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个小时前。
公历1410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下午三点三十分,雷恩研究所。
爱德华•艾伯特拿着一份三文治和果汁从停在五楼里的电梯里走出来,经过一如往常喧闹的休息室,拐进了那条已经在两年来十分熟悉的走廊。到了现在,他已经能轻车熟路地直接走到自己的宿舍门口了,而不用像开始那样,不断核对门上的号码以防走错----想来那似乎已经成为了遥远的过,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走廊一如以往的安静,只有踏在地板上发出的单调脚步声,不过他听到了两个声音,还有一人在向他走来。没等他走到507号房,他便迎面遇到了罗恩。
“嘿。”罗恩愉快地向他打起了招呼。
“你好,罗恩。”
“又是三文治?”罗恩指着他手上说,“你还真吃不腻…你好像已经吃了一个星期了吧?”
“呃…我觉得这个还蛮好吃的。”爱德华说,“你要去哪?”
“约翰那里,”罗恩说,“你去不去?他近来入手了几款新游戏。”
“什么?我…呃,”爱德华一瞬间有些心动,但他扫了一眼手中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情愿地说:“我还是不去了,我想吃完东西睡一觉。”
“你近来几天怎么总在房间待着啊?”罗恩皱起眉头,“天气再冷也不能不活动吧?你到底在忙什么?”
爱德华心里一跳,一瞬间脑子似乎短路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搪塞过去。
“没有什么…就是想睡觉。”他匆忙间想出一个蹩脚的借口。
“那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就来找我,恐怕我们会一直玩到晚上。”罗恩狐疑地看了他几眼,似乎心里不太接受这种说法。
“好的。”
待到罗恩离开他的视线后,他看着手上的东西叹了口气,不禁觉得自己当初不应该多管闲事,要不然他现在还能跟着罗恩玩几盘游戏…要怪就要怪他做事太不经大脑了。
他走到507房号门前,装模装样地在裤袋里找钥匙,确定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后,他立刻转身往走廊深处走进去,到达了一扇标着513的房门面前。这间房间是研究所空出来的房间之一,平时闲置在这,一般没有人使用。
爱德华拿出一把钥匙,**去门锁里把门打开。房间里的构造和他自己的房间一样,不同的是这里的窗帘被拉上了,所以房间里显得一片昏暗,唯一的光源是放在书台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从上面发出的微弱的光照亮了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一个人的上半身。房间里有一阵甜得发腻的气味,不知道是不是打翻了果汁的原因。
趴在桌上的是一个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女孩,她好像进入了熟睡,发出了规律平静的呼吸声,丝毫没有注意到爱德华的存在。
爱德华默默地看着她,烦躁地挠挠头,对面前这个女孩无可奈何。
在一个星期前,他在雪地里遇到了面前这个叫李希月的女孩,在把她带到研究所后,为自己的好奇心和良心付出了代价。
当爱德华发现她时,她处于身体低温的状态,意识接近昏迷。要不是那天他鬼使神差下突然想跑去玩雪,可能她就会在外面直接被冻成冰雕,不声不响地死去,然后在春天冰消雪融的时候被人发现,以另外一种方式登上新闻。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冻死吧?所以他也来不及细想这个女孩的来历,只想把她带回研究所,等她身体恢复后再做打算。
即使当时她意识不是很清醒,她还是挣扎着从口里挤出几句话,大体上的意思是要求爱德华尽量别让她被其他人看见,并设法给她找一间没有人用的房间。一开始他对这两个要求感到有点奇怪,之后他从电视上明白了为什么----她现在就是个烫手的山芋,不过他不觉得帮她能得到什么好处,除非算上他没有因为对她见死不救而受到良心的责备…
他现在感觉心里有点后悔,因为不得不承认,前几天把这个陌生的女孩带回研究所的举动实在显得有点鲁莽和不理智。这个女孩的来历充满着谜团和令人不安的信息。他从电视上知道她现在正被整个苏尔城的警察寻找,但警方却没有对她作更详细的报导,只是说她是一个被绑匪绑架的女孩…不过爱德华可不认为事情有这么简单,那个电视上所谓的“绑匪”和她的关系并可能不一般。
就在前几天,电视上播放了追踪报道,警方宣布已经击毙了在逃的绑架犯乔吉•本特利,现在将聚集所有警力搜索失踪的女孩…当爱德华高兴地带着这消息来到这房间,把它告诉李希月时,满以为她会因为自己很快就能回家而欢呼雀跃,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李希月听到这个消息后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无比,好像身体里的血一下子被抽干一样,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神情显得非常震惊,表情呆滞麻木。还没等爱德华思考这是为什么时,她便毫无预兆地发疯般叫嚷着,嘴里嘀咕着“不可能”和“骗人的”之类的话,还把目瞪口呆的爱德华赶了出去。爱德华发誓他在临走出房间时看到她的眼角泛着泪花。他相信没有人会因为绑架自己的绑匪死掉而掉泪…除非那人和她的关系并不是加害人和被害人的关系。
