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半，程影的手机闹钟声响了起来。但程影一反往常，赖在床上一动不动。
睡在他下铺的小茂被迟迟不停的闹钟声闹得受不了了，不耐烦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烦躁的关上了他手机的闹钟后使劲地摇了摇程影。见他没反应，小茂提高了摇动频率，并附加了噪音攻击：“给老子起床了！我都被你闹醒了NMB！”
程影还是一动不动。
恼火的小茂这次直接将摇晃目标从身体转为了头部：“起床啊啊啊啊啊！”
“呜哇啊！”程影惊的一下子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旁其他被扰清梦的无辜舍友朝他们的方向高高地举起了中指，以示抗议。
程影看着一脸不爽的小茂晕晕乎乎的问道：“你干嘛啊。整个宿舍都被你吵醒了。”
小茂压着声音说道：“吵醒他们的不是我，是你的闹钟。你什么情况，平常你一下子就醒了，今天怎么拖了这么久？”
“啊，我闹钟响了吗……”
“我的天，你是不是昨天兴奋过度啊。不管了，反正老子……啊~，要继续睡觉去了。”说完小茂回到床上，盖上被子继续睡了起来。
程影睡眼惺忪的爬下了床，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厕所的镜子前面。
这时，镜子上突然映出了一张狰狞的鬼脸。
“啊！”
“卧槽！你大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被程影的尖叫吓到的舍友再度发出抗议。
“抱，抱歉。”道完歉后，程影打开水管用冷水泼了泼脸。而后他再度看向镜子。不长不短的黑发、不大不小的眼睛、高鼻梁、薄嘴唇、略显苍白的皮肤以及尖下巴。确实是那张程影每天都看厌了的，自己的脸。
程影叹了口气。接着他用毛巾擦干脸后换好衣服，穿上外套到外面晨跑去了。
即使在大学校园清晨的空气下运动，程影也依旧感觉脑袋就像是栓了个重物一样沉甸甸的。
【我难道真的是昨天玩的太HIGH了？可是我又感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程影尝试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除了派对上的蛋糕和欢笑声以外，一切都和平常一样。虽说这些都是欢乐的记忆，可是程影却总觉得有一股子异样感。
【……算了，只是我有点犯贱罢了。呼，后面得给舍友道个歉。】
程影摇了摇头，抛下了内心里的疑惑，开始加速跑起来。就在这时，从另一边的岔路，一个穿着运动衫、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子慢跑着向程影靠了过来，并向他打了个招呼：“喂，小程啊。”
“啊，程老师。”程影急忙回应道。
“今天早上又碰见你了。诶？你怎么看着这么憔悴？”
“啊，看的出来吗？”
“怎么了，有心事？”
程影听到程老师的问题不禁犹豫的停下了脚步。程老师见状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那么客气，老师不是常说我们俩五百年前是一家吗？呼，正好我也跑累了。来，过来坐下慢慢说。”说完程老师和气的将他迎到了一旁的长凳上。坐到长凳上后程影放松了下来，然后开始和老师诉说起自己脑内的疑惑。
“哦，这样。话说回来你的生日派对你居然不邀请我？”程老师故作生气的开玩笑道。
“啊，这个……”
“哎，别那么紧张。我跟你开玩笑呢。你仔细想想，你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很重要的事情……”
程影在老师的引导下开始整理起思绪，这时他看到了自己左碗上昨天小莉送他的电子表：“啊！说起来我没买礼物！”
“买礼物？昨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啊，这个……”程影脸红了起来。
“哦……女孩子对吧。是不是小莉？”程老师一脸坏笑的问道。
“您！？您怎么知道的？！”
“你的单相思在我们系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这么一回事啊。呵呵呵，你小子行啊！我还以为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合着是相思病啊。”
程影一边用右手抓着后脑勺，一边有点害羞的笑着。可这时在程影脑内却突然划过了什么。
“不对……”
“恩？”
程影没有理会老师的疑问，自顾自的陷入沉思之中。
【说起来……我当时不是想出去买礼物来着吗？我当时……】
这时，程影突然又感觉意识不清起来。一旁的程老师看到程影的反应关切的问道：“哎，小程？小程？”
【我当时……】
“小程！”
“啊！？”程影终于清醒了过来。
“你怎么了？怎么一下子就走了神？”
“没，没有。对不起程老师，因为我从今天早上开始脑袋就一直有点晕晕乎乎的。”
“这个你刚才和我已经说过了啊，你没问题吧？”程老师有点担心的问道。
