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真的有用吗?)
一整晚,南河春花都陷入无穷尽的烦恼当中。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哈姆雷特王子的台词用在这个地方或者不适合,但其中的两难性,和春花此时此刻所面对的并无二致。
(该如何选择?)
(好困难。)
逃避的话,春花就需要背负数目庞大的负债,更可能会为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但去的话,要付上的随时就是自己的性命。
她没办法忘记,选拔赛当日的情景。
无数的血,无数的肢体,无数的尖叫,将近虚脱的身体。一切一切,都转化成晚上困扰着她的恶梦。
那些刑具,会不会落在她的身上?
好友的刀,差点儿就插在她身上。
清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来到。春花自然没有睡好,但是时间再不允许她磨磨蹭蹭赖在床上。
起床後弟弟的怪异行为,更是进一步加深她的困惑。
(秋实的反应......)
有点出人意外。
春花以为弟弟会支持她。
可是没想到,秋实却会在突然之间叫她放弃。
她从未见过自己弟弟有过这种惊慌失措的表情。那一刻的南河秋实,彷佛预见到某个令他打从心底感到恐惧的未来。
她却无法想像那个会是怎样的情景。
(是与雷欧所说的『偶像杀戮祭』有关吗?......)
她怀疑,她好奇,但是在当下一刻,春花没有坦率地问出口。
对其他人来说──至少对她家人来说,这个仍然是安稳正常丶毫无外在变化的和平世界。
所以,没有必要主动去破坏它吧?
自己隐瞒家人参加选拔的事,已经几乎把家闹到天翻地覆。
那种责难,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何况雷欧那句充满威胁意味的「呯了」,也令春花有所顾忌。
(而且,自己日後和家人相处的时间有可能会变少吧?)
(既然如此,又何必令他们担心呢?)
所以,春花努力装出笑脸,安慰她那位满脸忧心的弟弟。
「没问题的。」
「我会努力成为出色的偶像!」
「所以秋实你......不需要担心我的。」
最後,在她的半推半哄下,秋实终於愿意点头上学。光秀因为要到外地出差,所以很早就到了机场。智子的态度冷冰冰的,有意无意间像是在主动避开春花。
这种平静未免过於突兀。
平常的南河智子总是爱支配一切,干涉所有,在眼皮底下发生的任何事都必需要过问清楚,即使只是一点点的出格都无法忍受。
对於春花,她有永远挑剔不完的错处。
现在的智子却是一声不吭。
母女间形同陌路的感觉,谈不上习不习惯,却令春花感觉有点难受。
被骂的话,还可以自我安慰是「妈妈是在紧张我」。但忽然间,自己在智子眼中,就如同不曾存在丶看不见的空气一样。
妈妈出门的时候,春花轻轻道了声「再见」,她却彷佛没有听见一样,默默把门关上。
时间来到七时四十五分。现在,家里只剩春花她一个。
独处的时候,总是没有办法停止思考。
(我应该要去的......集合。)
为了八百亿的负债和自己的生命。
那个叫雷欧的人不是开玩笑。缺席的话,不知道他会做出何等可怕的事。
(但是......)
「不要去!」
「姐姐你听我的,绝对不要去!」
弟弟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所讲出的哀求,从诞生一刻起,逐渐发酵成某种无形的引诱,一直在春花的耳边盘旋。
「根本没必要签那种充满威胁性质的合约啊?要实现梦想,还有很多方法不是吗?姐姐要当偶像的,可以选择其他经理人公司啊!」
「所以姐姐!千万不要加入『Aurora』。」
「求求你!」
「求求你...姐姐......」
秋实的焦躁,她多少能够理解。
弟弟他是在担心自己吧?
可是,
(为什麽......秋实会对我说『不要去』?)
脑海中闪过一个无法躲避的可能性臆测。
(不可能!)
太可怕了......这个想法。
(这怎可能......)
不想直视,不想揣测,她这一刻只想把这个念头抛出脑袋外。
(秋实......)
(秋实他,是否知道关於『偶像杀戮祭』的事?)
头好痛。
不过是一日,她的世界经已被完全改写。
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
(是从哪一步开始走错了?)
作为与藻鱼友情证明的布偶钥匙圈,一直扣在包包上,她却不知道自己视为最好朋友的人,原来比任何人都更讨厌她的存在。
还有,那些无辜的参赛者......
回忆起那些人体碎片和绝望的惨叫,春花肠胃一酸,再次乾呕起来。
(『偶像杀戮祭,开始了唷?』)
假如没有参加这场选拔赛,一切就不会改变,春花就可以继续维持那些不稳定的幸福。
(是因为我太贪心......?)