自那以后,她便一直持续着现在这种状态:不眠不休地和电脑待在一个封闭的房间里,除了吃饭和上厕所外根本不会离开座位,在座位上连续不断地敲打键盘,着魔般盯着电脑屏幕,直到禁不住疲劳而趴在桌子上睡着。
他不知道她到底在干什么,不过有一次他在给她拿午餐时发现她正躺在桌上睡觉,好奇心驱使下他偷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发现上面全都是关于“禁区”的资料,从禁区的诞生历史到现在关于它的各种流言都有涉及,还有一个近来最热门的消息----南方总督承认帝国将在近期对禁区采取军事行动。
他知道近来这个闹得沸沸腾腾的消息,不过说实话,在这里,即使想无视这个消息也做不到。这间被称为“雷恩”的研究所收留了不少因为七年前那个“禁区暴乱”而死亡的军人的子女。这里的孩子都因为禁区里的罪犯们而渡过了一段悲惨的童年,以致于他们都在小小年纪都尝到了“仇恨”,“绝望”,“无助”的滋味,并和它们相伴至今。所以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天大的好消息,就像看到电视剧里正义最终得到伸张一样,坏人最终都没逃过惩罚。他甚至看到几个一向沉默寡言的朋友在电视前兴奋得跳起来,挥舞着拳头,似乎新年提前到来一样。
爱德华却没有他们那么大的感触。虽然在两年前,他知道了他的父母也因为禁区暴动而被埋在了那个纪念碑下面,但他和其他孩子不同的是,他根本没有关于他父母的任何记忆,甚至连他们的名字和样子都没有任何印象,可以说,他们对于自己来说完全就是陌生人,他们之间除了有血缘上的关系外,没有其他任何回忆,没有任何供他缅怀他们的记忆。所以他并没有和那些其他孩子那样激动万分。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不代表他对此毫无感觉,事实上他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和其他孩子一样,兴奋地叫嚷着,互相和旁边的人拥抱,即使他发现和自己拥抱的的是他最讨厌的尼克•弗农----两人脸上都露出厌恶的表情----也没有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爱德华摇摇头,打断了自己杂乱的思绪。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终于摸到了电灯的开关,打开开关后,刺眼的灯光瞬间撒满了整间房间。
“不会吧…”爱德华轻轻地呻吟道。
房间似乎变成了垃圾场一样。地板上满是三文治的包装纸和果汁的纸盒,其中一些包装纸里面还有没有吃完的三文治,它们星罗棋布地分散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无言地展示着房间主人的心情是何等的心烦意乱或者性格上是多么的随性。她好像没有意识到,她现在之所以能住在这,完全是建立在一个认识不久的陌生人的同情和善意之上的,但她好像丝毫没有因为此而约束自己。
“关上灯…劳驾…”趴在桌上的李希月动弹了一下,用重病病人般的声音说,她难受地在桌子上扭动着,把桌上没有吃完的三文治碰掉在地上,“好刺眼…”
“为什么不到床上睡?”爱德华叹了口气。
“累得起不来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几天她一直都是这样的状况,真不明白是什么支撑着她才能疯狂如此,就像被什么附身一般。他有一种感觉,她似乎因为什么理由在强迫自己一刻不停地工作(他相信是这因为那个“绑匪”的死而被刺激到了),使自己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上面,而且根本没打算让自己停下来歇一歇。
“我带午饭来了。先把它们吃完再去床上睡一会吧。”爱德华把手上的三文治和果汁放在桌上。李希月埋在胳膊上的眼睛抬起来,瞧了一眼她的午餐,疲惫的脸上露出恶心得要吐的表情,一把推开它们,似乎连看到它们都会产生让她不适。
“又是这玩意?”她双眉挑起,作呕般地说,“你就不能给我换一下吗?除非你告诉我收集二十三个三文治的包装袋就能换一份牛排套餐。”她扫了一眼地上满满的包装纸。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还能给你弄一桌满汉全席呢。”爱德华没好气地说,“不过我想很多人会好奇我为什么要把烤乳猪带到宿舍。”
“那还是不用了。”她无精打采地把吸管插到纸盒果子里,两腮像一只青蛙般渐渐鼓起来,“我还是乖乖吃三文治吧。”
爱德华鼻子“哼”出一声,拉出一张椅子坐下,眼睛盯着她,心里暗暗有些吃惊。
李希月的样子看起来比一个星期前更憔悴。在他看来,她好像知道那个追踪新闻后,身体状况就呈下降的倾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不好和睡不饱的关系,她整个人显得很消瘦,疲倦,劳累,眼睛周围带着黑眼圈还有点充血。而且在连续一星期待在封闭空间里后,她的皮肤在那乌黑头发的衬托下,变成就像一只吸血鬼那样有点病态的苍白,这让她那本来可爱的相貌逊色不少。无论她在做什么,事情的进展好像显得不太顺利。
虽然不能否认爱德华对此一半的责任,毕竟谁都不能忍受连续七天都吃同一种食物,所以食欲下降是正常的,但他心里有一块能说服自己的地方。如果他把炒饭或者炒面什么的带进宿舍,那将会很显眼,毕竟在他们这里除了零食外,实在很少看到人会拿着饭盒到处走动,一次两次还能解析过去,但连续三天都这样的话那将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而且李希月本人也要求绝对不能让别人注意到男生宿舍里藏着一个女孩。
