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云散去,许久未见的阳光洒向大地。
这里是被雨水清洗了数日的斯瓦迪亚城,砖砖瓦瓦上本密布的青苔被冲刷了些许,露出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青灰色的墙体。
一个空气清新的清晨,昨夜留存下来的露水还没来得及被初露的阳光蒸发干净,城里的喧嚣声却早已此起彼伏。
以斯瓦迪亚城的规模大小,若是将外围的低矮城墙拆除,说它是一个稍大的村庄也毫不为过。
一座好好的城池为什么会这样呢?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起斯瓦迪亚城的主人——克莱特男爵了,贵族永远是吝啬的,而克莱特男爵这个小贵族更是在这一行列中名列前茅。
据说在被升为男爵之前,克莱特也只不过是一个会说些甜言蜜语的贵族护卫罢了..然而不管这个家伙到底是凭借什么令人嫉妒到发疯的运气走到现在这一步的,都无法改变他曾经卑微的身份和小人般糟糕的处事习惯。在掌管了斯瓦迪亚城长达三年的时间里,为了省钱他竟然连城市里用于基础通行的道路都没有下令铺设好!
眼下正值秋季,绵绵不断时大时小的秋雨在小麦被全收干净前就开始彻夜下个不停,城市里的土路在雨水的滋润下变得泥泞又湿滑,黏糊糊的泥土让城里的居民难以行走,从远方赶来补给的商队马车亦是如此。
天气在昨天好不容易开始放晴,周围依附着斯瓦迪亚城生存的村庄居民们便开始乘着这个时候跑来城市里购买一些重要的生活所需品。
泥泞的路面实在难以行走,看到身边又一头举步维艰嘶叫着的驮马,维多利娅实在很难想象凭借他那瘦弱的身躯究竟是怎么把手中的独轮推车一路推行到城市中心来的,事实上不仅是他,这一点恐怕连一旁那些使劲拉着驮马却依旧寸步难行的商人们也弄不明白,他们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维多利娅一步一步艰难但又沉稳的渐行渐远..
是的,这个踏着过膝淤泥,今年才刚刚成年的少年叫做维多利娅,一个宛若女子般的名字绝不是意外出现在他身上的,而是他逃难的父母在路途中匆匆给他改写的..
为什么要改写名字呢?维多利娅对过去已经记不得太多了,只是在收留他的艾许老奶奶口中得知,在曾经那段难熬漫长的旅途中,遭遇危险的维多利娅和他的父母侥幸获得了一位骑士大人的援手,这才保住了一家三口的性命。
为了感谢那位骑士大人,维多利娅的母亲,将对方名字中的“娅”取了出来,更改了他原来的姓名,虽然长大后的维多利娅时常会疑惑为什么当时偏偏取出的会是这个最为女性化的字,不过平日里只要不写下就不会引起多余注意的名字并没有让他感到特别的苦恼。
至于父母的名字,维多利娅早已忘却,这乍一听上去像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实则完全不能怪这个穷苦的可怜少年..
那年因为南方异兽带来的疫病和瘟疫使得无数穷苦的百姓不治身亡,人类肚子中的饥饿让掠夺、自相残杀和各种残忍恐怖的事变得仿若家常便饭,那地狱般的几年要年幼的维多利娅去承受着实称不上是个好的选择,所以在不慎中遗忘了父母的名字和过去的事给维多利娅带去的罪恶感倒也没那么深重。
好在就和幸运一样,不幸也总是会熬到头的,年幼的维多利娅在父母逐一病死走投无路的时候,被一个好心的老妇收留。
这位独自生活的善良老妇便是艾许奶奶了,她十分健忘,当时只记住了维多利娅这四个字,因为据说这个名字是唯一被缝纫在维多利娅身上那件破烂大衣上的东西。
那件仅仅保留了这个名字的破烂大衣没能留下更多的信息,或许它有留下,只不过在那漫漫长路中被数不清的灌木和坚硬树枝留下了。
所以在那善良的艾许奶奶死后..才尚满十三岁的维多利娅没有去更改自己的名字,因为他认为这是他对他父母和那位善良老妇一种最基本的尊敬和缅怀。
...
....
「还有哪个贵族能比克莱特男爵更加抠门啊?!」
维多利娅的内心嘶吼着,双腿又一次深陷进淤泥当中难以拔出..
但才没过几秒,他的身体又像是迸发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借助独轮推车离开了深陷其中的泥潭..那是饥饿带来的力量!还有那极度畏惧饥饿的情绪!二者合并在一起可是达到了足以让某些人恐惧到发疯的程度。
“真是羡慕那些靴子不沾上灰,也能轻松生存下去的人啊..”
涨红着脸,不停喘着粗气的维多利娅抬起头,在擦去额头汗水的同时,他不无羡慕的望向了那座克莱特男爵居住的城堡。
“喔呀..是维多利娅啊..你能帮我把这袋面包递给对街的查理曼先生么?作为报酬你可以拿走其中的一小块。”
“非常乐意!佐伊奶奶!”
