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唯一的朋友
在我九岁的时候，有一个相当要好的朋友。
“那个，羽凡，你长大以后有什么想要做的么？”
“嗯？倒是没有想过，”我看向身边的他，回问道，“那你呢？将来想要做什么？”
他笑了起来，看向前方被阳光洒满的上学路，脸上的笑容就像那彩色的光芒：“我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好的大学，接着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这样的话哥哥就能够轻松一点了。”
“哈？”我挠了挠脑袋，“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
夏末，这是他的名字。
距今七年多前……
“早，夏影哥。”我敲了敲房门，对前来开门看起来还一脸睡眼朦胧的男生说道。
“哦，早，”对方一面打了个哈欠，一面转头对里面叫起来，“小鬼头，羽凡来找你了，快给我出来！”
“嗯……马上就好。”不一会儿，他从里面收拾好之后来到门口。
“真是辛苦你了，羽凡，每天都来叫这家伙上学。”有着一头细碎发丝的大哥哥对我说道。
“没关系。”我说。
因为是朋友啊。
“真是的，哥哥，在我朋友面前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不行么……”夏末嘟囔着嘴巴喃喃道。
“少罗嗦！”夏影哥一拳砸在他脑袋上，“快给我上学去，我这边……哈……还稍微再去睡会儿……”
就这样，我们两个人如往常那样踏上了上学的道路。
我看向行走在一片树荫下的他，夏末他和哥哥两个人从小就因为事故失去了双亲，不过自从在学校认识以来他很少会在我面前说起这件事，在我看来他是个相当开朗且乐观的孩子，个性上与我不太相同。
那是我和爸爸妈妈刚来到海铭市的时候，他是我在这里所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其实……”我稍微踟蹰了一下，“我有……想要做的职业。”
“喔哦哦！”那家伙听到后立马两眼放光地靠了过来，“快！快说来听听！我很想知道啊，这个性情阴暗的羽凡将来想要做什么？”
“谁性情阴暗啊……”无力地回了他一句，我开口说道，“其实我想做的是……”
那家伙认真地听着，不过在我说完之后却捧腹大笑起来，看得我在一旁拉下了脸：“很好笑？”
“不，”那家伙意犹未尽似的，“只是……稍微有些意外，噗！”
看着他那一脸欠揍的样子，我没好意地踢了他一脚。
“哈，抱歉抱歉，”他这才继续说道，“不过我认为羽凡你肯定不行。”
“为什么？”我疑惑道。
“因为……”他故意向前跑出去几步，回过头来看着我，“这种需要靠脸吃饭的行业对羽凡来说挑战太大了嘛。”
听了他的话后我瞬间感觉脸上一片炽热，握起了拳头大喊道：“混蛋啊！给我站住！”
那家伙却只留下一串笑声之后就向前跑去了，我在后面追逐着他的背影，身边是一排排树枝上的蝉鸣回荡。
“哈……呼……”等到跑累了，我们站在马路旁，我拽着这家伙的袖口，两个人一同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笑了起来。
这是停留在我回忆之中的一道风景线，点缀着我们那幼稚却难忘的时光。现在偶尔我还会想，那个时候怎么会对他说出了那个难为情的理想来呢？
“听哥哥说，将来我们还要找漂亮的女孩子一起生活，”那家伙又对我说，“嘻嘻，不过我认为羽凡的女人缘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嘁，你怎么知道……”
“因为上次我看到你和隔壁班的小花说话时整张脸都红了嘛。”夏末一面说着一面又想笑的样子。
“要你管啊！”我别开脸去，“何况说得跟自己有多受女生欢迎似的……”
“这当然了，前不久还有高年级的姐姐夸我长得可爱。”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在我面前炫耀起来。
虽然心有不甘，但这家伙说的也是事实。夏末他虽然是个男孩，不过长得比我们班上许多女生都要漂亮，五官清秀，皮肤白皙，如果家里条件再稍微好一点儿的话简直就是被女生们疯抢的对象。
“不过放心，如果将来没有一个女孩愿意和羽凡在一起的话，那我可以打扮一下来代替她们。”这家伙说着露出了微笑，仿佛是在昭示自己“博爱”的胸襟。
“滚，恶心死了！”我没好意地这么说道。
“哎呀，这么说我真是太受伤了。”
我心说你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看起来哪里有一点儿“受伤”？
现在想想看，那个时候还是小鬼的我们根本就不懂大人间的“喜欢”到底代表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互相开着玩笑。