不过当他看到李希月那消瘦的脸庞时心里还是忍不住产生一些愧疚,甚至对自己几秒前的恶劣语气感到有点后悔,所以他心里暗暗决定要挑出几天给她改良一下伙食。
但爱德华心里还是有些不满,这个神秘的女孩好像根本不想把她的经历告诉他,即使这段时间来他为了她操劳了不少。
比如给她提供居所和食物,忍辱负重进入女生宿舍的楼层,躲避那群过了两年依然对他充满浓厚兴趣的女人们,在运气的帮助下才成功地从艾琳的房间偷了一套旧睡袍给她,还帮她(想到这他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烘干内衣服----他实在对此又气又恼,他一个男的拿着女生的内衣裤在走廊上跑来跑去算什么情况?被人看到可不是嘲笑两句就完事的了。
说实话,到了现在他依然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为她做如此多的事情,他们才认识了一个星期呢。不过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解析---她是第一个他认识的除他之外的东方人,还是个女孩。
但因为以上种种原因,他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为了挤出时间给她烘干衣服----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即使在暖气开得很厉害的室内,只穿着内衣还是挺容易感冒的。而且他有一次因为实在抽不出时间给她烘衣服,当他给李希月送午餐时十分惊讶地发现她只穿着内衣蹲在椅子上,虽然被冷得脸都发紫了,但还是顽固地敲着键盘----他屡次向教师们请假,弄得艾琳大惊小怪地扯着他跑去苏尔城的医院,还差点被扎了一针…最后他还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借给她使用。
想到这爱德华把目光转到桌上的笔记电脑上,心痛地发现自己那部宝贝电脑的键盘缝里都是面包的碎片,本来干净整洁的屏幕上沾满了被擦试过的痕迹,(他怀疑李希月是不是曾经把果汁喷到屏幕上了)一个星期前还显得崭新无比的电脑已经变得面目全非。这可是当初在理查德的帮助下,他勉强通过数学测试,艾琳因此奖励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一般情况下他绝不舍得借给别人。
所以爱德华认为在他为李希月做了这么多事后,她总会有一天告诉自己她的经历,不过她除了几句干巴巴的“谢谢”外,并没有太大的表示。即使他在几次和她仅有的谈话中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引向她的经历时,她都会闪烁其词,要不就是突然变得沉默不语,脸色发白,手上拿的什么都会掉下来,好像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这让他既疑惑又好奇。
但他今天无论如何也要知道点什么,这几天他可是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得很痛苦。不过根据前几次那毫无收获的谈话中获得的经验,他知道她不会轻易透露的,所以只能让谈话的气氛温和一点,然后再慢慢把话题引导过去…
“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太好。”爱德华说,“你真的不需要去休息一下吗?”
“还不到时候。”李希月头都没抬起来,“而且我差不多找到我要找的东西了…就差一点点…”
“你在找什么东西?”爱德华问。
“一些信息。”她含糊地说,“还有,你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你的宿友会怀疑的…”她的语气好像想赶快结束谈话。
下逐客令了。爱德华心里不满地嘀咕道。
“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爱德华说,“他今天去了朋友那里玩,恐怕到晚上都不会回来。”
“噢,这样吗。”李希月随意应了句,没有再说话,似乎一心打算无视爱德华。但今天爱德华可不想让她轻易搪塞过去。
“所以我现在有不少空余的时间,有什么我是可以帮忙的吗?”
“谢谢你的好意,但很可惜没有。”李希月说,视线还是没有离开屏幕,“我自己能解决。”
“总有一两样我是能帮你做的。”爱德华没有理会她的冷淡,“而且你真应该休息下,你现在的样子和僵尸差不多。”
“我说了,我自己能解决。”她顽固地说,口气变得有点不耐烦,“而且你帮不了我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爱德华感觉被刺伤了,“我这几天帮了你不少吧…”
“所以你不需要再帮我什么了。”李希月捉住他话中的漏洞说,“你已经帮我帮得够多了。”
爱德华一时哑口无语,心里的不满转变成恼火。他看得出来李希月还是不打算把自己的事告诉他。她好像宁愿让自己累倒在桌上也不愿意请求他的帮助。难道他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还没得到她的信赖吗?他可没有因为知道她被整个城市的警察寻找就怕得把她交出去。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这样做吗?