一旁的房屋窗口递来了一袋香喷喷的面包,里面住着的是维多利娅的一位老熟人——佐伊奶奶,这位微胖发福,头发花白的老妇眼神不是很好,但面目慈祥的她不知为何每次都能准确的认出维多利娅,虽然她经常麻烦维多利娅干一些跑腿的事,但往往每次都会给予他一笔“不菲”的小费,
维多利娅咧嘴笑着接过面包,并弯腰向老妇行了一个绝不标准的骑士礼节,这让眯着眼的佐伊奶奶,不由也慢吞吞的的笑了起来,
“呵呵呵..谢谢你..我的小骑士..”
“不!就在上个月,我已经成年了佐伊奶奶!我现在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骑士了!”
“喔呵呵呵..好的好的..想不到一晃眼连小维多利娅也成年了啊..我家的那小子今年也该回来了吧..”
佐伊奶奶摇着头关上窗,却是让维多利娅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下去..
佐伊奶奶说的是她唯一的独子,一个在南方前线奋勇抗击异兽的士兵队长,然而维多利娅知道,其实在很多年以前,他就已经战死在了永远不会停歇的战场上了..
斯瓦迪亚城的居民几乎都知道这点,就连那个抠门小气的克莱特男爵也一样,但没有人愿意或者忍心去告诉佐伊奶奶,因为没有人愿意去做那个‘十恶不赦’的人。
“查理曼先生,这是佐伊奶奶托我给您送来的面包。”
“噢!是维多利娅啊!真是帮大忙了..还有好几位客人的衣服等着我去加工呢,我正估算着出门后需要花多久时间去清理我的裤子呢,这下就没有一个必要了,给!这是给你的小费,实在多谢了!”
“保持整洁才是一位裁缝最需要的东西,非常谢谢您!查理曼先生!”
高兴的将获得的小半块面包用油纸包好,维多利娅抹去不慎溅在脸上的泥土继续向着他这一行的目的地——面包店,进发。
他需要将前段时间用柴火赚取的货币换成一袋袋的小麦粉和面包。
很快就要入冬了,据说今年因为雨水的原因收成很差,如果不早点来备些食物说不定就要被其他人抢光了。
挨饿可绝不是一种舒适的体验,尤其是瘦弱的维多利娅,对它更是深恶痛绝..
...
....
从泥泞湿滑的土路离开,当维多利娅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来到城里唯一的一家面包店门口时,这里已是排起了数十米的长龙,今天来斯瓦迪亚城的村民绝大部分都和维多利娅抱着相同的目的,发现今年收成不佳的他们都希望可以多存一些备粮用来安稳的度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只不过,与这些拥有土地可以自己种植的村民不同,穷困潦倒的维多利娅连向克莱特男爵买下一小块土地的钱都没有,他的家中唯一值些钱的就是眼下他手中的这台独轮推车了,只不过就算卖了它,距离能买下土地的一个银币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维多利娅生活的地方,只有金币和银币才是硬通货,其余种类繁多的地方货币几乎派不上用处,每一个城市都会有它独特的货币,就比如斯瓦迪亚城,用的就是一枚枚刻着克莱特男爵肖像的圆形小铁片..
需要用整整一千枚铁片才有能换取到一枚珍贵的银币,才有机会去换取一小块可以用来耕耘种植的土地,这是赚取一枚铁片都需要花费数日的维多利娅根本不敢去想象的事,每一次他想要安然度过冬天,都只能去倚靠城里的这家面包店,这过分的依赖不是什么好事,却又是一件无可奈何之事。
维多利娅推着推车走到队伍末端,那长龙般的队伍距离轮到他最起码还要一两个小时,好在饥肠辘辘的维多利娅并不在意这些,只要可以让他顺利买到过冬的粮食,再多排上两个小时的队伍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关系。
为了缓解清晨没吃早餐带来的饥饿感,维多利娅从口袋里拿出那半块佐伊奶奶给他的新鲜面包,小口小口的咀嚼了起来..
【虽然丢失了代表着信仰、荣耀和勇气的长剑,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但蒙克!我们勇敢的骑士长!黑暗和疼痛只是更加坚定了他磐石一般的意志,他卸下了遍布划痕此刻只会拖累他的铠甲,无所畏惧的拔出了腰间附着魔法的短匕,迎面冲向那几头浑身是血的‘希姆克’,噢!神啊!他是那样的勇敢!在他身后的,是受到他鼓舞的残存士兵们..】
“啊..真是够了..”
远处,高昂嘹亮的声音让咀嚼着面包的维多利娅把头别到一旁,努力的把心头涌起的热血和艳羡压回身体内..
