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真雪老师低垂着眼睛，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杰弗逊的背影。那个神秘的男人现在正穿着我的粉红色印花小围裙，在一侧的厨房里哼着我从未听过的调子，不一会，浓郁的酒和芥末的味道便弥漫了整个西式的客厅，和我父母灵台前的香混杂在一起，凝成了一块块的粘腻，在空中鼓动着，漂浮着。
“一个失踪了那么多年，浑身上下全都是搞不懂，现在还被我们视作希望的男人，现在正在悠哉游哉地像个家庭主妇一样做着饭？”
“我都听到了哦——”
厨房里传来了依旧悠哉，颇具磁性的男人嗓音，随即杰弗逊老师就端着两只盘子走了出来，他头上带着白色的头巾，身上穿着粉红色的小围裙，原本就纤细修长的身材现在看上去颇显粉哒哒的少女气息。
“法兰克福肠，经典的德式风味，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德、德式风味么……”
真雪老师的眉头颤动了一下，不自觉地用手捂着口鼻咳嗽了两声。
“难怪……那么重的芥末味……“
“我开动了……“
并不去顾及他们两人之间的小吵闹，我对眼前的这道漂浮着刺激气味的食物充满了好奇。
小火煎熟的法兰克福肠，半透明的肠衣里包裹着满满当当的肉质，醇香的汁液从细小的缝隙之间渗透出来。薄肉片呈现出诱人的金黄色，边缘微焦，向内侧稍稍卷起，还在因为余热做着细微的颤动。一侧是爽口的土豆沙拉和从中间切开的小番茄，一小堆黄色的芥末被小心摆放在一边，刺激性的气味和食物的温热混杂在一起，揉合出德国菜独有的豪迈气质。
这完全不像是在末世时期可以享受到的食物……
杰弗逊老师细心地为我们准备了不锈钢的刀叉。餐刀轻松地切开被煎得酥脆的肠衣，肉汁瞬间满溢而出，沁人心脾的香味噗得弥散开来。取一小块放入口中，浓郁的肉香与白酒的烈性气味瞬间充满了唇齿之间，我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杰弗逊……这些材料——”
真雪老师皱着眉头打量着叉子上的这块肉，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杰弗逊的脸。
而那个男人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啊，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人造食材，虽然看上去是猪肉，不过其实是别的东西哦。”
“那……是什么？”
虽然有一种会得到很糟糕的回答的预感，真雪老师吞了口唾沫，还是吞吞吐吐地问出了口。
“是人哦。”
“噗——咳咳……”
杰弗逊老师的话让我瞬间丧失了所有的食欲，一股反胃瞬间冲上头脑，一口吐出了最终的肉块，不自觉地干咳着。
真雪老师的眼角也颤了一下，不过还是强忍着露出铁青的脸色，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杰弗逊老师依旧充溢着微笑的双眼。
“啊……看来还是保存了一点人类的价值观呢，真是可惜。”
杰弗逊老师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伸手揉了揉我的头，轻声说道。
“放心吧，这些都是我在离开庇护所的时候带出来的牲畜的肉，再不处理掉就要坏了所以才拿出来给你们享用的。安啦，还有好多呢，要是剩下了就可惜了。”
“对、对不起……”
在他的面前，我仿佛再一次恢复了做下觉悟之前的懦弱，任凭冰凉的窒息感把我的身躯淹没，却不敢做一丝反抗。
那盘法兰克福肠我是再也吞咽不下去了，只是弱弱地缩着身体，一勺一勺舀着土豆泥，唇齿之间的恶心反胃感才勉强疏缓下来。
“你是故意的吧。”
真雪老师翻了个白眼，没声好气地闯入了对话。
“多少年了，你还是这个样子，尽用些怪里怪气的方法做事。”
“没办法，这也是为了检查真岛同学现在的状态嘛。”
杰弗逊老师摊开了手，摆出无辜的样子，许久，还是恢复了微笑。
“如果我没有猜错，真岛同学现在的处境，应该很尴尬吧。”
“……”
“金那家伙肯定又为难她了，真是个心急的人啊，虽然也是为了人类的利益没错，不过真岛同学还只是个小孩子，还有好多事情都需要她慢慢去接受，去习惯的，一开始就让她接受那么多糟糕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
“要说过分你也差不多吧……”
真雪老师瞥了眼桌上的菜肴，耸了耸肩。
“不过……你猜得没错。我承认，现在我们可以依靠的，恐怕真的只有你了。”
“唔嗯？”
“你对她，做了实验对吧。”
真雪老师的话让我颤了一下，握着勺子的手也不自觉地僵在了空中。
杰弗逊老师收起了笑容，转而用严肃的眼神看了看我，又扭头看了看真雪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要你的计划成功，有一点必须委屈真岛同学接受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千羽真雪。”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真雪老师放下了手中的餐具，坐正了身体，望向我的眼神除了歉意还有担忧。
“我知道这对有栖来说是很困难的事，不过……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哥哥只会把她当作一台战争机器，结局恐怕是兔死狗烹，就算是为了有栖……”
“原来如此。”
杰弗逊老师摸了摸我的头，我顺从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他的表情异常严肃。
“真岛同学，现在，需要你做一件可能会影响你一生的决定。”
“嗯。”
“如果和人类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下去，不光你我的理想无法实现，而且连你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明白么？”
“……嗯。”
“所以，我希望你……”
我眨了眨眼，而杰弗逊老师则深深吸了一口气。
“以异虫的身份，完全，背叛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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