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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蓝色的热狗

【第一章】蓝色的热狗

“站住!小屁股!”

女人举高双手,像张开双翅的鸽子那样咕咕地咕嚷着笑着追赶着兰斯诺。

兰斯诺在碧绿的草坪上蹒跚前行,笑着,头上顶着金子般的阳光,在枝叶繁茂的苹果树下,女人加快了步伐,兰斯诺被抱了起来。

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一个小人儿的影子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欢快地舞动着双臂,兰斯诺笑着张开了小嘴。

爸爸正在用水壶浇灌着院子篱笆上面妖娆的蔷薇花。

阳光是那样的明媚,那样的温暖……

“兰斯诺,”女人笑着揪着兰斯诺的小脸蛋,“噢我的宝贝儿诺兰……”

兰斯诺高兴死了。

这才是生活啊。

阳光像天使一般,轻轻地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像黄金般闪烁着光泽的金发。

四周显得安静而祥和,而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

“兰斯诺。”

“兰斯诺。”

兰斯诺愣了一下。

嗯?

“兰斯诺!”

女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焦急,听起来似乎是在催促自己,兰斯诺扭过脸,看着东张西望的母亲。

嗯?怎么了?

怎……怎么回事?

女人急切地呼唤着。神色愈发地紧张!

“妈妈,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啊!”

起风了!

爸爸已经不见了,天空中的云层开始聚拢,天空刹那间变得阴沉!兰斯诺愣住了,女人急切的呼喊声渐渐变得空虚,苹果树碧绿的叶子霎地被一阵狂风掠去——枝叶繁茂的苹果树,瞬即在暴风的摧残中,失去了自己所有的绿叶!生机在死神般的疾风中黯然殆尽!天空中枯叶狂舞,女人的手渐渐消失,兰斯诺一下子掉在地上!而女人已是泪流满面,东张西望,急切的呼喊像利刃般扎向兰斯诺!

怎么……怎么回事?……

蔷薇花瓣在暴怒的疾风中热舞,又如同折翼的蝴蝶,在浑浊的空气中,忍受着狂风的肆意支配,她们连同女人急切的呼唤,在风中飞向灰色苍穹!

“妈……”

兰斯诺刚开口,一阵疾风带着枯死的树叶措不及防打在自己脸上!

“兰斯诺!”

他猛地睁开双眼!

“哇。”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在自己的脸上。

兰斯诺扭头,视野一片模糊,他眨了眨双眼,向身边那模糊的身影看过去……

“起床!”

一只巴掌带着风,海盗船般飞速地以弧线轨道袭面而来!兰斯诺猝不及防!

“啪!”

“啊!贝格莉塔!”

“……”

兰斯诺·冯·道格拉斯“噌”地从床上弹起来。

“贝格莉塔!”

他新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

起床、洗漱、穿衣、吃饭什么的是兰斯诺最擅长干的,除了上述的那么几个方面以外,他也会读读写写什么的,顶多可以坚持差不多十几分钟的吧,但如果说其他方面的话,那就得另寻根据了。

兰斯诺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17年零3个月29天的样子,不过他仍在继续坚持,因为饭不可能不吃——其实他一顿吃的东西也不少,但是体重却仍没能突破150磅,说真的,兰斯诺这个家伙吃东西的能力真的很强,那也是他能长到6英尺高的原因……大概。

如果说其他比较专业的方面的东西,兰斯诺可是一窍不通——嗯,尽管他在历史这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但是如果和他无止息地聊什么geometry,他一定是会气得爆炸——当着任何人的面!毕竟他这个家伙最大的性格特点还是不爱聊自个不擅长的东西,在其他方面的话,他这人还是比较开朗的……除了在学校里。

同学们都觉得这个眼睛金黄头发金黄,而脑子不灵光的家伙像个怪物,在学校一整天除了上体育课和进食堂以外,就是一个人孤零零地据守在自己角落边的课桌——没人欺负他,应该是没有人想欺负他,大家都知道,那样做,没有什么意义,就算是欺负了他,他依然会回到自己的桌子在那里一个人画着自己也看不过去的画。

兰斯诺很孤独。

说到底,兰斯诺就是那么一个家伙,不合群,没臭脾气,脑瓜子不灵活但是还是有点情商的。

然而兰斯诺还有个妹妹。

她在不到一分钟前才扇了自己哥哥一巴掌。

“嗝。”