“你就这样拿几句话打发我?”爱德华“倏”地站起来,李希月终于把视线转到他身上,表情有些吃惊,“难道你不认为有点不够意思吗?我一句没问就把你救下来,还好心好意地给你送午饭和烘衣服,我得到的回报就是几句不咸不淡的‘谢谢’?”
“我不是这样想的。”李希月一开始惊讶的表情已经消隐无踪,取代而之的是惯常的那个厌倦的神色,“你误解我了。我不是不想把事情告诉你,而是为了你着想。”
爱德华没有接受这种说法,他认为如果她真的为自己着想就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他,免得他不明不白地陷入超乎他想象的麻烦中。
“你要明白,”李希月以一副长辈的嘴脸说,“一个小孩子知道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好处…”
“我不是小孩子!”爱德华抗议道,“我已经能照顾自己了,你自己也没多大…”
“起码我知道事情的轻重!”李希月提高声音,盖过了他的音量,“而不是什么都不想,只为了满足好奇心而唠唠叨叨地抱怨!”
“我可不是为了好奇心!”他辩驳道,“我是真心想帮你!”
“你对我最好的帮助就是别管太多!”李希月激烈地说,“你没看到电视吗?!一不小心你的下场就会像我的朋友那样!死得不明不白!”
爱德华愣住了。李希月也呆呆地张着嘴,知道她激动间说了不该说的事情。
“朋友?”爱德华慢慢地重复道,“电视上说的那个绑架你的绑匪…是你的朋友?”
“不准叫他绑匪!”李希月生气地说,“那只是他们在胡说八道!为他们杀人找的借口罢了!”
“借口?”爱德华不解地说,“但他们是警察啊…”
“他们只是穿着警服的恶棍!”李希月尖声地说,神色间充满了难以形容的憎恨,“是那些躲在暗中的人的棋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
李希月站起来,动作大得吓了他一跳。
她看起来像是疯掉了一般,微微有些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瞪着爱德华。爱德华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这也不怪他退缩,因为此时的李希月看起来就像随时会扑上来揍他一样,而且比他高半个头的身高和凶狠的眼神看起来很有威胁力。
“你想做什么?”爱德华颤声问道,心里不禁为自己的胆小感到可耻。
李希月没有回话,而是一言不发地将电脑从桌上拿起来,把屏幕塞到了他鼻子下。
“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做什么吗!?”她显得有点歇息底里地吼道,“那就给我认真看一下!”
“你小声点!”爱德华惊慌地说,转过身看着门,“你想把整栋楼的人都引过来吗?”
她“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待爱德华小心翼翼地像捧着名贵的古董花瓶那样把手提电脑接过去时,才跌坐回椅子上,眉头紧锁,双臂紧紧交叉在一起,似乎几年也不会分开了。
爱德华紧张地看了她一眼,才把注意力放到电脑上。
电脑上的是一张简单的三列表格,第一列和第三列都是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的地名和手机号码,第二列则是一串时间,例如“0:02:28”什么的。表格上有几行被标上了颜色,这应该就是这表格的重点了。因为屏幕有些脏,他不得不眯着眼睛靠近屏幕。
表格上有三行被用红色标了出来 ,第一行第一列分别写着未知地点,0:04:33,苏尔城警察总局。
这是什么?爱德华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李希月,但后者紧绷着脸,显然不想浪费口舌解析,他只好继续看下去。
第二行:未知地点 未知号码,0:03:15,苏尔电视台管理局 1xxxxx99。
第三行:未知地点 未知号码,0:10:40,苏尔城西区,1xxxxx77。
爱德华疑惑不解地把电脑放在桌上,他不明白这些代表了什么。
“这些是什么?”他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向李希月提问,“这有什么意义吗?”
李希月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走到了电脑旁,操作了几下,又回到座位上。爱德华挑起眉毛,走到电脑旁,发现屏幕上弹出了一个框,框里有一条进度条。他按下了进度条旁边的播放按钮。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电脑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只想和你谈一笔交易,克雷先生。准确地说,我想雇佣你。”另外一个男声响了起来,语调毫无起伏,令人脑海浮现出一个不苟言笑的律师。
“你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吗?”克雷粗声粗气地说,“给我搞清楚情况再打电话过来。”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克雷先生。你有我需要的资源。”
“我不会给一个连名字都不报上来的人提供任何东西。”
“我敢担保你不会后悔的,克雷先生。”
“我很怀疑这点。”
“那么请看一下你的银行账户,我刚刚给你付了一笔定金。”
接着电脑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恐怕是克雷在检查他的账户。
“你们到底是谁?需要我做什么?”当克雷的声音重新响起来时,口气里怀疑的成分少了,但相对好像显得更加警戒了。
“请打开电视,看一下临时播放的紧急新闻。”
又是一阵沉默,爱德华从这段录音里隐隐约约听到了电视发出的微小的声音。
“他是谁?连续杀人犯?”