接着到了之后的某一天，放学后轮到我和夏末所在的小组打扫卫生，在我拿着清洁用具从操场上回来时，发现教室里有好几个高年级的男生，此刻他们正将夏末一个人围在中间，而且其中一个看似头头的家伙正推搡着夏末的胸口。
我瞬间反应过来，难道他遇上了欺凌！
被几个人包围的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我又看到了那个“头头”伸出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似乎是在挑衅：“小子，再用这种眼神看我试试？”
“喂！你们这些家伙在做什么！”
我大喊着推开了教室的门，在几个人的惊讶中冲过去一把推开了那家伙，也不管对方有三四个人在场。
“羽凡？”夏末惊讶道。
“快！快逃！”我对他叫喊道。
“想得美！”被我推开的头头在这个时候叫道，“好啊，小子，想不到竟然还有帮手，今天不收拾了你们，老子……”
没等他说完，我直接从座位上抽了一个书包向他的脸扔去！
抱歉啊，我对不在这里的书包主人说道。
对方看起来应该是初中生，我跟夏末根本无法和他们对抗，于是只得重复了一遍：“快逃啊！”
“嗯。”反应过来的夏末这才踏出脚步。
我也正想紧跟着跑出去，突然身后有个人揪住了我的衣领，接着我感觉整个人被强硬地转了过来，然后对方的拳头就迎了上来。
我退后了两步，感觉嘴角弥漫着一股铁锈味儿。
眼看着逼近的三个人，我心里无奈地想到，这可不太妙啊……
果不其然，下一时刻我就被他们中的一人锁住了行动，那个“头头”在我面前来回踱步，瞪着双眼看着我：“小子，想逞英雄？老子他妈的让你讲义气！哈！”
说着他便一脚踹了过来，在我的衬衫上留下了一个宽大的鞋印，我痛苦地咳嗽了两声，不过仍旧死死地直视着他。
也许是被我的目光激怒了，他开始在教室里四处搜寻起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折磨我的工具，忽然间，他的目光瞥到了墙边的金鱼缸。
接着他眉开眼笑起来，走过去伸手抓起了里面的一条金鱼，对左右的同伴说：“你们看，不妨把它塞到这家伙的嘴里怎么样？”
“有趣啊！”那几个家伙纷纷表示赞同。
“住……住手！”看到这里，我大喊起来，不过身后的那家伙把我锁得更紧了。
我扭动着四肢想要挣扎，但是视野里的那家伙手里正抓着倒霉的金鱼慢慢向我这里走来：“你们，快让这家伙把嘴张开！”
说着就有一个人过来强硬地将我的嘴巴撬开，我看着那个“头头”正一脸讪笑地接近我……
金鱼在他手里不安地摆动着……
眼看就要越来越近了……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耳畔响起，所有人正转头看去时，只见“头头”的脸上遭到了一拳重击，他整个人向旁边踉跄地踱去。
而我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夏末正保持着击拳的姿势，调转视线看向另外的人。
“放开羽凡。”他这么冷冷说道。
也许是这突然的变化让另外几人都惊讶了一下，我趁这时赶紧一脚踏在身后那人的脚背上，在他痛得大叫时一个肘击袭向他的肚子。
这家伙，又跑回来干什么啊？我这么想到。
这时那个“头头”脸色大变，大喊道：“给我打！”
一会儿过后，我们两个人躺在傍晚的河岸边，金色的夕阳在河面上铺上一层灿烂的余晖。
我伸手抚摸了一下脸上的淤青：“好痛啊……”
“哈哈，”夏末在旁边笑了两声，他脸上也布满了淤青和红肿，“抱歉啦，羽凡，那个高年级的人似乎对上次夸我可爱的姐姐有意思呢，所以用这种方式来警告我，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我无奈地看着他：“真是……有够无聊的理由。”
他仍旧只是笑。
“话说，你不会打架还跑回来干什么？”我问。
“因为……”他看着头上那绯红色的天空，神色变得稍微有些认真，“他们不论对我做什么都无所谓，可是，我不能够容忍他们对你出手。”
“嗯？”虽然有些疑惑，不过我还是觉得莫名感动。
他直起了身，一如往常那样笑得没心没肺：“我想，大概是因为羽凡是我唯一的朋友吧。”
“夏末……”
“啊，时间不早了，这样下去哥哥都得担心了，走吧。”
“好。”
我们从河边草坪上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噗哈哈！看你被揍得跟个猪头一样，蠢毙了啊……”
“什么嘛，羽凡不也是一样，哈哈哈……”
我们看着对方的样子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夕阳下，我们的背影逐渐远去，那个时候的我并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也会有终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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