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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幸福色

第三章,幸福色

偌大的场地,数千万坐席排列其间。在位于舞台前的第九行居中位置,坐着两只娇小的身影,一黑一白,白的那只,全身上下都是白白的,与周围昏暗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看上去十分显眼;而黑的那只,全身上下都是黑黑的,与周围昏暗的环境倒是人景交融,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倘若不仔细看,还以为那里只是空席。

此时,剧场还没有开幕,场地间空荡荡的,只有两名似乎不怎么爱说话的观众,气氛一时间有些幽静。

天穹上,繁星微微闪烁,星河缓缓环绕,散发出朦朦光亮,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席间流淌着静谧的氛围。

“开始了。”

坐席上有人出声轻语,舞台的帷幕也随之缓缓拉开。

忽然,深蓝色的穹顶上万千繁星旋转起来,向舞台上投去了一束束满布着点点闪烁的光柱,场间也开始奏起了欢快俏皮的曲调。

光束集成一线,照在了舞台中央的那个小小的孩子身上。

那是一个约有四五岁的小女孩,有着柔顺的黑发和乌溜溜的大眼睛,身上穿着幼稚园校服,看上去很是可爱。

她从地面上爬起来,茫然无措地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似乎是在找寻着什么。

可是无论她怎么找,周围什么都没有。在舞台上,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光圈里,就连刚才奏响的曲调也渐渐地没了声音。

她垂下了小脑袋,心里满是委屈,不争气地哭了起来。

“爱花,爱花?”

舞台上,忽然有女声响起,声音里透露着爱怜。

小女孩猛地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泪水与鼻涕,哭成了一个小花猫。她左顾右盼,焦急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声音。

“哎哟,我的小爱花,你在看哪儿?”

一个体内印着一个“母”字的白影出现在小女孩的身后,伸手把她揽入怀中。

“妈妈?”

突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爱花仰起小脑袋疑惑地问。

“怎么了?哭成这个样子?”

说着伸手拭去爱花的眼泪。

“不要离开我,妈妈......”

“好好,我的小爱花,妈妈不走,再也不会离开你的。”

白影轻抚着爱花的小脑袋,坚定地说。

这时,又一个白影出现在舞台上,那个影子,体内印着一个“父”字。他威严满满地走到爱花身边,抚了抚她的头,说:

“爱花啊,我们要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要去哪儿?”

“一个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的地方。”

“要离开你们吗?”

“是的,因为那是一个好地方啊。”

“我不要,我不要去!”

“爱花,要听话。”

“不,我不要,我不要走......!”

“哎呀,这孩子......”

白影们为难起来,他们走到一旁,窃窃私语。一会儿,像是商量好似的,不发一语,就离开了。

“哎?妈妈?爸爸?”

“哎哟,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好可爱的一朵小白花啊~”

又一个人影从暗处浮现出来,体内印着一个“师”字,她蹲下身来,轻轻捏了捏爱花的小脸蛋,说:

“怎么啦?在找谁呢?”

“妈妈,爸爸不要我了......”

“怎么会不要你呢,看看我们的小爱花,长得这么可爱,心疼还来不及呢!”

“可是......他们把我扔到这儿......就离开了......”

“哎哟,我的小笨蛋!你可要知道,你是幸福的。爸爸妈妈是为了你的幸福,所以才不得不离开。”

“幸福?”

“是啊,幸福,非常美好的东西,难道小爱花现在不幸福吗?”

“我......不知道,但是......我好想见他们......”

“别担心,别担心,小爱花一定会见到他们的。在那之前......看那儿~”

白影指向一边,爱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簇拥着一个个小小的白影,体内印着“友”字,正欢快地说笑着,爱花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换上了新的制服。

白影轻轻拍了拍爱花的后背,说:

“去找他们玩吧,在回家之前,这里就是你的家~”

爱花踌躇片刻,向那些小小的白影靠近。

“嗨,你终于来找我们了,好开心~”

“你长得真好看,笑一个吧?”

“哼,爱哭鬼。”

“别理他,他这个人就这样,死傲娇。”

“喂,谁傲娇啦!”

“你们两个,不要再吵啦......”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小小的白影越聚越多,爱花被他们围在中间,有些不知所措。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是问我?”

“对啊,对啊。”

“我叫做雾间爱花......那个,你们好?”

“哇啊,好羞羞的名字啊!”

“笨蛋,哪里羞啦,明明这么可爱!”

“哈哈哈,说着玩的,对了,我叫......”

一时间,小小的白影们七嘴八舌地自报家名,爱花被他们搞得晕头晃脑的。

忽然一只白净的小手把爱花拉了出去。

“爱花,跟我来,我们一起去玩吧~”

“哎?”

“哎什么哎啦?以后跟着我,我来罩着你,对了,你可以叫我......”