“没问题，我只是……昨天晚上没睡好。恩，那老师我今天就先回宿舍补觉了。我保证会拿出最好的状态迎接您下午的课程！今天谢谢您了。”说完程影转身要走，但是程老师却拉住了他：“小程，等下午上完课后你和我走一趟。”
“恩？”
程老师笑着说道：“我带你去挑礼物！”
下午上完课后，程老师拉着程影来到了一家花店。
【挑礼物是指这个吗？！】程影在心里惊呼道。
花店里面一个扎着马尾辫，笑容灿烂的中年妇女迎接道：“欢迎光临。哎呀老公？你怎么来了？”
【这居然还是程老师自己家的店？！】程影在心里再次惊呼道。
“今天我带了我一个学生过来。”
“伯母好。”程影礼貌的打招呼道。
“你好你好。怎么了今天？”
“我这个学生啊，想要和女孩子表白。”
“咳、咳咳咳……”程影被程老师的直白惊的咳嗽起来。
“哎呀！你已经把女孩子约出来了吗？”
“恩。她和我在同一个打工店打工，所以我觉得姑且是随时都见得到。”
“那还等什么？来我给你马上给你插个花。”说罢，程太太马上开始四处选起来。程老师拿起了旁边的一朵花说道：“老婆你看这个怎么样？”
“这个是菊花啊！又不是上坟。”
“那这个？”
“这个？这个……恩，可以。拿三朵过来，快点快点。”
看着程老师两夫妇为自己忙碌的样子，程影内心不禁想起了一年前的事。
一年前，当时程影还是个从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的大一新生，既没有找到可以半工半读的零工也没有熟悉的人。那天程影也是怀着心事在早上晨跑，却没料到会遇上自己的班导师。
程老师全名程行忠，是他们系教英语的老师。当时还是个大学新生的他之所以对他有印象只是单纯只是因为程老师和他一个姓。那天程老师也是像今天早上一样主动邀请有些内向程影向自己诉说烦恼。
“咋们可是一个姓，五百年前是一家。不用这么客气。”
这句话，不仅迅速温暖了程影的内心，也让程老师赢得了他的信任。事实上后来面包店的工作也是在程老师的推荐下找到的。
所以对于程影来说，程老师不仅是恩师，还是恩人。
此时程老师的太太已经做好了花束，并将它递给了程影：“来，拿上这个花束。话说这天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要不要我让我丈夫开车送你一下？”
“不用了！不如说这个花束……”
“这个我送你了。你就记得等你表白成功后多带女朋友光临啊。”程太太笑着说道。
程影拿着花束使劲的点了点头，然后在程老师夫妇的目送下冲向了面包店。然而，就在拐个弯就到面包店的地方，程影才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面包店里面，不仅有小莉，还有他爸爸。
就在程影满头冷汗的思考对策的时候，他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吓得程影差点把手里的花束扔了。他回头一看，只见小茂正在那里饶有趣味的看着他。
“我去，你没事吓我干什么？！”
“我看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你手里拿的……卧槽，这么大一个花束？你别告诉我你被人表白了！”小茂用一副打算将花束和他一齐烧掉的表情质问道。
“怎么可能啊！”
“哦，那就是你终于打算跟小莉表白了对吧。”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啊！”
“你的单相思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嚯，所以你才在这里一脸惊恐的站着。不过你是打算拿着这么大一把花走过去表白？姑且不论你这……浮夸的风格小莉喜不喜欢。你这么嚣张的把这把花带店里去，就不怕店长看到了后用打蛋机把你打成浆糊？？？”
“如果我不怕，我就不会在这里一脸尴尬了好吗！”程影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和他说道。
小茂看了看程影，摆出了一副没办法的表情后说道：“你就在这等着。对了，要是成了你记得请老子吃烧烤啊。”说完小茂就冲到了蛋糕店里面。
程影远远的透过玻璃看着蛋糕店里面。只见小茂先是很正常的和店长、小莉打了招呼。紧接着他凑到小莉的耳朵旁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小莉就急忙离开了收银台。打开了玻璃门朝着程影的方向冲了过来。程影见状急忙后退，接着进入了凌乱的状态。
【啊？啊啊啊啊？！等等等等等一下，她冲过来了啊！我该说啥，我该说……】
就在程影还混乱不堪的时候，小莉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看到手里拿着花束的程影，小莉先是一副受到打击的表情，而后她迅速理了理自己的齐肩的短发，强装镇定的走到程影面前问道：“你，你答应了？”
程影一脸懵逼。
“所以我问你是不是答应了啊！”小莉抓着程影的领口带着哭腔询问道。
“答应？所以我答应什么了啊？”
“别装蒜了！不然你告诉我你手上这束华丽的莫名其妙的花是什么情况啊！”
“这，这个是我要送……”