面包店建立在斯瓦迪亚城的中心地带,距离它不远处的地方便是城内唯一的广场,也是相对最为繁华的地段。
眼下,那个站在克莱特男爵雕像下,激情彭拜,周围围着许多孩童和居民的传颂者,是最近从遥远南方来到这儿的吟游诗人中的一个,他们往往都带着一个用牛皮缝纫,帽顶穿插着一根天鹅羽毛的奇怪帽子,来到这里或许是为了逃难又或许是为了些别的什么..
总而言之最近来到这个贫穷地带的人着实不少,他们往往乘坐着那辆隔着数公里远就能看到高耸入云的蒸汽和听到尖锐汽笛声的蒸汽火车赶到这里,令人沮丧的是,往往他们每一次的到来都会给斯瓦迪亚城带来些新的坏消息,
维多利娅猜测这多半是由于最近南方的战事又起引发的,因为那个吟游诗人提到的‘希姆克’便是每次南方遭到异兽入侵时最具有象征性和频率出现最多的一个词。
那是一种可怕的异兽,在传闻中它们拥有一身黑色的皮毛,长相与猎犬有些相似,却是比其要庞大了数倍不止,并且在它们的头部长着一对无比锋利的犄角,这对锋利坚硬的犄角在撞击时可以轻而易举的捅穿不薄的护甲,已然成为了无数前线士兵们挥之不去的梦魇。
看来时隔多年,那些不知从何处诞生,种类繁多的邪恶异兽又一次开始侵扰起远在南方的前线了..
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收留维多利娅的艾许奶奶去世的那年,维多利娅将她和他的父母葬在了一块,才十三岁几乎没有勇气独自活下去的维多利娅,在那年看到了从蒸汽火车上逃来的一批又一批流离失所的难民,他们中有逃难的一家人,有不知从哪个战场逃出来的新兵,也有无依无靠甚至比维多利娅还要年幼的男孩和女孩们,他们的目光中没有神采甚至连恐惧的神情也已经丢失不见了..
那年,尖锐的鸣笛声和滑轮通行过铁轨的声音就算是在深夜里也会不断传来,不过也正是这扰人安宁的声音,给予了维多利娅新的勇气,让他明白了当年父母带着他逃亡时遭受到的阻碍和艰难..
既然没有在最为危险的道路上死去,又有什么理由在安定下来的现在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呢?
这是维多利娅在每一次饥饿和劳累时会想到的东西。
而遥不可及的梦想..也便是在那些时候在维多利娅的心底生根发芽的,他——维多利娅,想要成为一名骑士,一名光荣勇敢的骑士,一名佩戴着荣耀可以像刚刚那个骑士长一样被游历各处的吟游诗人们到处歌颂的高贵骑士,就和普通士兵一样,在战争爆发前他们或许默默无闻,但在眼下,任何人都有成为英雄的机会..
只可惜,梦想,也仅仅只能是梦想而已,贫穷的维多利娅没有金钱去聘请一位可以教导他剑技和格斗技巧的导师,整个斯瓦迪亚城,能请得起那样的导师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个抠门的克莱特男爵了。
但若是换言之,就算有人愿意教导维多利娅剑技,以他贫穷的家境又怎么可能买得起骑士所需要的装备呢,那把象征着骑士荣耀和信念,与性命一般重要的长剑可是需要好多金币才能买到的啊..
维多利娅可是知道金币代表着什么,由纯金打造的它们,就算放到那些传说中南方的繁荣王都里,也都是硬通货一样的存在,金币的价值究竟等同于多少银币没有人知道,因为很少会有人愿意用一枚金币去换取银币或是种类繁多的地方货币。
因此,在慢慢了解到这点后,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足一枚银币的维多利娅只能把那可笑的梦想埋进了心底的最深处,那个照不到一点点光亮的小角落里。
从一开始的乐于听到和向往这些英勇事迹,逐渐转变为了现在的烦闷和苦恼,眼不见心不烦是对于眼下维多利娅心情最佳的诠释。
“维多利娅!你是看不到前面队伍空出一大截了么?”
“啊?!”
发呆中的维多利娅眼前晃过一道人影,原本等他朝前走两步就能到的位置,却已是被一个身材高高瘦瘦,长着鹰钩鼻的阴冷中年男子给提前占据了。
“早上好,霍布森先生..”
**队怎么想都是一件令人郁闷的事情,但维多利娅可不敢多言,他只能强挂起笑容友善的打起招呼来,眼前这个家住在维多利娅隔壁的霍布森先生,可不是维多利娅可以惹得起的人,虽说霍布森先生也只不过是个住在郊外的穷人,但是他的哥哥可是负责看管斯瓦迪亚城城门口来往人流的士兵队长。
这个小队长的职务薪酬微薄,权力也小的可怜,但是对于外来人员,尤其是像维多利娅这样的穷苦村民那可依旧是绝对惹不起的存在,万一对方哪天随便找几个理由不让维多利娅进城,那对其而言无疑于是一场灭顶之灾..
“我倒不是想**队,维多利娅。要是你能帮我把我买的两袋面粉运回家,我就好心帮你向面包店的老板说说,给你预留几袋面粉和面包,谁都知道今年的收成不好,买不到食物对你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吧?”
