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识到自己又碰上麻烦事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整了,我正站在前往长沙的卧铺列车的九号车厢的过道里。
和我一同上车的其他乘客似乎都已经凭借车票上打印的床位号找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而我仍傻愣愣的杵在写有九号十三床位的隔间前面,原因不外乎是原本在我乘车这段时间专属于我的床位上似乎已经有了一位乘客正用被子蒙着头蜷缩在上面呼呼大睡。
没来由的火大起来,这列车的乘务员到底是怎么搞的啊,我在火车站忍受了一晚的烦人的蚊子到了列车上还不得安宁。
头顶的空调朝我吹来习习的凉风,我稍微冷静一下又开始嫌弃自己,其实真正有问题的不是乘务员,也不是倒在属于我的床上酣睡的乘客。有问题的其实是我。
在床主乘客未上车的情况下,有其他乘客借用休息是件很正常的事,乘务员也不能过分要求什么,毕竟有票才能上车。我只是把自己不善于和陌生人搭话以及有些害怕去叫醒那个熟睡的人的懦弱无奈以及讨厌这样的自己的怒气全部发泄到乘务员这种无关紧要的因素上面了而已。
『真是废啊。』我轻轻吐出这句话,有气无力地坐在设置在过道上的用餐折叠座上。
应该六七点的时候就会到长沙吧?我想着就这样坐一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让那个人睡一下没准他(她)会在半夜起来也说不定,总之就先这样忍耐一下也未必不可,反正我还不困。
于是我把背包放在地上,手支着用餐台上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光景发呆。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睡着了,那么一定快到六点了吧?我望着窗外仍黑漆漆的天空摸出手机想确认一下,手机屏幕亮起,不知道是因为亮度太高还是什么,以蕾姆为壁纸的屏幕上方四个数字像是细针一般狠狠地刺痛了我的眼睛,十二点过十分。
『真的……假…的……』难怪连手都没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酸痛缺血发麻,原来才仅仅过了十分钟而已。看来六七个小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能轻易混过去的。
『请把车票给我替换床位卡。』与八号车厢连接的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低沉的声音。
我追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心头一喜,我怎么把这茬忘了!卧铺列车上乘务员会在你上车的时候把你的车票换成塑料制的硬卡。我所在的车厢是九号,想必乘务员是从一号车厢慢慢走过来的,所以才在我上车十分钟之后来换票,想到这里我急急忙忙掏出车票等着乘务员过来。
乘务员是个三四十岁的大叔,他一手拿着手电一手拿着换票用的小册子,我把车票递上去,他打着手电在小册子上翻着什么,看样子是在找我所在床位的床位卡。
期间他向我搭话,『这么晚还不睡啊。』
听语气是个陈述句,难不成不用我提他就已经注意到了我床位上已经有人啦?
『稍微有点兴奋,睡不着。』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面对陌生人我应该笑不出来才对,可偏偏硬是挤出僵硬的笑容出来,可能在他眼里我是个奇怪的人,不过还好他没看我。
『还是早点睡吧,列车很早就到站了,喏,把这张卡收好,下车还需要换票的。』说罢,他递给我一张卡片。我收下点点头,还当我是小屁孩?这种事情当然清楚了,我嘟囔着又坐回到折叠座上。
啊不对!我意识到我的目的还没达到呢,他这家伙居然没注意到我床位上有人么!
『那个……』我支支吾吾地向他搭话,他正站在下一个床铺隔间前给其他乘客换票,『你们还真辛苦哦,这种时候还得在车厢里走来走去。』
『工作嘛,没办法的。』他头也不回地回答。似乎下个隔间的新乘客只有一位,他很快就换完票又准备前往下一个了。
『那个……』
听见我为难的语气,他抬头看着我说『有事吗?』
我尴尬地挠挠脑袋,指着我的床位上说『这里好像已经有其他人了。』
『嗯?』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然后默默转身离开,嘴里还说着『小伙子,早点休息吧,你太累了。』
『诶?可是那里有……』
没等我说完,乘务员又开口『那里被子都叠得好好的,怎么会有人嘛,我看你是累坏了又晕车吧?睡一觉就到站了,好好睡。』说罢他就自顾自地前往下一节车厢了。
『怎么会!』我再次确认我没有看错,或是出现了幻觉,那张不大的中位床铺上的的确确像是躺着一个人,被子裹在其身上,连头都埋在里面。
难不成……我心里有些动摇,脑海里快速寻找着某些没有根据的都市传说,难不成这床上躺着的是只有我能看见的不是人的东西?