兰斯诺软在沙发里,打了个嗝。

时钟的秒针在钟里边缓缓地爬行,一圈一圈。

这是加利福尼亚州北部小镇寒鸦镇难得拥有的冬日阳光。

兰斯诺掏出自己的三星Galaxy,登录了Skype。

这可能是他同外界进行交流的唯一方式了,而它也是去年的感恩节礼物。

贝格莉塔在厨房像厨娘一般默默地清洗着哥哥的碟子,她一声不吭,用印花的围腰包裹住自己红白相间的棒球服,碧绿的双瞳漫视着碗槽内的五个盘子,灵活地用双手搓洗着油渍。

她比哥哥小两岁。

兰斯诺仍然对刚才的梦耿耿于怀,同时对妹妹的那一巴掌感到很不爽,他将手机扔在沙发上,艰难地翻身起来。这时,贝格莉塔擦干手走了出来。

“哥,刚才抱歉,今天有要事。”

还没等到兰斯诺开口,她就先说话了。

“要紧?什么事?”

兰斯诺一惊。

今天是11月23号!能有什么事!今天下午就会回旧金山过感恩节!

“什么事?”兰斯诺又问了一遍。

贝格莉塔没说话,只是做出了一副无奈得可爱的表情。

学校昨天放学时也没说过要干什么,只是有几个社团的红十字义务志愿者活动和体育社团的篮球比赛,而真正的感恩节活动是第二天。

“是……那个红十字吗?”兰斯诺小心翼翼地猜测——那是娘们儿才干的事,换作他,他是打死也不会答应去那儿,毕竟,昨天也没收到谁给的邀请,今天在Skype上也没有任何同学的消息。

兰斯诺是很尊重妹妹的,只要有任何需求,他都会努力帮贝格莉塔实现的,洗碗是她自己的决定,他觉得这么做,也不会愧对自己身为这个家的二号男人的地位。

三年前,他和贝格莉塔是目睹了母亲离开的……自从那时起,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就变得寡言少语了。

他也是知道,以前的贝格莉塔是多么的活泼开朗,就像冰雪奇缘中的公主爱莎。

但是,贝格莉塔点了点头,脸上露出骄傲的笑。

“噢,老兄,我的天哪……”

兰斯诺一巴掌拍向了额头。

“我知道你会说那是娘们干的。”贝格莉塔露出鄙视的神色。

“小祖宗。”兰斯诺摇摇头。

“是寒鸦镇孤儿院,”贝格莉塔难得地高兴起来,她兴奋地叫起来,“你就…老哥,你就做香肠吧!”

香肠?……

“excuseme?”

兰斯诺从沙发的缝隙中掏出手机,转过头看着贝格莉塔,她收起了笑容,开始往双肩包里塞午餐。

“爸在哪里?”兰斯诺关掉了手机屏幕,问道。

爸这个男人的形象在他的心里一直是庄严,高大,优雅,就如同在梦里的那样,爸曾经很爱惜自己的蔷薇——有次兰斯诺听他说,那是野生的,能够结出果实的。

但是那些蔷薇已经枯萎三年了。

爸从三年前起就变得异常忙碌。

“哦,爸在地下室里,之前我给他送吃的。”

贝格莉塔小声说道。

这个辛苦的男人,兰斯诺心里对父亲还是十分体谅的,尽管包含着疑惑和恼怒。

这个镇子的大小不超过一平方英里。在冬日,与其相伴的,始终是不负其名的灰暗,灰暗的天空,灰暗的街道,灰暗的行人。

但它却是兰斯诺土生土长的家乡,并且今天,它是金黄色的!

兰斯诺跨上自己的Specialized,贝格莉塔也跨上了自己的车。兰斯诺瞥了一眼车库里那辆破旧的雪弗兰2007年款赛欧那是爸很久以前和妈一起买的,他记得。

大街上的行人比往常多了许多,主街两旁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大家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显得喜洋洋,因为他们回去后,可以向家里人炫耀自己挑选到了一只怎样肥大的火鸡。

兰斯诺开始发神,这台“闪电”是去年回旧金山时爷爷送给自己的,那年雪下的很大,而下午,兰斯诺就会面临自己的第N件感恩节礼物。

前年是手机,去年是单车,今年又是什么?

反正只要是礼物,他就不会排斥就对啦!

兰斯诺惊讶于自己骑车发神居然不会出事!就这样,目的地到了!其实也没多远,两个街区的车程。

寒鸦镇孤儿院。

大门口的志愿者寥寥无几,兰斯诺将单车停放在围墙边,贝格莉塔紧接在后面。他抬起头来,用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这冬日的阳光像奶油般泼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暖意洋洋。

孤儿院的围墙的另一头,透过茂密的爬山虎,兰斯诺惊奇地发现,那里面的蔷薇花开得额外的鲜艳。

“是蔷薇!”