“呃..那是当然的!好的好的..我明白了,霍布森先生!我会帮您把面粉运回去的,非常感谢您的善心,它就和今天的阳光一样明媚!”
“嗯?嗯...”
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无法让人直视的艳阳,霍布森先生点点头,冷淡的回应完维多利娅,他就理所当然般的插入了队伍,不再说话。
暗中忿忿的维多利娅实则早早就观察过了面包店今日所出售的面包和面粉数量,除非他队伍前面的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需要购买足以熬过整个冬天的粮食分量,不然等轮到他时,店内的存货一定还十分充足。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霍布森先生为了找个免费苦力和插队而编出的借口,郁闷的维多利娅还是只能选择假装感激涕零并摆出笑脸装作愿意帮助对方..
连叹气也不敢,生怕引起霍布森先生不满的维多利娅,用那无比艳羡的目光望着围绕在吟游诗人身边的那些孩童,他们中有男有女,在那一个个被歌颂的崭新故事中,他们的目光里出现了维多利娅曾经怀抱过的火热和憧憬..
「如果能在城里拥有一套房子..如果能向克莱特男爵申请购买一块属于自己的农田..」
维多利娅在内心中不切实际的幻想着,
「如果真的可以那样,只要凭借勤奋努力..说不定就有一天可以搭上那辆蒸汽火车..去南方,去那些传说中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王都..」
只是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在现实中,不论维多利娅再怎么拼尽全力,他每年的的收入也仅够勉强养活自己,绝不会有所余裕..
...
....
虽说排队中遇到了些许曲折,但至少一开始所指定的计划并没有被打破。
维多利娅推行着载满面粉和面包的独轮推车,那传达到手臂上比来时还要沉重了许多的分量,对满心欢喜踏上归途的他而言仿佛不再是一种折磨,而是成功对他无言的褒奖。
维多利娅所居住的小村庄距离斯瓦迪亚城约有一个半小时的步行路程,由于经常有村民来往的缘故,一条本不存在的土路便出现了,小路蜿蜒又曲折,途中甚至还需要翻越两座不矮的山丘和一条湍急的河流。
这条路看似遥远危险,却得益于这里早就是出了名的穷山僻壤,使得就算是在半夜赶路或闲逛,也没有出现过有人被强盗袭击和伤害的事件。
等维多利娅回到村庄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在他刚抵达村门口时,许多忙碌的农妇正忙着准备晚餐,她们腰间系着脏兮兮的围裙,虎背熊腰的,死板着脸或手持利斧劈砍着柴火,或忙着收下清晨时晾晒的衣物。
而在这些农妇周围躲闪嬉闹的,是这个小小村庄的孩童们,晚饭前的时光总是他们最喜欢的娱乐时间,不论走到村庄的哪里,都能时不时清晰的听到他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
才刚刚成年比他们其实也大不了多少的维多利娅就不像他们那么幸运了,对他来说,为了不饿肚子,每一天过的都必须是忙忙碌碌的。
上午去附近的山上摘野果,搜寻药草,而下午则是花费大量的体力去劈砍收集柴火,这便是维多利娅在来到这里时就开始做的事。
好在维多利娅对这些玩闹的孩童也没有多少的羡慕,毕竟在村庄里本就没有什么同龄人愿意与他这个出生于外乡的人多交流,在逃难到这里时是这样,在多年后的今天依旧如此。
不会有邻居愿意帮助他,也不会有邻居愿意与他多交流,每个人都只为了自己而活着。
回到村庄后的维多利娅为了避免麻烦,早早的将两袋属于霍布森先生的面粉送到了他家门口。
为维多利娅开门的是霍布森先生家的长子,这个不过才八岁的臭小子生性跋扈,出于霍布森先生“良好的”家教,他平日里看村庄里的所有人都是高人一等的蛮横神情,尤其是在对待维多利娅时,他由内心流露出的鄙夷感更是生生的刻在了脸上。
维多利娅也懒得跟一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屁孩多见识,他还没傻到去问他或者霍布森先生索要小费,随手将两袋面粉卸在对方门前后,维多利娅便推着推车一溜烟回了自己的家中。
维多利娅是一个喜欢干净和整洁的人,这几天频繁的雨水让他在房屋的干燥和洁净上花费了不少功夫,好在艾许奶奶留下的双层木屋并不大,修复了一些漏水的地方后,维多利娅居住在里面一直十分的舒适。
在将重要的粮食一袋袋搬到二楼干燥的房间后,维多利娅的心这才算安定下来。
“是时候该好好清洗一下了..”
透过屋内摆放的铜镜,维多利娅看到了他沾满污渍的上衣和脸颊,他拥有一双耐看的眼睛,淡绿色的瞳孔,里面虽迷茫却像是不曾存储过悲伤一样,不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温和平静带着希望,那张略显帅气的脸庞上此刻有些疲惫,黑色柔软的中长发里也不知何时夹杂上了几根杂草和枝叶等待着清理。
维多利娅拍去裤子上一些已经干涸了的泥土,身体劳累但心情轻松愉悦的他为了奖赏一下自己,十分难得的准备起了柴火,打算好好洗个热水澡..