“没错,现在整个苏尔城西区的警力已经调动去找他了,但我认为要花的时间恐怕不合我的要求,所以我才想增加人手…我们需要利用你在西区的情报渠道找到他…不论生死。”
“你越来令我好奇了…既然能这么短时间调用这数量的警察,恐怕是什么大人物吧?为什么还需要我们?”
“我建议你收起好奇心,克雷先生。不要给自己添不必要的麻烦,做好你的工作,就能得到剩下的钱…那么我就静候佳音了。”
这时,电脑上的剩下的进度条终于播完了。爱德华抬起头,看着李希月,感觉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他们都是谁啊?”爱德华说,“听上去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那个叫克雷的全名叫凯文•克雷,是在苏尔城西区的一个地下组织的一号人物。”李希月说。
“地下组织?”爱德华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帮凶神恶煞,身上全都刺着古怪可怕纹身的肌肉男,“就是黑社会?”
“差不多吧。”
“那么另外一个人呢?”
“我不知道。”李希月摇摇头,不甘地说,“我花了四天时间,只能把打那通电话的地点缩小在南方的北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在苏尔城内。”
“那这段录音和表格有什么关系?”爱德华问。
“还不清楚吗?表格上的是我整理过的,在苏尔城内七天前的所有的通话记录。”李希月说,“你刚才听到的是表格上我标记的,第三个通话的录音。”
“但…”爱德华听完她的话后感觉自己知道得更少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还记得几天前那个电视上报道的新闻吗?”
“就是那个连续杀人犯吗?我记得他好像是那个绑匪…”(李希月杀人般的眼神射了过来)“你的朋友的同伙?”
“他也是我的朋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就被通缉了,最后…”她说到一半声音有些哽咽,似乎随时都会哭起来。
“等一下,别哭了…”爱德华手忙脚乱地从口袋掏出一块纸巾递过去,不过李希月只是接过去捏在手里,深吸了几口气后语气平淡地继续说。
“他是一切的起因,”李希月说,“我不知道他因为什么而突然间就被通缉了,而且,警察和媒体的反应速度过快了。”
“所以?”爱德华好像知道她想讲什么了。
“有人想置他于死地。”李希月说,“有人在幕后操控警察和媒体,甚至不惜用钱雇佣地下势力找到他…我发誓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爱德华不知道要对她这番猜测作什么评价。这种像是联邦间谍电影那样的剧情实在很难以想象在现实中发生。他怀疑就算是罗恩,也会对这个猜测一笑而之,认为这人准是吃多了炸鸡排导致头脑有些不清醒了。
“你不相信吗?”她好像从爱德华的表情看出来了。
“就算你叫我一下子间相信这些。”他为难地挠挠头,“怎么想都有点耸人听闻吧…”
李希月没有说话,而是眼帘低垂,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有个哥哥。”李希月突然说,“在上个星期…失踪了。”
“什么?”爱德华有些跟不上她如同蹦极般的跳跃思路,“呃,节哀顺变?”他想到了一个听起来很合适的东方成语。
李希月脸色变了,狠狠地剐了他一眼。“我没说他死了!”
“对不起。”爱德华赶紧道歉,“那么你想说的是?”
“他被人绑架了,而且,绑架他的那个人很可能是禁区的重罪犯。”
爱德华愣住了,他没想到会在这听到“禁区”这个词。“可是,这不可能啊。进入禁区的罪犯不都是无期徒刑的吗?不可能放出来啊?”
“我看他没有经过正规手续出来,”她语带讥讽地说,“要不然我还以为制度已经改了。”
“你有亲眼看见那个重罪犯吗?”
“没有,不过我朋友见到了,而且他说出了那个罪犯身上的一个最显眼的特征…只要见过那个罪犯一次就不可能忘掉他的样子。”
“他为什么要绑架你的哥哥?”爱德华问。
“用来威胁我的朋友。要求和他见面…那是我最后一次和他通电话了。”
爱德华默然。他知道她那个朋友的下场。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完全不了解眼前的女孩,甚至可以说一无所知。
“一切的事情都围绕着我的朋友,不管是他们千方百计想找到他,绑架我的哥哥,还有我另一个朋友被当成绑架我的绑匪…所有事都都是联系在一起的。你说,发生这么多事后,我还能去相信警察吗?”
爱德华摇摇头。这换作是自己,恐怕也是同样的感受。他开始相信她的猜测。
“之后你就逃到这里了?”爱德华问。
她点点头。“不管他们是谁,看来他们好像完全不打算放过我…恐怕要直到看到我的尸体他们才会安心…他们要把所有和我朋友扯上关系的人全都处理掉。”
爱德华心里一惊,睁大眼睛看着她。“按你这么说…难道我现在就在他们的名单上了?”
