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哥哥。”
我溜进哥哥房间——他向来没有关门的习惯，方便了我偷袭。
今天哥哥不用上班。不过下午我们要乘飞机回家过年，中午哥哥要和要好的同事聚一聚吃顿告别饭，早起还是必要的，况且现在已经十点，也不算早了。
“喵~喵~”
我用尖锐的嗓音叫了两声，侧身睡着的哥哥被吵得有点不耐烦，哼了一声之后用枕头捂住耳朵。
身为职业闹钟，业余宠物，我怎会善罢甘休！
跳上床，我在哥哥露出的干净的后背上轻轻一舔。
哥哥烦躁地挠了挠，依旧没有起床的意思。
于是我再次伸出伸头，又一舔——
“好好好，小语别舔了。”哥哥一个激灵，伸手抓住我脖子后的毛，提起，平移到他面前，“我起，我起。”
每天都要叫哥哥起床的我自然知道，这法子超管用的！
不一会儿，哥哥开始在客厅里整理行李，我则坐在沙发上闲散看着电视。突然哥哥大声叫我：“小语！”
我立马转向他的方向，只听“咔嚓”，眼前一闪，我就知道，我又被哥哥给“偷拍”了。他低头认真看了抓拍下的照片，脸上停留下欣喜的表情，迅速按下发送键。
记得哥哥刚读高中，拿到手机的时候，也是这般兴奋，每天都会听他在我后面喊：“小语小语，转过来，笑一个！”然后像刚才一样转瞬即逝地捕捉一张我的照片，看照片时候表情和刚刚如出一辙，喜滋滋的，甚至还要更开心。
有时候照片拍得烂，我央求他删了，他会立刻藏起手机：“不行，小语的照片我每一张都要留好。”
唉，我的哥哥，继妹控之后，变成了猫奴呢。
他的微博专门晒猫——也就是晒我。我毕竟思想上还曾是个“人”，经常做些人才会做的事：玩玩手机，看看电视，抢枪遥控器，回家穿专用拖鞋，用猫爪拿饼干……这些“反常”的行为无一不被哥哥记录下来。最终，哥哥还成了网上小有名气的晒猫达人。
我这只喵自然也红啦。
哥哥收拾完行李，喘了一口气坐在我旁边，又对我说：
“来来来，小语，做个生气的表情。”
他把我抱到腿上，拿起手机，对准我的脸。又拿手挠了挠我的肚子，我最不喜欢这样了，他在故意激怒我。
“喵呜~”
我嘟起嘴，不满地对他吐了个舌。
咔。
又被拍下来了——肯定是被他拿去做表情包。不过，想着哥哥和别人聊天都在用我的表情包，幸福感也还是满满哒！
哥哥正式开始工作了三年，我也成为了“小语”三年。
毫不夸张地说，这绝对是我所追求的生活的极致。哪怕是身为妹妹的那十年，我也没有体会过哥哥如此细致入微的照顾：每次喂你吃猫粮（偶尔是饼干或者哥哥亲手煮的饭）的时候，他都会在一旁蹲着，默默看着你一点一点吃完，然后他自己也会一脸幸福地傻傻地笑。
而我所梦想的，每天叫哥哥起床，和哥哥来一个早安吻的事情，也都实现了。
只要不作死告诉哥哥我是江语，这种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我特意调查过，像我这样的雄猫（没错这只折耳猫是只雄猫）可以活13年到15年，换句话说我能陪伴哥哥五六年。
可是，马上我和哥哥的生活就不会再是美好的“独处”了。
“阿言，这次也没有带女朋友回来啊？”
过年在家里吃年饭的时候，餐桌上不知道是哪个亲戚，提起一句。还在餐桌边，嚼着猫粮的我，立马竖直耳朵偷听。
和哥哥同吃同住同睡多年，我完全可以拍着胸脯代替哥哥回答:没有，我哥哥从未和哪个女性私自约过会，更别提带回家。
“呃……因为工作很忙，实在没有时间……”哥哥辩解。
我停止了进食，抬头。
“哎呀，阿言这都几岁了？24了是吧……”
说起这话题的那个女声再次追问。
“25了。”母亲无奈地回答。
“哦，也是，我都忘了阿言上学比较晚呢。”嘻嘻哈哈的声音震动整个屋子的空气，“阿言有没有心仪的人？同事啊，以前的老同学——之类的。”
哥哥尴尬地笑了笑：“没有。”
那个将口红一抹浓浓涂在嘴上，餐桌最吵闹的女人又转向母亲：“你看，小语走了这么多年。你们家是独子，得加紧。我听说啊，有一家的闺女……”
话音未落，只听从哥哥位置传来一声筷子砸在碗上的脆响。
在场的人跟着停下手上的动作，连和叔叔窃窃私语聊股市的父亲都分神看过来。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的歌声第一次压过了一桌的吵闹。大家静下来，看向哥哥。
“我吃完了。”
他起身，推开椅子，从我旁边走过，径直进屋。
如果我还活着，在刚刚的那个场合，估计会开“实在找不到的话，哥哥还有我呢”的玩笑缓和餐桌气氛吧——话又说回来，假设我还活着，气氛又怎么可能突然变得严肃呢？
“一提到小语他就不高兴了，啧啧。”
哥哥离场，欢喜的日子里，大家也没打算把这事放在心上，餐桌上该谈的事情又谈了起来。
那个恼人的女声依旧喋喋不休。哥哥不在这里，她说话更“肆无忌惮”，和我父母扯了很多“早结婚好”、“XX家孩子都上学了”、“早点抱孙子还能带带”诸如此类的话题。
哥哥的卧室门紧闭。他的卧室很小，比我的卧室都还要小，因为那本来是厨房，把阳台改成厨房之后，把原来的厨房改成了他的卧室。