只是..当蒸汽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被包裹着身体的热水所留恋,疲惫的维多利娅竟是头一歪迷迷糊糊的在浴桶里睡了过去..当他晃着脑袋再次醒来时,水温已经变凉,屋外新鲜饭菜的香味也顺着窗户的夹缝中飘来,让他的肚子不由‘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糟了..”
小憩了一会儿,匆匆从浴桶里爬出的维多利娅马上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从屋外飘来的阵阵饭菜香味是村民们已经做完晚饭的证明。
果然,当维多利娅穿戴整齐跑到屋外时,大地和房屋已被无精打采的赤金色光芒所笼罩,袭来的萧瑟秋风夹杂着几分黄昏时特有的凉意,透过维多利娅的亚麻大衣,让他的肌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糟了糟了!这样会来不及劈砍明天需要的柴火的..”
维多利娅神情懊恼的望着已经西下隐藏在云海中的太阳,那金色的光芒已经不再刺眼,有气无力懒洋洋的样子,看上去再用不了多久,就会把天空交由夜色去掌管。
维多利娅不能在夜晚工作,因为除了黑暗的影响以外,那些忙碌了一天的村民为了好好休息,是绝不会允许夜晚有砍柴声打扰到他们的,在这个贫穷的小村庄里,为了好好活下去,每个人都拥有大量的工作,晚上充足的休眠是保证第二天可以继续工作最基础的保障。
时间已经不够,饥肠辘辘懊恼的维多利娅只能无奈的叹着气,把心思放到了晚饭该煮些什么上,但这一番思考没过多久,便被村庄里吵闹的人声所打断。
站在木屋外,维多利娅目露好奇的望向远处不在视野范围内的村中心,他能依稀的听到声音的源头似乎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十分奇怪,眼下正是进食晚餐的时间,平日里的这个时候村庄往往都会显得十分安静,但今天不知怎么了,愈加吵闹的交谈声完全不像是要停的样子,就集中在那村中心,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维多利娅的木屋建造在村庄靠北的位置,相当于村庄的末尾部分,在这里没法看到村口和村中心的情况。
为了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维多利娅匆匆回到屋内,在口袋里塞上几块面包用于临时充饥,双腿则迈步飞快的跑向吵闹的村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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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村中心时,已经有许多人站在那儿了。
出乎维多利娅意料的是,除了一些他熟悉的村民外,村中心竟还有一小队来自斯瓦迪亚城的士兵。他们全副武装,身着褐色的皮甲,脸上却露出了无精打采的疲态,也不知道来这儿是为何事。
【恶魔?作为村长我感到很抱歉大人..咳咳..我们这里向来都是那些逃避异兽的难民们喜欢汇集的地方,虽然一直有逃难的人来这儿,但告知我们的最多还是有关异兽的消息,我们从没听说过什么有关于..恶魔?..的信息..】
拄着拐杖的年迈村长,说话的语速特别缓慢吃力,在他面前的是一位看上去是个小队长模样的中年男子,这个常常连胡子也懒得打理的人维多利娅见到过多次,时常能看到他靠在斯瓦迪亚城的城门上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
【我知道..我们是奉..嗝..吭吭..我们是奉了克莱特男爵的命令前来,距离我们正南方向三百公里远的奥古斯城在一周前有村民遭到了恶魔..还是异兽?的袭击,按照他们通报的意思,斯瓦迪亚城的附近一带,最近也可能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没,如果你们没遭遇..那自然是最好的..】
“恶魔..出没?”
远处村长与小队长的对话碰巧被刚到这里的维多利娅如数听到,
小队长挠着头皮,似乎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上酒气熏天,明明诉说的是关乎村民安全的大事,从他酒都没醒的嘴中懒散的说出时,却好像变成了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恶魔?难不成是偷溜到这儿的异兽?它们不都被阻挡在南方的前线了么?】
【是啊..我们这里一直都被认为是最安全的北方,怎么会有异兽跑到这儿呢?前线的士兵呢?】
【都说了,那好像不是什么异兽..真是奇怪..】
“难道..是异兽?”