很可笑的想法,但她没办法抹去它。
(假如我放弃追求自己的梦想,)
(假如我选择不去帮工蜂先生,)
(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事......?)
後悔了吗?
连春花自己都无法确定。
(假如没有工蜂先生,我是不会有勇气走到这一步。)
她当然知道他另有目的。但自己不是也在利用工蜂先生吗?
(我想在工蜂先生身上寻找认同和肯定。)
她想他称赞自己。
她希望他不断信任自己。
因为,他是第一个愿意尝试这样做的人,於是在不知不觉间,春花变得愈来愈依赖工蜂。
简直是像把他的信赖当成毒品一样。
为了令自己不被遗弃,春花努力达到他的期望值。
亦是因为有工蜂的鼓励,南河春花才能鼓起勇气尝试,敢於去追寻自己的梦想。
(真自私啊......我。)
(这样的我,有什麽资格去怪责工蜂先生?)
互相利用这方面,大家都是一样。
南河春花躺卧在柔软的客厅沙发上,眼睛对上挂在墙壁的时钟。
(要不要去?)
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小时左右,但她仍然裹足不前。
(那个时候,工蜂先生想说什麽呢?......)
被秋实他打断的那一段话。
(雷欧说的赌局是真的吗?)
春花其实很害怕。
她害怕失去自己所信任的一切。
(好想知道,工蜂先生的想法。)
她搂住抱枕,彷佛希望能够从中寻获可靠的安全感。
「叮当。」
门铃被人按响。
会是谁呢?
(是妈妈她回来吗?)
客厅距离大门并不算太远,但在她抵达走廊的时候,门铃又被按响一次──这可不像是智子会做的事。
(妈妈不是这样急躁的人。)
(难道,是R & B Project派来的......?)
握住门把的手,因为有了长达一秒的犹豫而停止了动作。
(不,应该是我想多了。)
最终南河春花还是打开了门。
「来了。」
「早安!春花。」
来访者身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是晶梨?」
今日的杨晶梨穿上校服,膝上裙是用深红和黑丶白两色的线交叠组成的方格纹图案,然後她又在裙子内配搭一条灰黑色的安全裤。上半身部分则是一件剪裁简单的女用衬衣,领口的位置简单用结绳圈着。
在春花居住的这一区里,没有学校采用这种款式的校服。所以晶梨她大概是来自其他社区的学生。
「嗯,是我。」
「这麽早会打扰你吗?」
「当然不会!」
(为什麽晶梨会出现在这儿?)
「可是,你怎知道我的地址?」
「其实...是我昨晚问雷欧要的。」
(雷欧......?!)
「也不是面对面直接问的啦!抱着『试一下无妨』的心态发电邮......没想到,那个人很快就回覆我。」
「原来如此。」
(也是,晶梨和我一样都是选拔赛的参加者,又怎可能是雷欧的手下呢?)
(我竟然怀疑她。明明决定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要与晶梨她成为朋友。)
(我真是......!)
(太没用丶太过分了。)
她对自我的厌恶,在这一刻提升到无以复加的高度。
「春花,你会去吧?」晶梨突然握起春花的手。「『Aurora』的集合。」
「我丶我......」
内心的罪疚感加上对方殷切的目光,令春花没办法坦然说出「我还未决定好」这句婉拒的说话。
「你可以...陪我去吗?不,」晶梨摇摇头,修正了她的说法。「我们可以一起去吗?春花你也会去吧?」
这种场合,要开口拒绝真的很难。
也罢,或者是天意吧。
「......嗯。」
「太好了!一个人去的话会有点怕......不过有同伴的话就不害怕了。」
「多谢你,春花!」
(晶梨......)
「请进来吧!我──我还未收拾好行李......需要一些时间。」不擅长说谎的春花,说起话来一卡一卡的。
晶梨或许终於察觉出自己的唐突冒失,但弦箭已发,现在亦难以回收回去。为了不令情况变得尴尬,晶梨假装不知,继续以笑容面对。
「那我就不客气,抱歉打扰了。」
春花把她带到客厅,又给晶梨倒了一杯温热的牛奶。
「请你稍等一会儿。」
「慢慢来没关系的!时间还多着呢。」
虽然晶梨她这样说,但春花还是匆匆收拾好行装,把预计会用上的物品通通放入背包里。
要去R & B Building,最快的途径是乘坐39号的巴士线。她们抵达车站没多久,巴士就来了,总算成功赶上。
一路上她们以聊天来消磨时间。不过主要是晶梨在说,春花在听。彼此聊的都是不着边际的话题,言者无心,听者无意,她们的心都不是专注在对答上。
(晶梨是抱住怎样的心情,决定去那个地方的呢?)
