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认为,人是拥有一种叫做精神高度的东西的。在拥有那种高度的时候,你再去看周围的人们,总会产生一种高个子看侏儒的莫名优越感。你在与对方的言谈之中,可以感受到你们在思想甚至是维度上的本质性差距。思想与维度不同的两个人,自然是成为不了朋友的。也正因此,自恃高傲的我只能在人间痛苦地徘徊着,试图去寻找到“同类”。
在我看来,我的同类至少要懂得,如何正确地使用“时间”。
这个世界上的人们,以着相同的姿态降临在世间,最初的时候应该都是一模一样的才对。自心脏的第一次跳动起,于你而言,一个名为“时间”的东西,滴答滴答地开始运作。你每喝掉一杯水,每吃掉一个苹果,你所拥有的时间都在减少。但是这些并没有什么关系,因为那些是维持生命所必须的时间消耗。就好像你玩游戏的时候,你每天总是要操作着你的角色去完成系统给的每日任务的。完成了每日任务之后,你才会去推动主线的剧情。而现实中的我们,在除去八小时的睡眠时间以外的那十六个小时中,假定有四个小时用于生活日常,那么剩下来的十二个小时就是你我推动人生的主线任务的时间。
问题就是在这里,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主线任务。
他们是这个世界的npc。
这就是我所意识到的不正常,也正是我感到自己与众不同的原因。
我不想要拘泥于自己所在城市,不想要拘泥于这个国家,这个大陆。但是npc似乎只是渴求一份稳定的工作和美好的爱情,外面的世界的存在与否,就好像月亮的圆缺一般,虽然总是在饭桌上谈论,但不曾放在心头。
我并不是什么清心寡欲者,或者说我觉得,只要是人类,没有人会不喜欢金钱的。然而我所谓的钱,指的实现梦想以换来的金钱。npc所谓的钱则来自于他们公务员的铁饭碗。换句话说,他们的最终目标仅仅是成为勇者初始村落的村长,每天在固定的房间里静静地坐八个小时,看看报纸和新闻。而我想要去极冬的领域,取下魔王的首级。我所谓的爱情,是遇见那种,在中心广场喷泉处,戴着兜帽,长着雀斑的卖花姑娘。她也许不是很美丽,但却跟我一样渴望看到大海中摇曳的星星。而他们所谓的爱情,就是男性最低劣的欲望。他们甚至不去理会两个人是否合得来,他们真正在意的是交尾所带来的快乐。
正是因为这些数不清的差异,我才会产生这些人们只是为了衬托我而存在的npc,这样古怪的想法。
我从初一开始醒悟到这一点,并且开始像是传道士一样去传达我的看法。但是他们似乎对我的言论并不感兴趣,即便是双亲也只是笑着对我说,你还小。
我开始感到痛苦。
npc们似乎是那种只认可金钱的奇异生物,想必只有等我有了足够的钱,才能够让他们相信我的观点。于是,我不断地学习,把十二个小时的主线推动时间几乎全部灌注在了学业上。但是我发现,每天的学习时间只需达到四个小时就差不多进入了饱和状态。多出来的时间如果还是倾注在这上面,依旧只是在浪费时间。我因为这个问题,苦恼了好久,始终无法得到解答。
多余的时间,就拿来发呆好了。内心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就养成了发呆的奇怪习惯。无论是走路还是吃饭,我的意识不在集中于这个支离破碎的次元,而是开始神往,一个更加绮丽,能够找到同类的地方。双亲意识到了我的不正常,带我去医院看了病。我跟心理医生说了我的观点,他却只是点着头把我的话一五一十地记在病历上。最终的检测结果是“社交恐惧症”,这样一个我认为与我的思想没有一丝丝联系的东西。不过硬要这么说,好像也没有什么错误,毕竟我确实是不再想要与他人交流了。
中考的时候,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双亲似乎也因此对我放心了下来。他们鼓励我在新的环境里扮演一个擅长交流的好孩子,就算觉得周围的人只是一成不变的npc,也务必跟他们多交朋友。我很是敷衍地冲爸妈点头,内心却更加坚定了不在高中交任何一个朋友的信念。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地进入了高中,开始了与那些人们的相遇。
————
蝉声。
夏日。
太阳暖融融地躺在白云的膝枕上,斑驳的树影间闪耀着灿金色的光斑,喜悦的眸色于行人的瞳孔中水草般摇曳。
月辉高中位于县城的郊区,绿化很好,但人迹罕至,即便有人也都基本是学生的身影。即便今天是高一新生入学典礼,校门口也并没有多热闹。学校的内部被冰凉的黑铁篱笆包围起来,正中间开着一道纵跨十米有余的金属铁拉门,拉门的顶部有着像是鸟居一般的方框型结构,顶部烫着四枚突起的鎏金浮雕字体———月辉中学。
相比于气派的门面,学校的保安就显得有些不大和谐。中年秃顶的老男人拿着扫把在门口扫地,看上去倒像是少林寺门口的扫地僧人。这一类人,就算是在游戏中参与了主线剧情,大概跟主角也就只会有那么简单的几句台词。
如果要我给他一个具体的数字作为等级,他大概是10级左右,刚从新手村中出来的程度。至于我自己的等级,可能会更低,只有区区5级的样子。我不曾认为自己就一定会强过他们,毕竟这些所谓的npc,他们在对于生命的渴望,对金钱的追求方面,未必就会低于我。但是npc还是弱小的,并没有让我能友善对待的价值。因为他们的经验条在25岁那年,在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之后的那一年开始,就停止不动了。而我的经验条,只要能够保持着现在的信念,不去动摇,将会一直增长下去。
npc也曾经是主角,只是后来放弃了讨伐魔王的想法,停留在了魔塔某一层的角落里,孤单地卖起了黄蓝红三色钥匙。可怜的钥匙商人,连死在魔王面前的权利都不曾拥有,只能停在那个被怪物包围的迷宫里,听着勇者持剑前冲的脚步声。
我是绝对不会成为npc的,我是要杀死魔王的男人。
身后拖着的行李箱滚轮在凹凸不平的铺着红蓝地砖的人行道上咔嗤咔嗤地作响。我低着头,一边发呆一边往前走。原本是打算,就这么一边发呆一边走进学校里去的。但是当我的余光瞥到一缕抹茶色时,身体不知怎么就暂停在了原地,视线也被远处那个抹茶色的少女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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