“我不知道。不过恐怕他们不知道我在这,所以可能也没有可能知道你。要不他们早找上门把我解决掉了。”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爱德华的脸色,似乎想让他放下心来。
不过爱德华心里打起了鼓,脑海不断浮现出以前看过的联邦电影情节。结果很不幸的发现,所有电影里那些知道秘密的路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怎么?后悔了?”她挑起眉毛,嘴角微微翘起,“在几分钟前不是还想帮我的吗?害怕了?”
“我可没想到会把小命搭上去…”爱德华老实地说,不安地用脚摆弄着地上的果汁盒子,接着看到了李希月嘲弄的眼神,心里一紧,说:“这可不是说我害怕了!”
李希月叹了口气。“不过也没什么所谓了。反正我也打算过几天就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要离开?”爱德华说,“现在全城的警察都在找你,离开这里不太妙吧?”
“他们找到我只是时间问题,”李希月沉重地说,“所以不断变换地方可能会安全点…而且…我也需要去找到我的哥哥。”
爱德华刚想张口,不过权衡之下,他还是把话吞进肚子里。他可不想把那个显而易见的可怕事实摊开:她的哥哥还活着的机率和他考数学得A的机率一样低。他知道李希月可能心里也清楚这一点…但,在没有确信前,这可能是唯一能支撑她精神的支柱。
“真的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爱德华忍不住再次问道,他现在可没有夹带丝毫好奇心,纯粹是发自内心想帮助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女孩子。
“你能提供一部电脑给我就已经帮了大忙了。”李希月说,“对亏此我才能找到那段录音,而且我也找到定位那个号码的方法。”
“你不会是想跑回苏尔去找那个黑社会老大要号码吧?”
“我还没蠢到这么做。”李希月说,“而且,那个叫凯文•克雷的人已经在前几天被杀了了。网上都传疯了。”
“死了?”爱德华震惊地说,“难道…”
“没有什么‘难道’,”李希月不耐烦地说,“还能因为什么?明显是被封口了…永久性的。”
“但,只为了封口就杀人…”爱德华感觉难以想象有人居然会毒辣如此。
“只能怪这个克雷太过小心谨慎了。”她说,“刚才那段录音就是他自己录的,可能想留一个保险吧。不过却聪明反被聪明误。虽然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多亏他的谨慎,我才能搞到这段录音,确信这一切背后肯定隐藏了什么人。”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那个打给克雷的人用的手机应该是电子加密程度极高的商业手机,但也因此存有漏洞。我自创了一个病毒,只要把病毒上传到他的手机上,当他再次使用那部手机时,病毒就会改写手机内的密码…我就能获得他手机的ROOT权限---那时我就能知道他手机上的所有信息。”
爱德华连她说的一半都没有听懂,只能装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吧…那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比现在更快的网速。”李希月说,“这几天虽然我没查到录音里的那人的号码,但起码知道他使用了哪家手机运营商的服务。我要黑进他们的服务器里查找那人的手机号码,不过他们那家的防火墙做得不错,如果我入侵他们的服务器下载客户信息,以现在的网速可能还没下载完就会被他们发现。”
“…好吧,让我整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现在需要连接一个更快网速的无线网络?”爱德华费力地将她的话简单化,他感觉在她面前自己好像变得更矮了。
“没错。但很明显这里不符合我的要求…”李希月耸耸肩。
爱德华想了一会,说:“这我可能能帮到你。”
“哦?”李希月惊讶地挑起眉毛。
爱德华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尽量把声响降到最小,以防把罗恩吵醒了。他看了看枕头边的手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十点二十四分,这个时间就算是研究人员也已经回到自己的宿舍里了。
他小心翼翼地爬下床,静静地站了一会,确定罗恩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后,才把睡衣换下,穿上运动鞋走出宿舍。
他走出门外张望了一下,看见了李希月如约抱着手提电脑站在门边。
“准备好了吗?”爱德华有点紧张地说,漆黑的走廊让他总感觉有人盯着他,“准备好我们就要出发了。”
“我们要去哪?”她疑惑地问。
“十七楼。”爱德华说,“那层楼的网速比这里快多了。我以前曾经在那里上过网。”
“但十七楼不是研究人员的楼层吗?我们怎么进去?”
“我有一张通行卡…好了,别闲谈了,被人发现就麻烦了。”爱德华说完便带头朝大厅走去,李希月抱着电脑紧跟在后面。
他们快步穿过安静黑暗的大厅,走进了电梯里。爱德华熟练地抽出那张银色的卡片,**了卡槽里。卡槽旁边亮起了绿色的指示灯,电梯缓缓运转起来,指示板上的数字开始逐渐上升。
爱德华心里祈祷里瑟先生这时已经回到宿舍,他可想不出任何能解析三更半夜带着一个被整个城市寻找的女孩游荡的理由。
“嘿。”李希月突然叫了一声。
“什么?”爱德华转过身,看见李希月正看着他,目光显得有些担忧和…愧疚?