上去一探究竟,还是就这样坐到天亮?我脑海里两个小人不停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够了!』我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小人的,我咽下口水,『决定了……去看看。』
如果上面是奇怪的东西为了能更快逃跑我没脱鞋子,我轻轻地踩在手脚架上,暗自发力,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托上去。
我沿着床外侧爬过去,被子以一个人形蜷缩在床的里侧。扭头确认一下没有惊动其他乘客,我动作迟缓地用两根手指捻住被子突出在上的一角,心里杂乱无章地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上帝保佑安拉保佑之类的话,手臂缓缓地用力。
被子被我掀起一个小口,与空调冷风成鲜明对比的热流从里泄露出来。
应该是生物吧,不然怎么会呼吸呢?即使周围笼罩在火车运行的哐噹声中我还是能听得到被子下面传来的平缓微弱的呼吸声。
『下面,妖魔鬼怪快离开!』我嘀咕着老爹的台词把掀起的小口整个打开,虽然已经熄灯了,但凭借车窗外照射进来的微弱月光,里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那是一张女孩子的脸。
一张漂亮到可以直接断定不是人类女孩子的脸。借着月光,她的脸好像泛着微微的青光,深黑色的长长睫毛在微光下有着媲美黑曜石的光泽。我咽着口水,这双闭上都这么漂亮的眼睛,那睁开的时候岂不是美到无法形容?这对我一个眼控来说可是必杀的诱惑啊!
因为长时间把头捂在被子里,她额角上已经沁出细汗,还有一两根头发黏在她的左脸上。我僵硬在原地,看见了她匿藏在黑色长发里的尖尖的耳朵。
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我自己的耳朵,中二期间我最中意的就是这双耳朵,因为睡姿的奇怪导致耳朵的上部呈尖尖的状态,就像是精灵的标准一般。不过,我眼前这个女孩子的耳朵比起我更接近精灵。
不,倒不如说这个女孩就是真正的精灵吧。
望着她的睡颜我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拨开黏在她左脸上的头发。
『嗯?』在我的手离她的脸还有两三公分距离的时候,眼前这个女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有着长睫毛的眼睛吧嗒吧嗒地眨着,睁眼时睫毛上的眼皮有着一道细细的褶皱,那是双眼皮的标志。
眼睛里除了眼白,是深邃的黑色,像是用PS软件处理过的动画人物的眼睛,而它的主人正利用着它好奇地盯着我。
『有事么?』那女孩子用轻柔细腻的声音问着,音色介于我最喜欢的CV花泽香菜与牧野由依之间,这声音是那种有着一听就能让人怦然心动的魔力的声音。
我触电般迅速抽回伸向她脸颊的手,僵硬的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沉默了两三秒之后我想起原本的目的,要是床上是个智慧生物的话好好给他(她)讲明原因,然后降之赶下床。困意不决的我是忍心将这么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赶下去的,更何况她有着不是人类的风险。
我慌慌张张地从裤兜里掏出床位卡『啊嘞,这个……那个,这里好像是我的位置?』
这么说她应该能明白吧?
她坐起来偏着头望着我,然后又扫了一眼我手里的卡。
『我也有这个哦。』
听到她这么回答,我松了口气。什么嘛,她也是乘客啊,肯定是搞错位置了,刚刚那个乘务员我看才是累坏了,虽然她身形比较瘦小,也不至于到了看不见的地步。还说什么被子都叠得好好的,现在的这些人啊…… 我心里无力地吐槽着,接过她递过来的床位卡,嗯,是本次列车的卡,我点着头将卡翻了一个面。
九号车第……十三号!?
我怔怔地望着她的卡,这怎么可能,同一个床位怎么可能有两张卡,如果是这趟列车其他时段的票是根本上不了车的,这……真的很扯淡诶!
『诶?你的也是这张床诶!』女孩子微眯着眼盯着我的卡有点兴奋地对我说,『我们都是这张床的主人啦!』
我搭不上话,又开始怀疑眼前这个女生。
稍微沉默了一会,她像是注意到了我的状态『把脏鞋子穿上来床可是会生气的!』
『诶?』哦对,我之前为了逃跑而故意没脱掉鞋子。
『快去脱掉。』她发号施令。
『哦哦哦!』
当我脱掉鞋子重新坐在这个女孩子旁边的时候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我居然对这小丫头言听计从了。
『好困啊,睡觉啦!』她如此说着自顾自地躺下,闭上眼睛又睁开看了看我『不睡么?』
『啊,那个…』我有些尴尬地望着她分给我一半的被子,心里想着她能接受和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生同眠共枕?!
『啊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也属于无名先生的位置霸占完啦!』她好像以为我是因为在意留给我的位置太窄而不睡觉的,于是忙慌地朝里面挪了挪。
看着空出来可供我躺下的空隙,我不禁佩服她居然能让窄窄的一个床容纳下两个人,想必她一定是斜着靠着隔间板上的吧。
『那个…我…我的名字叫……』我实在很在意她叫我无名先生,但又有所顾忌不愿意告诉她我真正的名字,于是把我的笔名报给了她『Tokio!嗯,直接叫Ti也可以,所以不要叫什么无名先生了。』
说完我就后悔了,神特么Tokio啊!我这幅模样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当做外国人吧,一个中国人叫Tokio很明显不会有人信啊!