维多利娅对这个词语虽然不陌生,但那些尘封已久的模糊记忆让他只记得着一些异兽残留的影子,虽然它们更多只是出现在逃难到此地后的道听途说当中。
【安静!..嗝...】
远处打着酒嗝的小队长先生鼻子红彤彤的,他不耐烦的甩着手,看上去很不满意村民间升起的不安情绪。
【都听好了!为了充分彰显克莱特男爵大人的大义和对你们这些贫民的仁慈,我身后这十位英勇出色的士兵将在这段时间里负责保卫你们村落的安全!】
【士兵?这才十个士兵啊..】
【就是..十个士兵对付异兽怎么可能够啊?】
【你们也不想明白点..他们都躲在城里,有城墙保护安全得很..那什么什么恶魔要是真的出现,他们哪会愿意管我们这些人的死活啊..】
村民间的惶恐不安没有因为小队长看似豪迈的喊话而有所好转,
维多利娅同样有些忐忑,他不知道其他村民此刻的想法,因为至少在他眼里,克莱特男爵那所谓的仁慈更像是某种公式化的安抚民心。
那十个看上去全副武装的士兵对于他们这些贫民而言有着非常大的威慑力,但若是放在那已被称作为恶魔的未知生物面前,维多利娅就不认为这些时常偷懒的士兵能派上什么大用场了..
【你们这些下贱的贫民!克莱特男爵天大的仁慈换做其他人早就感恩戴德的跪下了!你们还敢有什么不满么?!】
细细碎碎的埋怨声传到小队长的耳朵里,酒还未彻底醒透的他脸色涨红,激动的指着附近的村民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毫不留情的飞溅到他身前年迈的村长脸上。
【抱歉大人..抱歉大人..咳咳咳...请务必相信我们对克莱特男爵大人保持的敬畏和感激..我们这就腾出房屋去供十位大人居住..】
村长连连安抚情绪暴躁的小队长,他后退了几步,唤来了身边家中强壮的长子,
【德克..去通知村庄里的所有人,晚上执行宵禁..大家都不要离开自己的屋子,咳咳咳..再安排几个年轻人去哨塔轮流守夜,另外..去给这位大人拿两瓶酿好的葡萄酒..一定要是上好的那种..】
【我明白了..爷爷。】
【嗯,葡萄酒不错..吭..我是说你们对待克莱特男爵大人的态度很不错,我会把你们的感激和爱戴如实上报给他的..】
【我们感激不尽..大人..】
看来村长的卑躬屈膝和那两瓶葡萄酒的贿赂对那小队长十分受用,维多利娅只觉得那不仅让他怒火全消,甚至来回的踱步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可是,那恶魔或者异兽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维多利娅有些惶惶不安的同时却又疑惑不解起来,虽然他知道前段时间安逸了多年的南方前线似乎又遭到了异兽的袭击,但这和眼下出现在这里的恶魔完全是两码事,毕竟后者似乎不仅是他,就连村庄里的其他居民也从未听说过..
【一枚金币。】
浑厚、中气十足,能轻松贯彻到每一个村民耳朵里的男声从那酒醉的小队长身后发出,那饱含着上位者凌厉气势,仅仅是说话就令人无法心生抗拒之意的苍老声音一时之间震惊了包括士兵在内的所有人,只要是站在村中心的人几乎都在同一时刻将目光移向了声音的源头..
那是村口方向,维多利娅就和其他人一样,好奇却又疑惑的望向了那儿。
【一枚金币,只要这里有人能告诉我有关西丝莉娜的事,这枚金币就属于他。】
浑厚声音的主人在话音落下时,已是出现在了醉醺醺茫然望着他的小队长身旁,
维多利娅呆在人群中一个最不起眼的地方,但这并不阻碍他透过人群之间的空隙偷偷看清这个陌生的拜访者,来者是一个留着络腮胡,头发墨黑且梳理的十分整齐的老者,这位年龄看上去不小的神秘老者与拄着拐杖说话都有些吃力的村长大不相同,他的身高或许已经超过了两米,倒三角隔着衣物都能感觉出的强壮身躯似乎能爆发出恐怖的力量,老者的后背挺的笔直,双手反握在身后,不管是面无表情板起的国字脸,还是扫视村民时好似紧扼住对方喉管的锐利目光都让在场的所有人下意识的忽略了他年迈的高龄。
维多利娅不清楚这个老者是从哪里来的,但即便是他和周围那些没见过大世面的村民也可以断然的确定,对方必然是个久居高位的富豪或者大贵族,那看上去使用高等丝绸编织而成的黑色精致平口礼服,搭配领口镶着金边的米黄色衬衣,是克莱特男爵这样的普通小贵族这辈子都没有能力购买到的衣物。
【这位..大人..请问像您这样尊贵的人光临这个寒酸贫困的村庄是为了什么呢?或许..我可以带您去见这里的最高统治者——克莱特男爵..】
神秘老者就站在小队长的身边,那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的身高,让刚刚对待村民还气势汹汹宛若是上位者的小队长急忙收敛了他醉酒时的姿态,低着头态度毕恭毕敬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口。
和那些丝毫不敢与老者对视的村民相比,此刻只有小队长自己知道,站在这个神秘老者身边不足一米的距离需要承受多么恐怖的压力,在这种压力下就算告诉小队长此时的老者只是一个普通的贫民他也绝对没有勇气在其面前造次。
【最后一遍,一枚金币作为报酬,如果有人知道有关西丝莉娜的事。】
神秘老者看了小队长一眼,却没有理会他,转而继续重复了一边刚才说的话,
“一枚金币..?”