“你要送？！居然是你要送！你还礼还的够快的啊你！”
“你在说什么啊！这花是我要送给你的啊！”被搞得晕头转向的程影不自觉的喊出了心里话。小莉听到后先是呆住，然后她脸红着松开了手，迅速后退到了离他三米多的地方盯着地上一言不发。而程影也在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之后，脸色变得通红。周围每个路过的行人则带着看奇葩般的眼神看着他俩。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不管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再退缩我自己都得鄙视我自己！上啊！！！！！！！】
“那，那啥！小莉！”程影使出了吃奶的劲朝小莉喊道。
“恩，恩！”小莉也红着脸抬起了头。
“我、我从一年多以前……好像也没那么久。不对！总而言之，我！”
话已经到喉咙了，但是程影愣是没能喊出来。小莉和周围的吃瓜群众们全部都带着一副着急的表情盯着他。
“我！”
【说出来啊！说出来啊！告诉她我从一年前开始就喜欢她了啊！热心的程老师和他太太、不知道到底用了啥损招的吴茂、这群闲着蛋疼在这围观的群众、甚至包括因为被埋在鼓里所以没过来把我挤成抹布的店长！现在大家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为我加油。最重要的是……】
程影看着眼前一改常态，像个柔弱少女般盯着他的小莉。
【怎么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失望！】
“小莉！我喜欢……”
咚！！！！！！！！！！！！！！！！
嗡……嗡……嗡
一股突然出现的惊人巨响打断了程影的告白。紧接着一股股嗡鸣声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嗡鸣声的所带来的震撼使得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蹲到地上捂住了耳朵。
【发生什么事了！这股子声音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时，他看到蹲在地上一脸痛苦的小莉。
“小莉！”虽说并不清楚巨响的来源，但程影顾不得那么多，只是本能的到了小莉的身边护住了她。
嗡鸣声不断持续着。看着怀中的小莉程影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什么情况啊！】
就在这时，程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在一群抱头蹲在地上的人中，有一个身着鲜红色大衣，带着一个奇怪的圆边礼帽的高瘦男子。所有人都痛苦的倒在地上，唯独他能毫无影响，笔直地站在人群中央。
红衣男子微微将头昂起，睥睨般看着周围。那高傲的姿态，使得所有现在因巨响而跪倒在地上的人，都仿佛是在向他跪拜一般。
这时，红衣男子突然扭头看向了程影这边。他露出了狰狞的嗤笑，伸出手指向天空。
程影咽了口口水后无法控制的看向了天空，露出了惊骇无比的表情。
只见天空中那黑压压的乌云此时就像是被什么巨大的物体吸引了一般，呈漩涡状朝着一个点不断自下往上被吸入，使得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空洞。而漏斗中心更是越往里，便越是呈现出一片难以言喻，比黑更黑的虚无。仿若现在有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洞，正自高空中吞噬着人间的光影。
遥望着这幕天地异变的程影，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
那是来自潜意识本能的，对于未知的巨大恐惧。
就在这时，嗡鸣声停止了。程影迅速看向怀中的小莉，但此时他的怀中却空无一物。惊恐的程影站了起来，却发现自己却正漂浮在空中，周围布满了正往上游动的黑云。
程影不知何时竟已处在漩涡当中。
惊恐之下他不小心看向了正上方的漩涡中心。
漩涡中央处，程影依稀看到了一对男女的脸。
这时，某些异样的回忆像是和黑云一样被漩涡吸引般，从程影的内心深处开始不断浮现。
黑色、发霉的墙壁。
潮湿、冰冷的地板。
在沉闷空气下不断从他身边钻过的虫子。
以及某种噪音。
【啊、啊、啊！啊！！！】
就在程影即将彻底失去理智时，一双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程影的脸，将他的注意力强行带回到了漩涡中央。
手将程影慢慢的拉向了那两张脸。但随着距离的接近，两张脸竟慢慢糅合为了一张，且变得越来越清晰。
最后，那张脸贴到了离程影不到一公分的地方。
那是，那个红衣男子狰狞的笑脸。
然后，程影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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