(明明遭遇到那种事。)
晶梨的朋友死在选拔赛上,是被雷欧活生生扯断头颅杀死的。
换成是春花的话,她是没有办法冷静坐在这儿若无其事地与别人聊天。所以她觉得,晶梨是一个坚强的女孩,和懦弱怕事的自己很不一样。
「春花你,知道什麽是『偶像杀戮祭』吗?」杨晶梨的表情忽然一凛。
「不知道......但感觉不会是好事。」
低下头回头的春花,却无意间见到晶梨双拳紧握,手背的静脉血管几乎要暴露出来。
「我无法接受步树他死得不明不白!」
开朗健谈的晶梨瞬间彷佛转换成另一个人,脸上堆满了愤怒和悲伤。
「我不会原谅那个叫雷欧的男人,『偶像杀戮祭』到底是什麽,我一定要搞清楚!如果当中存在黑幕的话,我一定会想方法公开出来。」
说着说着,晶梨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滚下,落在衫领,落在裙间,全然无法控制。
「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她用手捂起脸蛋痛哭,哽咽的声音从指缝间漏出:「是我的错......」
「我害死了我的朋友......」
「......」
杨晶梨其实并没有她想像中的坚强。
春花把她拉向自己,任由她在自己肩上哭泣。
「我...明白的。」
「你怎可能明白──」晶梨变得激动起来。
「因为我也失去了我的好朋友。」
春花知道,自己遭遇的背叛比起晶梨所遇到的并不算得是什麽。
但是,
「这种痛苦,我们都是一样的。」
春花想起醒来前所做的梦。梦中回到她和藻鱼初相识的时候。
「怎麽你又皱起眉头了?遇到什麽烦恼吗?」
「诶?不是啦!」
「是我在想,会不会有一日,我们不再是朋友......」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很脆弱,所以春花总是担心自己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呃?」藻鱼先是一脸呆相,继而纵声大笑:「原来是因为这个吗?哈哈哈──」
「这样想会很奇怪吗?」
「没错是很奇怪!」
藻鱼用手指轻轻弹一下春花的额头。
「不是说好了,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吗?」
「笨蛋春花。」
会亲昵地叫她「笨蛋春花」的好朋友,不会再存在了。
「抱歉春花,我不应该向你发脾气......」
「没关系,这不是晶梨的错。」
她们坐在车厢的最後一排,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晶梨哭累了,伏在春花身上小睡一会。沿途中春花一直沉默无语,眺望车外迅速流逝的陌生风景。
当巴士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春花叫醒了身旁的她。
「要下车了,快起来吧。」
「到站了?」晶梨睁开惺忪的睡眼。
「嗯,快到了。」
只有她们二人在这个名为「叶之宫」的车站下车。
巴士开走了,晶梨伸了伸懒腰。
(她好像回复了精神。)
春花稍微放心下来。
「好像是在那边!从这边过去,还要走十五分钟呢。」
「春花,我们赶快走吧!」
「嗯。」
冬天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暖和,两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新建成的R & B Building是一座大理石白色的巨大建筑,比旧办公大楼更宏伟气派。
「呐春花,我们是否来早了?」
来到短讯提到的集合地点,却不见任何一个理应在此等待的身影。
春花看一眼腕表,情况同样令她疑惑。「不,现在是九时四十八分,我们是刚好在约定时间前抵达这里。」
「地点也没有搞错......」
(真奇怪。)
「可是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啊?」
晶梨不禁着急起来:「难道雷欧给的是错──」
「两位好。」一把声音突然横插而入,把春花她们小小吓了一跳。
在她们身後突然出现一个面带微笑丶身穿黑白**仆服的高䠷机械人。
「你是......?」
「两位就是南河春花小姐和杨晶梨小姐吧?我是雷欧的助手『奈奈妮』。」奈奈妮弯下腰,向她们鞠了一个躬。
「其他人已经在会议室等待。两位请跟我来。」
「你觉得这个机械人可以信任吗?会不会又是什麽陷阱?」晶梨悄悄在春花耳边低语。
晶梨耳语再低,又怎可能逃出奈奈妮敏锐的听觉呢?
「对了两位,」
奈奈妮转身一笑。
「欢迎来到Master(雷欧)的游乐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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