又一次听到神秘老者的话,维多利娅迷茫的目光终于被不敢置信和窒息般的震撼吞噬,而与他相差不多,周围的村民总算把注意力从这位神秘老者的本身转移到了他所说的话上,
【什么?一枚金币?!一枚..一枚金币!!!】
【噢老天!!那可是一枚金币啊!!】
几乎是在一刹那,在场村民的目光中爆发出了浓浓的狂热和贪婪,就连在神秘老者身边的小队长也像是短暂忘却了那种被气场压迫到几乎窒息的感觉,呆滞又不可置信的嘟囔着,
【可是..西丝莉娜是谁?我们村子..】
【我们村子里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吧?】
【难不成是最近逃难来的人?】
【最近逃难的人都躲在斯瓦迪亚城吧?就算有外人来过我们村庄,现在也都跑去城里了..】
【.....】
“西丝莉娜..从没听说过的名字..”
维多利娅十分震惊于这位神秘老者开出的报酬,那是他未见过也从不敢去想象和奢求的一枚金币!!却仅仅只是为了知道这个叫‘西丝莉娜’的人的事,
「这像是一个女子的名字」
维多利娅这样猜想着。
从老者的穿着和围绕在其周身的上位者气场,维多利娅相信这绝不是一句口说无凭的玩笑话,只是可惜他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只与斯瓦迪亚城有所联系的小村庄,住在这里的两百多人几乎都知道相互之间的名字,如有外人前来,是没法隐藏着不被发现的..
“唉..要是能知道该有多好啊..”
维多利娅只感到能让一部分梦想转变为现实的一大步在刚刚与他擦肩而过,他想尝试着留住它,却懊恼的发现不论怎么做都只是徒劳无用功而已..
和摇着头叹息的维多利娅反应差不多,不管是忙碌的老妇,还是她们经常出入斯瓦迪亚城的丈夫,又或者是那位酒醒了的小队长,好像都没人听说这个名字,他们一夜暴富的梦想就和维多利娅一样在转瞬间支离破碎。
【西丝莉娜..等等..你说的是传闻中的那个西丝莉娜么?!】
【嗯..?】
村民当中不同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这引起了那名神秘老者的注意,同样也吸引了附近的村民,他们的目光大多带着冷嘲热讽,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这个被贪婪冲昏了头脑的人是谁。
谁都想要拿到那枚金币,但若没有那个机会,谁也不乐意看到别人拿到它。
但奇怪的是,当村民看清那个挤出人群畏畏缩缩向着神秘老者走去的人是谁后,大部分人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缄口不言,姑且没有让原先早早准备好的刻薄言语溜出喉咙。
那是路易,维多利娅认得这个长得贼眉鼠眼的矮小男子,他平日里无所事事不爱劳作,游手好闲的他只喜欢跟着来斯瓦迪亚城的商队在相邻的城市间乱逛,已是步入三十的年龄,却连娶妻的钱都没有存下,因为这点,不知已经多少次,他的父亲差点没和他断绝关系。
路易的出现一时让村民没有冷嘲热讽的心思了,因为这个没事就爱四处乱跑好吃懒做的家伙向来拥有最全面和最崭新的情报,没准他还真的知道些什么..
神秘老者抬起手,在他的指缝中夹着一枚闪耀着刺眼光芒的圆润金币,那是让村民间泛起一阵惊呼和骚乱的光芒。
【这是一枚金币,你知道些什么?作假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者凛冽的目光让路易的双腿一阵哆嗦,他畏首畏尾的打量着附近的士兵和村民,但当那双害怕又夹杂着浓浓渴望的眼眸看到金币的刹那,便再也无法挪开视线了。
【我..我不敢作假..我的确见到那个西丝莉娜了..一定是你想知道的那个西丝莉娜!就在三天以前!】
“三天以前?”
维多利娅回想起那天貌似是路易在外游荡数月后回村的日子,那天的他浑身衣服破破烂烂的,沾满了污泥,目光呆滞,吊线木偶一般的行走方式就跟丢了半条魂似的,因为那奇怪的姿态还一度让维多利娅以及一些见到他的村民以为是走投无路的难民进村了..
【说你该说的。】
神秘老者在说话的同时,夹着金币的手指微有动作,一声清脆的‘叮’声过后,那枚金币翻转着,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后打在了路易的右胸口,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其随后顺利的落入了路易的上衣口袋中。
耀眼的光芒消失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维多利娅抿了抿干裂的嘴唇,那枚金币绝对足够路易去斯瓦迪亚城潇洒的过完下半辈子了,他实在羡慕极了,可不管他怎么羡慕,那枚金币也注定不属于他。
相反的,在高速跳动的心脏逐渐平缓后、在清楚只有羡慕的份后,吸引维多利娅的就已经不再是那枚金币了..