“虽然现在问可能有点迟…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她缓缓地说,“我和你到现在可能连熟人都算不上,为什么你还愿意帮我?我是说,既然你现在知道了有一群想把我干掉的人…”
爱德华愣了一下,他对她这个问题有点惊讶。他心里想了一会,说:“我不知道,也没想过为什么要帮你。”
“那你为什么还要…”
爱德华疑惑地看着她,感觉这问答实在毫无意义。“难道帮助别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李希月瞪大眼睛,片刻后,突然毫无预兆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爱德华感到莫名其妙的同时不悦地挑起眉毛。
“有什么好笑?”他有点生气地说,“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不,没有。”她笑容满脸地说,“你还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这对男孩来说可不算是称赞。”他不满地说。不过还没等他进一步释放他的不满,电梯的门就打开了。
自从两年前爱德华入住雷恩研究所以来,每个星期他都要抽出一两天上来,让里瑟先生检查他的身体状况。不过爱德华已经对恢复记忆不抱任何希望了,而且在心底深处,他不太愿意恢复记忆,因为那就意味着他必须重拾所有关于他父母的记忆…在知道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后,恢复记忆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没人,快点进来。”爱德华鬼鬼祟祟地看了周围一眼,“手脚快一点。”
他从没有在这么夜的时间跑来这里。白天这里人来人往,匆忙而不嘈杂。除了那些研究人员脸色过于严肃外,爱德华感觉在这里还算舒心,但现在这里显得阴森森的,和白天时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视线所到之处都是如同墨汁一般的漆黑,透过实验室的玻璃窗,他觉得里面那些仪器闪烁着的指示灯像鬼火一样。当身后的电梯门关上后,从里面倾泻进来的那道狭长光束一下子消失了,现在这里除了脚边的冒出绿光的逃生指示灯,没有其他任何光源。
“可恶,我忘记带手电了。”爱德华后悔地说,他总感觉走廊深处有一些超乎他想象的恐怖玩意,真不应该和罗恩看那部恐怖片的,“我们要摸黑走路了…”
“我们不能用这里的电脑。”李希月一屁股坐在地上,打开了笔记本电脑,旁若无人地开始敲打键盘,“要不然可能会留下使用记录。”
“那么怎么办?”爱德华心里暗暗地舒了口气,起码不用走进走廊里了。
“用这里覆盖的无线信号就可以。”李希月眯着眼看着屏幕,屏幕的光照着她苍白的脸庞,消瘦的脸宛如吸血鬼般,“我只需要花一点时间破解密码而已…”
说罢,便开始集中精神,没有再说话。爱德华挠挠头,开始无所事事地绕着李希月走动,偶尔会瞄几眼屏幕,虽然他完全不明白屏幕上快速弹出的各种框架有什么意义。
“唔?”良久,李希月突然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不…这里的防火墙比我预想的还要厉害。”李希月说,“只是破解网络密码我原以为不会复杂到哪里…”
“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一间研究所,复杂是正常的。”爱德华耸耸肩说。
“考虑到这间研究所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连无线网络的密码都加密到这种程度实在让人感到…没必要。”李希月说。
“‘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爱德华察觉到了她话中的轻蔑,“这里可是一间国家赞助的研究所。”
“难道你不知道吗?”李希月惊讶地抬起头,“这间研究所在科学界的名声…怎么说呢,不太好。”
“什么叫‘不太好’?”爱德华疑惑地说。
李希月表情有点犹豫,似乎有点后悔扯起这个话题,但过了一会,她决定开口。
“唔…虽然雷恩研究所是帝国出重金打造的,研究员也是各个科学领域的精英。”她缓缓地说,“但从建立到现在,雷恩研究所一直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也没有发布什么出名的研究报道,可以说,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在研究什么。”
“科学研究又不是电影拍摄,用不着在电视上宣传。”爱德华反驳道。
“不过其他人可不这么想。在科学界甚至有人称这里的研究员只是一群保姆和二流的教师…”李希月耸耸肩,“嘿,别这么瞪着我,又不是我说的…噢,网络连上了。”
爱德华怒气冲冲地看着李希月,后者没有对上他的视线,而是像钢琴手一样让手指飞快熟练地在键盘上敲打,神情严肃。他只好撇撇嘴,发泄般朝空气中踢了一脚,心里有些愤愤不平。谁说这里没有拿得出手的研究?艾琳他们只是不想像个小丑那样拿着它们大肆渲染…那些口出狂言的傻瓜们只是嫉妒而已。
“很好,连上了。”李希月兴奋地说,“现在我要入侵那家手机的运营商…”她活动了一下手臂,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似乎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集中着注意力。爱德华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她。
过了不到三分钟,李希月紧绷的脸松懈下来,无声地做了一个胜利姿势。“成功了。已经侵入了他们的内部网络了。他们大约已经察觉到有人入侵了,不过等到他们修复好防火墙我早已经把东西搞到手了…”
“成功了?”爱德华眨眨眼,“就这么简单?”
