就这么躺倒在地板上。
“已经坚持不住了吗······不行,得把她们都送下去。”
乐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看到了有三个人,从有限的能见度来看,应该是一名老师和两名学生,但无论如何,光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一下子把三个人都送到楼下的。
“艾尔利卡,难道我只能一个一个移动了吗?你有没有什么方法?”
“有,但是因为你和我之间才刚刚开始‘灵律’的协调,若第一次就运用过多的力量,恐怕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承受不住?难道我会······”乐明又想到了“死”这个字眼。
“你会因为精神力的不足而昏迷一阵时间。”
“这样啊,那就开始吧,还是救人要紧,只是昏倒是没有关系的,来吧!”
“那么,请做好心理准备,为了运用风的力量,我需要暂时借用你的身体,请不要拒绝我。”
艾尔利卡的声音刚完,乐明就感觉到体内好像有另外的一个‘自己’——艾尔利卡想要夺取自己的身体控制权,而乐明没有选择抗拒,而是任由其进行控制。
“因为你我之间还没有做好‘灵律’的完全协调,所以需要不断的练习,若以后你的实力有所增进,便可随时随心地操控这股力量了,所以,请务必记住现在的这种感觉,遵循其中。”
乐明的右手抬起,在浑浊的空气中划了一个弧,握成拳头状,然后指向窗户,虽然身体暂时不受乐明自己的控制,但是他依然能够感知到,自己体内流动着某种从未见过的能量,蓦地有种欣喜。
“风之力可以让我们能够感知并控制周边的气体流动,将能量压缩到一个地方,随时都可以进行爆破,而我们,来决定它爆破的时间以及方向,就像这样。”
“嘭!”
握紧的拳头忽然张开,原本压缩在窗前位置的气体猛地炸开,发出一声巨响,那扇窗户便被整个破碎地弹开,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乐明对此可是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的身体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就像自己的手上套着“空气炮”一般。
“周围的气体都是我们的武器,好好利用他们,便能保护我们想要保护的事物。”
艾尔利卡继续控制着乐明的身体,掌心向上,自下而上地抬高双手,周围的气体随着这个动作,开始迅速地流动着,一团巨大的风息形成,乐明能够用肉眼看见,周围浑浊的空气有着迅速而奇异的变化。很快,好像有一只巨大的托手从地板升起,托着他们四个人的身体,一个一个地从破开的缺口送出去。
“啊······好高······”
乐明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身无一物地漂浮在空中的感觉,不像跳楼机那样,身体有器械工具牢牢地绑住自己的身体,起码有基本的安全感,但是这种毫无安全措施的浮空,看着就在下方的水泥制的大地,他十分担心自己会突然坠落下去,然后一命呜呼。
“只要用心感受,风就是自己最好的安全保障。”
艾尔利卡轻柔的声音在乐明的脑海中回响,似乎在抚慰着他惊慌的内心,四个人的躯体被强烈流动的风包围着,然后慢慢地从三楼的高空中,如轻盈的羽毛一般,缓缓飘落到水泥制成的地面。
最后,一切都归于正常。
“这就,安全了?”
乐明看着躺在地上的另外三个人,看了一眼躺在旁边的乔芳雅,她的脸已经没了往时的白净,反倒是有点灰,静静地躺在那里。乐明感受到她们呼吸时一进一出的气息,他终于确信——她们都被安全地拯救了。
“谢谢你,艾尔利卡。”
乐明露出了微笑,但就在下一秒钟,本还好端端的身体忽然变得沉重无比,脑袋也是突然地发胀,脖子以下顿时变虚,身体软软地弯了下去,只得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
“这就是,动用过多力量的后遗症吗?”