直到这一餐吃完，哥哥都没有再出来。
那天晚上，真受了某个阿姨的“蛊惑”，我的父母把哥哥叫了出来，严肃又真诚地与他促膝长谈到半夜。我在客厅角落假装睡觉，却一直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
哥哥这次真的逃不了相亲的命运了。
我想。
“好好好，明天轮到我休息，一定会去的。”
春节假期结束后，哥哥再度回到了工作岗位。那天的谈判结果是：屈服。老老实实答应父母去相亲。
自私地说，我不想哥哥身边多一个人。更不想多一个哥哥都不熟的人。
我不能让哥哥相亲成功，没错，决不能！
身为猫还有一个好处，凭借着超强的潜行能力，租的房子在一楼的地理优势，我能够轻而易举地跟着哥哥到他相亲的地点，窥伺对方。
比方说，我现在就默默躲在植物后面，偷窥哥哥和他的相亲对象。
外貌：肥头大耳。家境：勉强能接受，谈不上优秀。
感到反感的地方：话太多。从见了我哥哥开始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今天天气聊到今日股市，最后甚至连她邻居的狗太吵睡不着觉这点小事都聊上了。
对方似是对我哥哥很满意，中途主动和我哥要电话。
看不出哥哥的想法。不过哥哥耳根子软，软磨硬泡，他也不好拒绝。
“哎呀，我看我们还是挺有缘的，约个时间下次再来吧？哎呀我看，什么时候好呢……”
后面不清楚他们还聊了些什么。因为不能被哥哥回家后发现我不在，我先跑了。
哥哥回来后一脸疲倦。我还没来得及卖个萌安抚哥哥，他就又拿起了手机，这次是父母的嘘寒问暖。
“阿言，怎样怎样？”
“呃……”哥哥思考了一会儿，“一般般。”
“哎呦！才认识嘛，熟了就好了。”妈妈说道，“然后然后呢？”
哥哥叹口气：“留了电话，之后再联系。”
还要再联系？
我可不同意。
那天我蹲守着，等哥哥转身去做饭，手机摆在餐桌上的时候，我一跃而上，迅速解锁手机，凭记忆中不太清楚的那胖女人的名字，找到那个联系人——
把号码加入黑名单。
“我也不太清楚啊，那个人后来没联系我了。”
“肯定是嫌弃你，又不好表面说出来。”妈妈电话里推测，“唉唉，那算了，总会有好姑娘的。”
哥哥的第二次相亲开始了。这次的对象极为挑剔，连地点都定在了全城最豪华的西餐厅——这比之前难混进去！幸好我机智，见有一家人带着孩子来吃饭，使出浑身卖萌解数，把那小女孩萌得直叫“小猫猫，小猫猫”，接着装成她家养的猫，混了进去。
进去之后，掩体不难找，我在一个能观察到哥哥，并且听得见零星对话的桌角蹲下，静静偷看。
这次，对方不再是歪瓜裂枣：乍一看算个美人。就是穿得过于浮华，浓妆艳抹。
没、没事的。我哥哥才不会被这种女人迷住——
哥哥是非常镇定——等等，哥哥看对方傻乎乎地笑呢！
“你有房吗？”
她抛出了第一个让我讨厌的话题。
“有。单位、单位正集资建，有我的一套。”
“车呢？”
“我不会开，所以……”
她哼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看着涂得红红紫紫的长指甲。
什么啊，这女人。
后来两人边吃边聊，大多数时候是我哥哥开启话题。西餐厅悠扬的钢琴曲声中，我快睡着了。直到某一刻，我哥哥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怪叫了一声：“偏远的农村？”摆出一脸不情愿。
这次回家后，哥哥还有继续发展的想法。“黑名单法”不管用了。哥哥主动翻出了号码约二次见面——还暴露上次电话被标记黑名单的“偶然事件”。
时间约在下午五点，正好。哥哥那天值晚班，下午四五点刚好是他的起床时间，他有睡过头的可能性。
潜入哥哥房间。取消手机闹钟。赌中了，哥哥果然没能准时起床。
“已经五点半了？！”哥哥慌忙穿衣，从房间冲出来。
我百无聊赖躺在沙发上，心里偷笑哥哥的狼狈。
“平时你不都会进来叫我的吗！这次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指着悠闲的我责怪一句。
“喵~”我应了一声，尾巴微微晃。
他急急忙忙打开手机，打电话过去：“喂，实在抱歉，昨晚上夜班，今天睡……”
电话对面的人儿声都没出，嘟一声断了。
第二次相亲破坏，大成功。
第三次，在“闹钟撤销”失败的情况下，我在家里大闹一通，泼了哥哥一身的猫粮，使其相亲失败——后来差点被打了一顿。
第四次，是我提前溜到餐厅，添乱让女方染了一身意大利通心粉。和哥哥没能见成面。
……
经过将近十次的相亲失败之后，父母也得承认哥哥通过这个途径找不到媳妇的事实。
我本以为和哥哥的一人一猫生活，一锤定音，不再改变。
直到——
那个人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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