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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谈判

第一章、谈判

能用拳头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靠谈判。

能靠谈判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用拳头。

*

熟悉的土壤,熟悉的路。

野外的空气,草木的清香。

我回来了。

两年以后的十三号庇护所,相比之前,多了一份家的味道,即便如今我已不得不和人类划清种族的界限,在这里,却仍然能体会到归属感。

然而即便我愿意归属,十三号庇护所也不会再接纳我了吧。

我是异虫,像真雪老师这样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站住!“

大多数的人类都会像我面前的这两位一样,对我的来临表现出极端的敌意,然后举起手中的武器瞄准我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现在,真岛有栖的名字,怕是已经被全庇护所的人熟记于心了,如果杰弗逊老师还在,可能还会被专门列开一课讲解关于我的事情吧。为此虽然已经做好了充分的伪装,厚厚的毛皮长袍从头顶一直遮盖到脚后跟,还是难免要被人感觉出异样。

伪装可真是辛苦啊……“

都不知道是该感到开心还是难过了。

“千羽真雪,要求放行。“

真雪老师举起了手,用严肃的眼神和持枪男子对视,虽然是女性,她的压迫力远远胜过普通的成年男子,仅仅是对视,就让这个男人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我……要先向上级申请一下,获得允许之后——“

“你,是不是刚刚才上任啊?“

打断了男人的话,真雪老师凑上前去,摆出饶有兴趣的样子,双手叉腰,微微歪着头端详着男人的面孔。

真雪老师的美令人窒息,但同时,也让人觉得这份纯白之中,带着绝对致命的毒刺。

这是她在无意之中学会的虚张声势,真雪老师发自内心的询问,在人们眼中,却会被当作是别有用心。这一点,恐怕真雪老师自己都没有想到。

我叹了口气,用略带怜悯的眼神打量着那个红着脸,努力地挺直腰杆的男人。

“是、是的……“

“……你就和金说一声,说千羽真雪想要和你谈谈,做得到吧。“

“了解!“

慌慌张张地回答完毕,那男子笨拙地像真雪老师敬了一个礼,也不知是意识到了真雪老师的真实身份,还是单纯的已经神智混乱了。

真雪老师回过头,向我抱歉地一笑。

*

等到我被正式批准进入庇护所,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异虫对睡眠的需求不大,蛰伏本身就可以恢复体力。不过即便是异虫,从正午一直忙碌到凌晨,对体能的消耗还是有些庞大的,以至于真正到我熟悉的那个地方的时候,头脑已经有些发昏了。

即便是如此深夜,金先生还是接受了我的要求。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雪老师的面子,排除那些繁杂的人际关系不管,至少目的已经达成,如此就已经算是前进了一步,可以在心里偷偷地庆祝一下了。

容易满足。

摘下帽檐,头发还是一样杂乱而蓬松,闷热之后感觉到了外界的清凉,一股柔软的爽**迅速从身体中掠过,我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好不容易才折腾舒坦的两边的毛发又一次翘了起来。

抓毛。

一盏夜灯照亮了狭窄的木头棚屋,照亮了金先生的脸。在澄黄的暖光映照下,他那撇金色的八字胡泛着干枯的色彩。

“万万没想到和我对峙的会是你啊……真岛有栖。“

“其实你早就该猜到了,不是么。“

“哼!“

金先生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自暴自弃似地扶着脸颊,面孔上的肉挤在一起,却遮挡不住那对眼中犀利的目光。

“我还记得以前,你对待我可不是这样的态度啊,真岛小姐。“

“我对金先生始终保持着最起码的尊敬,这一点是永远不会变的。“

我笑了笑,并没有对金先生挑衅的话语做出回应,仍然只是一心一意伸手抓着头上的毛发。

真雪老师站在我的身后,而金先生的背后则站着比格老师,小棚屋的门口还有两名亲信把手,这里发生的对话的内容不会轻易地被外人得知。

“真会说话啊……“

金先生犀利的眼中划过一丝悻悻的无奈。

“所以,一只异虫特地来到人类的庇护所,还特别要问候庇护所的管理人,是有什么企图么?”

“我想要向您征求同意,关于——”

“人类与异虫的和平,对吧。“

金先生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嗤笑,无精打采地冲我摆了摆手。

“我是不会同意的,请回吧。“

“拒绝地很直白呢……“

我的嘴角颤了一下,但还是保持着微笑。

“我能……姑且问一下原因么?”

“原因?”

金先生放下了手,冷漠地与我对视。

“你太天真了,真岛有栖。人类对异虫的怨恨有深,曾经当过人类的你,应该对这一点很清楚吧。”

“……”

“就在你不在的这些年里,因为异虫的袭击,庇护所已经丧失了将近一半的人口,战斗人员在战斗中被撕扯成碎片,平民,甚至女人孩子,都要在虫子面前丢掉脑袋——这些损失,是你这一句简单的和平能平复的么!”

“……”

“九年,整整九年,人类已经屈居于异虫之下九年了。现在我们出来了,我们不再是缩头乌龟,我们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了,现在你倒过来向我们请求和平,怎么,你还想和我们其乐融融地共同生活?你以为就你一个承认了和平,全体人类和异虫就会同意吗?——别傻了,真岛有栖!人是人,虫是虫!”

金先生一掌狠狠拍在了桌子上,语气已经变得咬牙切齿了起来。

“……你说完了吗?”

我低着头,淡淡地回应道。

“有栖……”

“那,我来说说吧……”

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焦躁,我抬起了头,勉强地微笑着。

“我知道你说的没错,人和虫的和解,绝对不会只是这一次谈话就可以了结的事情——我会努力的,如果可以得到您的信任,不管什么事情,我会努力去做,所以……请务必给我一次机会,让您可以相信异虫的机会。”

“……”

“人和虫的战争有多惨烈,我是知道的。可能您并不清楚,这些年人类杀死的异虫有多少……金先生,异虫不全是异虫,异虫……也是人。”

“……啧,尽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金先生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我问你,你有能力把对人类抱有敌意的异虫全部挑拣出来并处理掉么?你有能力保证在和平以后,异虫永远不会在袭击人类么?你有能力让所有异虫都接受和人类共同主宰地球的这个所谓的约定么?是,异虫也是人,异虫也和人类有着一样的贪婪,一样的嗜血欲望,只要这种欲望存在一天,人类和异虫,就永远不会得到和解!”

“……”

我咬紧了牙。

我不是金先生那样成熟老练的统治者,在他的话语面前,我完全无力反抗。

不甘心。

但是……又不得不低下头去。

“有栖……“

真雪老师看了看我,犹豫许久,还是没敢上前安慰。

我理解她。

“你啊……还太不成熟了。”

金先生从喉咙里哼了一声,仍旧坐了下来,一手扶着脸颊,望向我的目光里带着铁一样的坚决,而那坚决之间,却有一丝电流忽地闪过。

“不过……真岛有栖,虽然我暂时还没有办法承认人与异虫的和谐关系,不过……我并不介意和你合作。”

“……合作?”

“没错。”

金先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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