“嗯,因为是第一次,你的身体还无法支持这么使用力量,但并无大碍,好好睡一觉,就什么都变好了。”
“这样的话,我得······”
乐明想要站起身子,但发现身体已经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没能成功站起,反倒是重重的瘫倒下去,无法控制的身体,头部刚好倒在另外一边的李玹雨的大腿上。
“艾尔利卡,你能帮我移动我的身体吗?我不想被人看到我和她们一起躺在这里,我担心会有不好的影响。”
“不行,我的行动需要以你的精神为支持,你现在的精神力已经不足以支撑我的行动,倘若强制抽取你的精神力行动,会在你身上留下永远不可磨灭的损害的。”
“是吗······”乐明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眼皮,“那也只能顺其自然······了吧。”
乐明不再挣扎,任由耳边传来消防车嘹亮的鸣笛声,目前的一切都已经告一段落,就这么沉沉地昏睡过去。
♣
当天夜晚, 一轮明月在泛着微红的夜空中高挂,而这夜空中的星星却如要绝种了一般,零星地点缀在各个角落,丝毫不会被红灯绿酒中的人们所察觉和重视。
夜风中,一名男子站在音乐楼的楼顶,他有着高挑的鼻梁,尖细的下颚,身着一套十九世纪欧洲上流社会盛行的贵族装,手持一根漆黑的手杖,隐约自带一种高贵的绅士气质,而漆黑的双眼,却是带着某种冷冽,一种淡淡的高傲。
此时的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天空,而披在身上的上衣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诺雅,赛尔莉亚。”
男子淡淡地叫唤了一声,随后,在他的身后忽然闪出两个人形的黑影,在皎洁的月光下,隐约可以看出,那是两个身体娇小,身着黑底红边具有哥特式风格服装的小女生。
“是,墨菲斯大人。”两个小女生异口同声,毕恭毕敬地向男子弯腰致意。
“先汇报一下今天发现的东西。”
“是,我今天在这栋大楼的火场中,确实看到了‘神选者’的存在,从他运用的能力来判断,应该是‘风神’艾尔利卡的侍主。”
说话的小女生名为诺雅,她有着极长的黑发,圆圆的小脸,一双如鲜血般赤红的眼睛在黑夜中尤为注目。今天的那场火灾就是她引发的,有预谋地引发,只为确认到底哪个人才是“神选者”。
“风神吗?呵呵~”男子冷笑一声,眼里满是不屑,“赛尔莉亚,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好的喵~在学校里的剑术馆里,同样发现了一名‘神选者’,初步推断,应该是‘战神’的侍主喵~”
那名为赛尔莉亚的小女生,相比之前一位则要少了点正经,多了几分调皮,而她同样有着圆圆的小脸,如鲜血般赤红的双眼,但留着短发,一簇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右眼——她们是一对姐妹。
“赛尔莉亚,在墨菲斯大人面前,不要这么无礼。”诺雅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没事的喵~墨菲斯大人是不会介意的,还说过喜欢我这样的说话方式呢喵~是吧墨菲斯大人?”没有将自己的姐姐的话放在心上,赛尔莉亚继续保持着自己特别的说话方式。
“啊,没事,只要能把事情办好,其他的随意就好,我也不想搞得太严肃。”
墨菲斯转过身子,脸色略显凝重,看着他的两个手下,说道:“这场百年一次的‘游戏’就要开始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是的,墨菲斯大人,诺雅一定会服从大人的指挥,大人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赛尔莉亚也会服从墨菲斯大人的指挥的喵~”两姐妹纷纷表忠,在她们的眼里,墨菲斯似乎就是她们的一切。
“光是会服从指挥是不够的。”墨菲斯并没有因为手下的表忠而感到高兴,只是觉得理所应当。他缓缓走到诺雅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缓缓地抬起。月光下,诺雅正经着小脸,赤红的双眼没有了刚才的犀利,却是在和墨菲斯对视的几秒钟里,微微抖动着。
“这是一场游戏,我亲爱的属下,只会服从指挥可不行,关键的······是要会‘玩’!”
“······是,诺雅明白。”
“不,你们现在还不明白,作为我们魔的一族,只会和那些愚蠢的神玩正面对抗是不行的,得会绕弯子,得从她们最柔弱的地方开始,好好地由里到外地折磨她们!呵呵~”
墨菲斯的手离开了诺雅的下巴,轻轻反转,又用手背轻轻摩擦着她的小脸,诺雅不禁绷直了身体,闭上了眼睛。
“很快‘游戏’就要开始了,在那之前,你们尽快收集‘神选者’的信息,我们才好行动,去吧!”
“是,墨菲斯大人!”
说完,两只娇小的身影一闪,消失在夜幕之中,而墨菲斯,则露出了诡秘的笑容。
“真萨,你就好好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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