爱花被那个小小的白影拉着手,渐渐地,忘记了内心的忧伤。她欢快地在草地上奔跑着,小小的身姿,就像是一只矫健伶俐的小花鹿。

嘀嗒,嘀嗒,咚......咚......咚......

“今天是什么日子?”

“猜猜看,小爱花,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父亲和母亲出现在爱花身边,神秘地问。

“父上大人,母上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在星光的照耀下,爱花已然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像是将将要绽放的花儿一样,含苞待放。

“这样的好日子,我们怎能不来?”

“是啊,是啊。”

“唔,今天有什么特别的吗?”

“哎呀,你看这孩子......”

“嗯?”

“看这儿,这儿,小爱花~”

白影们手上一挥,一个巨大的十一层蛋糕塔突然出现在爱花的面前。

“啊......这是?”

“爱花,生日快乐。”

“小爱花,生日快乐~”

“嗨,生日快乐——!”

“小爱花!”

熟悉的白影们一个个地突然出现在爱花面前,为她献上了祝福。

“大家......”

伴随着热闹的气氛,穹顶上的星火渐渐地暗了下来,场间的光线也逐渐湮灭......忽然,舞台上亮起了十一个苹果大小的火苗。

“爱花,许个愿吧。”

“父上大人......”

“小爱花,去吧~”

“母上大人......”

“爱花,爱花,爱花......”

“快去吧,爱花。”

“嗯,知道了。”

爱花踏前一步,闭上眼,对着燃烧的蜡烛,心里默默祈愿着:

“希望大家能够永远幸福。”

许下心愿后,爱花将烛火逐一熄灭。

“哎呀,好黑!”

“等下就好啦。”

“哦哦。”

“对了,爱花许的什么愿望啊?”

“唔......秘密......”

“哎,说嘛,说嘛~”

“笨蛋,说出来就不灵验了。”

“切~”

在突兀的黑暗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话语绵展开来,一时间,场间弥散着愉快的气氛。

然而,穹顶深邃,繁星仍然没有重新点亮的征兆,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给人一种光亮越加黯淡的错觉......

夜穹里翻滚着压抑的静寂......

“轰!”“轰!”“轰!”

地面忽然剧烈地颠簸起来,周围也随之响起物体倒塌的声音,整个场间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嘶鸣。

“啊,发生什么了!?”

“喂,你们没事吧——”

“啊啊啊,好痛,好痛!”

“不要,不要啊——”

“谁都好,拜托快来救救我——”

尘土飞扬,在黑暗里裹挟着惨叫与哀嚎,铺散全场。

“不要!快救救他们——!”

忽然,场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在偌大的席间里久久回荡不休,一时盖住了舞台上所有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弭,昏黑中只剩下少女抽泣的声音。

这时,一束璀璨的星光,穿透沙雾,照在了舞台上。

亮晶晶的星尘中,站着一名黑发的少女。少女身上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手上端着空盘,盘面光洁明亮,盛着一双惊恐茫然的黑眸。看样子,她还没有从巨大的震荡中缓过神来。

脚下的光圈慢慢扩大,周遭的状况也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承载着少女心愿的蛋糕塔高高地摔落在地,蛋糕的碎片被踢得到处都是,刚才还在说笑的人们,此刻也都安静地躺倒在地,残肢断腿四处散落,破破烂烂的躯干上遍布着狰狞的伤口,鲜血从裂口处汩汩地流出,染红了整个舞台......

空气混杂着甜腻和腥臭,一股难言的气味散布开来......

“啪啦......!”

空盘摔落在地,碎片四溅。

“够了!不要让我再看到这些了!”

场下忽然有人尖声喊出。

“嗯。”

顷刻间,边墙上昏暗的色块开始一片片地剥落,露出了底层的白色。不到一会儿,偌大的场席消失了,遍布狼藉的舞台也消失了,就连台上发生的所有也像是幻影一般,全部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白色的空间。

之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梦。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你要让我看到这些!”

黑发少女忽然上前揪住那个白色人影的衣衫,大声质问。

“不懂。”

“......什么?”

少女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你的幸福,在哪里,不懂。”

“啊啊......就因为这个......?”

“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爱花......”

“不许你叫那个名字!”

“......”

“你不懂,什么都不懂!”

“......”

“早知道会这样,还不如干脆就......!”

“睡吧。”

语落,少女还没说完,晃了晃,就要向一旁倒去,眼看着要栽倒在地上,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起,悬浮在了半空。

“白箱。”

一个方正的白色长箱出现在白的面前,祂移动着少女,小心地把她放在箱内。

长箱缓缓合上,在将要闭上之前,那双银眸始终满含歉意,最终,思绪还是汇聚成为了一句简短的话语:

“晚安,做个好梦......”

少女没有回答,因为此时的她正躺在白箱里,做着甜美幸福的梦,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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