『Tokio?』她喃喃地念着,说着令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记住啦!』
诶?她…居然相信了这是我的名字?
『那个,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她闭上眼睛,好像在思考『我好像没有名字诶。』
『没有名字?』我把紧接着要吐出口的怎么可能收回到肚子里,她肯定是不想告诉我而已,没有名字还能买车票?
不对,她在我这里是不确定是人类的东西,没有名字这种情况倒的确可能存在。
『那你帮我取了名字吧!』她嘴角上扬冲我甜甜的一笑。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笑,天呐,真的真的好漂亮!
睫毛以一种完美比例弯曲着,眼睛弯成月牙,嘴角两边还有着和我一样的类似于酒窝一样的白色的微微凸起的东西。
我赌上我作为人类的尊严可以说她绝对是个妖精,还是那种最漂亮的存在。
『诶?我来取?这不太好吧。』我的右脚盖在她分给我的被子里,虽然我穿着休闲裤,但仍能感觉到她的腿的温度,这光滑的程度……不会没穿吧!我猛地一惊,准备下去,她却用手拉住我T恤短袖的袖口。
『不取名字就不准走哦!』
『我可不会取什么名字啊!』虽然我很想这么回答她,但总觉得这样说之后她会像《野良神》里的伊邪那美一样撕下华美的外表,露出长满蛆虫的恐怖面容。
于是我在脑海里用各种字不停地组成名字来寻找自己中意的一个,但是我越是想找到一个却越是没有中意的,倒是有好几个我喜欢的小说的人物名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
『零!零怎么样?』我放弃寻找了,随意地说出了江南笔下的一位三无少女的名字。
『ぜろ?』她又闭上眼,应该是在考虑这个名字合不合适『很好听哦,那我的名字就叫ゼろ好啦!』
『诶?』我惊奇的不仅仅是她居然能接受这个简易且从普通角度上看毫无美感的名字,她说的ゼろ是日语中零的发音,她难不成是个日本人?
『额,嗯,那个你是日籍华人么?』我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与语气,避免她误会我对她抱有敌意。
『日籍华人是什么?是夸我么?』她眨眨眼睛。
『日籍华人就是国籍是属于日本国但血统上有着中国血统的人,你是么?』我解释。
『不知道诶,那Tokio是日籍华人么?抱歉啊我记性太差没能记住刚刚你讲的那些话。』她吐吐舌头,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我啊!不是日籍华人哦,是中国人。』我认识到继续这个话题是徒劳的,于是翻身准备下床让她一个人睡在上面。
『你不睡觉么?』
『唔』我脸微微发热,这家伙还真是没防备,她就没意识到我是个健全的男生嘛?
『稍微有点睡不着。』我已经习惯在这种事情上说违心的话了。
『那你陪我看星星吧!』她翻身双手支着头望着窗外,从我这个角度看到的只是一片黑暗,只是偶尔有一闪即逝的灯光而已。
『好漂亮的星星啊!要是能把它们全部都抓下来就好了。』
『真的能看到星星么?』我弯腰侧着头望去还是没看见她所说的星星。
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趴在这里才能看得见哦!』
『诶?是么?』我模仿着零的样子趴在床上双手支着头,这样一来……果然看得见!
不过也仅仅看得见一小块有着星星的空域,不过看零的样子好像很开心。
『星星啊,是宇宙中的大石头摩擦燃烧发热才会在天上熠熠发光哦。』我总是给出一些无趣的答案。
『是这样子啊!』她眼神醉迷地望着窗外『那我以后也要变成星星,但是但是燃烧发热不会痛吧?』
『应该…不会吧,不然大石头们为什么一直在天上燃烧着呢?』
『诶?星星们白天也不休息的么?』她偏过头来,期待着我回答。
我们俩并排着趴在床上,距离缩进了不少,她发梢上淡淡的樱花的味道都能清楚的嗅到。
我懒洋洋地说『白天也不休息呢,燃烧发光就是它们的使命,听说每颗星星都守护着一个人呢,会陪着那个人一生,直到其死去,到时候星星也会黯淡无光吧。』
这次没听到她感到惊奇的感叹,我侧过头她已经放弃看星星的动作,躺在床上发出平缓的呼吸声,安然入睡了。
『真是……我难得讲一次这种格调的话啊。』我微微叹息。平时作为一个一发声就惹人厌恶的我能和她这样普普通通地说上话我应该很感激了吧?
我把被子全部给她盖上,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你别说,晚间列车里的空调开得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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