「西丝莉娜,那是谁」
维多利娅期望着拿到报酬的路易可以解答这个疑惑,而事实上,手掌覆盖在上衣口袋上的路易在反应过来这是现实后神情要远比维多利娅想象的狂喜和惶恐..
【是妖精吧..你想知道的!西丝莉娜!那个精灵一族中传说中的妖精!那个象征着永夜的皇女..】
「精灵?..永夜的皇女?那是些什么?」
维多利娅一头雾水的愣住了,他丝毫不明白路易说的话和所说的东西,不过让他注意的是,那神秘老者此刻却有些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没说错西丝莉娜的含义,但我要知道的不是那个只在传说中出现的西丝莉娜,而是这段时间里..在这附近游荡的那个西丝莉娜..】
【没错!!就是她!在三天前的那个夜晚..我在商队的朋友曾经和我描述过传说中西丝莉娜的样子..那天夜晚我见到的一定就是她!那个妖精..啊对!就是她!!在夜色中美轮美奂..但是..但是..】
维多利娅不知道路易怎么了,因为被人群注视着的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晃着头似要将那些画面赶紧驱逐出去,
【我想......大人您一定知道那辆穿梭在林间的贵族马车吧,就是那辆西丝莉娜的座驾..由两匹披着厚重铠甲不需要马夫操控也会乖乖听话的黑色骏马拉着..西丝莉娜很奇怪..据说夜晚来临时她只喜欢坐在那辆马车的车顶上,三天前我见到了她!那些特征就和我朋友告诉我的一模一样!不过.....她的头发颜色很奇怪,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银灰色,还有瞳孔的颜色也是..我们人类瞳孔的颜色不可能是血红色的..啊!不过!她穿着的裙子和两条腿上穿戴的会喷洒出蒸汽的铠甲风格倒是很像我们人类制作的..那太奇怪了...只是,天太黑了..我没法看清更多的东西了..】
【嗯..】
神秘老者在路易诚惶诚恐的目光中缓慢点了点头,紧接着问道,
【三天前,你是在哪儿看到她的?】
【我?!..我......我想大概是在奥古斯城以北两百多公里的地方,我那天正跟随一个熟人的商队一起回斯瓦迪亚城..我们是在野外准备扎营过夜的时候遇到她的..然后..然后..】
刹那间,路易的样子变了,拿到金币时的激动和不切实际感仿佛消失得无隐无踪,他的脸扭曲起来,那瞪大着犹若要从眼眶中跳出的眼睛里布满了维多利娅从未见识过的恐惧,那种恐惧甚至浓烈到在他附近的几个村民也没了原先嫉妒的神情,纷纷后退远离了他几步。
【她做了什么?】
神秘老者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面孔丝毫没有因为路易的样子而有所变化,
【她..她先是出现在我们面前..然后没有给我们任何的反应时间就掳走了商队头领的女儿!去阻止她的商队护卫连拔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就全都倒在地上了!然后,然后就是死人!那些身体都已经腐烂掉一大半的人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它们是恶魔!它们是怪物!!它们疯狂咆哮着,只想要杀了我们!再吃光我们的肉!喝光我们的血!】
路易的话霎时间引起了除了神秘老者外所有人的惊呼和慌乱,不过显然神秘老者并不在意这些,他的神情依旧沉稳平淡。
【低等的食尸鬼..然后呢?】
【..啊?】
【我说然后呢,西丝莉娜,她去了哪儿?】
老者紧盯着路易,目光牢牢锁定在他的身上,
【我..我不知道..护卫倒下后,我就找机会偷偷溜了,那个西丝莉娜身边都是模样恐怖的死人!!她和那支商队的其他人一样!一定都死了!被它们活生生的吃了!!】
【嗯...】
“银灰色的长发..红色的瞳孔..黑色的马匹,她的盔甲是黑色的..裙子我想是红色的..她好像真的喜欢坐在马车顶上..”
在村民们鸦雀无声的时候,维多利娅突然喃喃自语起来,
【胡说!你又没见过西丝莉娜,你怎么知道她的盔甲和裙子的颜色!】
路易声嘶力竭的怒斥起来,仿佛是在担心酬劳被瓜分走,维多利娅却没有理会他,他举起手,指向西边距离村中心约有百米的一处高坡上,在那里,昏黄的日光落下了今日最后的帷幕,黄昏之时已然消逝,黑夜将至..
是她...吞噬了天际线上最后的一丝光明么?那被称之为永夜的皇女——西丝莉娜,她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维多利娅的目光中,微歪着头,银灰色柔而不腻的长发随着又一阵微凉的秋风肆意飘舞..
坐在马车顶上,她不带有任何装饰,随意搭在双肩的银丝有些乱了,那嘴角似是轻扬,泛着暗淡猩红色光芒的双目中,透露着寻找到猎物一般的戏谑目光..
【诚信之人,你没有对我说谎,只不过她和你所知西丝莉娜并不相同,她不是人类,不是妖精更不是恶魔,而是你们从未见过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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