“你们这些外行者真是…”李希月无奈地摇摇头,“你知不知道这间运营商是一家国内顶尖的私人公司?他们的技术能排在世界前几名呢,我敢发誓没有几个人能像我一样在几分钟内侵入…”她一边说一边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
“好了,知道你厉害了。”爱德华不耐烦地说,“然后呢?你能拿到那个人的信息吗?”
“小菜一碟。”李希月神气地挥一挥手,接着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敲击键盘,表情显得有些紧张,“首先把时间和地点作为筛选条件,然后分类整理…”
爱德华好奇地绕到她身后,看着屏幕。屏幕现在显示着一个简单的登陆界面,李希月正在输入账号密码,接着她按下回车键,一张设计简洁的表格弹了出来,爱德华把头凑过去浏览了一下。
“人数不多啊?”爱德华数了一下,“加起来好像只有不到三十个。”
“这间营运商是一间私人企业,只为那些权贵提供服务,一般不向一般市民开放…”李希月解析说,“我敢肯定这些人都和杀害我朋友的人脱不了关系。现在我要把它下载下来,好好看一下那个混蛋到底是谁…”说着她又操作了一会,屏幕上又弹出一个进度框,绿色的进度条飞速地前进。
进度条走得很快,不到一会儿便行进了四分之一。
“还有15秒…”李希月声音颤抖地说。
随着她的倒数爱德华也不禁紧张起来,两眼盯着进度条,它已经走到了一半。
“还有5秒…什么?”
突然,进度条就像一只狠狠撞上墙一样的马一样停住了,爱德华心里一阵狂跳,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李希月则是完全呆住了。果然,进度条在进行到三分之二后停滞不前,就那样静静地定了几秒钟,然后开始飞速向后退。
“不!”李希月激动地敲打键盘,似乎在垂死挣扎,不过进度条依然在飞速后退,一眨眼间已经退回了三分之一,“该死!”她骂了一声,按下返回键,下载框消失了,屏幕弹回桌面。
爱德华目瞪口呆地看着电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回事?难道失败了吗?”
李希月呆呆地看着屏幕,像是被抽出灵魂一样,脸色好像变得更白了。
“嘿,你还好吗?”爱德华胆战心惊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她现在安静得让人害怕。
“可恶!”李希月忽然一拳头砸到墙上,愤怒地吼道,“狡猾的混蛋!”
“冷静点!”爱德华一把捂住她的嘴,“你想嚷得其他人冲上来吗!?”
李希月看起来已经被气疯了,她两只手握住爱德华的手想把它拉开,一边拉一边嘴巴还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嘴唇碰得爱德华的手痒痒的,不过他可不敢轻易放开,只好使劲地捂住她的嘴。
他们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僵持了一会,李希月才渐渐冷静下来,用眼神示意爱德华自己已经没事了。爱德华这才把手挪开,发现手掌上沾了一些口水。
“好吧,到底怎么回事?”爱德华把手往衣服上擦了擦,“失败了?”
“只能说成功了四分之一。”李希月阴沉地说,“他们没有选择修复系统漏洞,而是直接把源数据给删除掉了。”
“那么成功了四分之一是什么意思?”
李希月把电脑屏幕挪到他眼前,操作了一会,屏幕上显现出一排数据。
“这是刚才表格中的七人的信息,还有他们前几天的电话记录,不过好像没有一通是打给凯文•克雷的。”她咬着下唇说,“虽然这七个人可能牵扯在里面,但这些电话记录并没有什么意义----最多只能算安慰奖。”
“这排数字是什么?好像不是时间啊。”爱德华指着屏幕。
李希月凑过去看了一下,眉毛微微挑起。“这是地理坐标,大约是显示他们通话时的位置吧…但也没什么用啊。”
“不,这有些奇怪吧。”爱德华说,“你看看,这里面显示起码有五人每个星期都往同一个地方打电话,而且通话时间也很长。”
李希月愣了愣,认真地浏览了一下。“的确…怎么回事?”
“能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爱德华说。
“等一下。”李希月把电脑拿回来,将那个地理坐标复制然后摆到网上的地图定位系统,屏幕一下子弹出一张地图,爱德华认出了这是帝国南方的地图。
地图开始不断缩小,不断收缩,不到一会电脑便提示已确认具体位置。
“这是哪里?”爱德华问。
李希月好像显得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半响才说:“禁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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