兰斯诺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宝藏。

余光中,一团蓝色的物体在向自己快速行来。

贝格莉塔戳了戳兰斯诺,他转过头去。

“现在她们中的人有矛盾了,没有人扮演香肠。”她的手中抱这一团蓝色的被子一样的东西,头正在往孤儿院大门那边张望。这是低年级的社团——兰斯诺没有一个认识的。

“所以呢?”兰斯诺发现门口有几位女生正在往这边张望,“那些小鬼准备怎样?”

贝格莉塔耸耸肩,抬起头,看着兰斯诺,做出一个嘴型。

“You——Promised.”

“……”

“这本来是个漂亮的上午……”兰斯诺一边把手从皮套袖子里穿过去,嘴里一边嘟囔着。

“总之我和那个混蛋是说好了的,谁不来,谁是孬种。”贝格莉塔阴下脸来,倚在围墙边,头扭向一旁,神情突然透露出来的冷漠吓了兰斯诺一跳!

“诶怎么回事?”兰斯诺睁大眼,看着妹妹。

“来告诉我怎么回事,你不能说别人是孬种知道吗?”兰斯诺觉得贝格莉塔这样生气的模样有些可爱。

“知道啦。我十五了——”贝格莉塔拖长声音说道。

这是十五的人吗?

这些小女生还会生气!

说真的,兰斯诺对自己的妹妹了解得很少。

兰斯诺突然觉得很好笑。

但是贝格莉塔突然这样生气的状况他是从来没有见过,在兰斯诺心里,自己的妹妹一直是个安静,沉默,喜欢听歌的女孩。

谁也不可能猜透女孩的心思。

“她是谁?”兰斯诺拉上皮套的拉链,扭了扭身子,“很神奇,刚合适!”

“你不认识。”贝格莉塔扭过脸来,看着兰斯诺。

“……”

“噗嗤!大香肠!哈哈哈哈哈……”

兰斯诺整个人就是一根香肠!蓝色的!除了手和脚,还有一张滑稽的脸露在外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别笑啊!”

兰斯诺心里舒服多了,至少贝格莉塔放开嗓子大声笑了!这是三年来第一次!

“我这样像个什么?嗯?”兰斯诺看了看前又看看后,急忙掏出手机。

“来,照一张!”

兰斯诺有时是比同龄人要有趣的多——也可以说是天真的傻傻的,但绝对不是智障。

这时,贝格莉塔转过身去,向大门走去。

“哦,哥们儿,你这是什么?哈?”

社团中的另外一根“萝卜”倚在孤儿院的铁门边。

黑人胡萝卜。

“香——肠!”胡萝卜大声地叫出来。

胡萝卜的表情像看见了会唱歌的蜗牛。

“还是蓝色的!”萝卜吹了个呼哨。

“我们是干什么的?”

兰斯诺看了看身体。

“话剧吧……大概,”萝卜瞅了瞅身后,“那边还有莴苣,土豆什么的。”

“……”

“切斯特。”萝卜伸出手来。

“兰斯诺。”香肠也伸出手去。

“那是你妹妹?还是……”萝卜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贝格莉塔,小声问道,同时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烟盒,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Marlboro”烟盒上印着。

“嘿。”萝卜递给兰斯诺一根烟。

“妹妹,”兰斯诺摆摆手,“不用了,谢谢,喉咙痛,那该死的又发炎了。”顺便咳了两声。

不能被别人看轻,他心想。

“挺甜的。”萝卜说。

“她?我的天,真是个小祖宗。”

贝格莉塔正在和另一个女孩在向自己指指点点。

“15岁了,还是放不开一些事,真是乱来……”兰斯诺担忧地向她的方向望去。

“走吧伙计,看来你是我们中间唯一的荤菜啊,”萝卜挺直了橙色的身体,头上翠绿的的菜叶摇摇摆摆,“等会儿会有场小的排练,准备去拿给孤儿院的小子们看的。”

“你为什么要来做慈善,老兄?”兰斯诺跟在切斯特身后,问道。在他的印象中,他没有见过哪位吸烟人士去搞什么慈善。

“喏?”切斯特停下脚步,没有扭过头来,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将嘴里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

“我曾经有一个很棒的弟弟。”

他轻轻地说道。

【第一章.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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