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紧张以及对于接下来一切的好奇与憧憬，路得战战巍巍地走出了电梯门，先前的剧烈震动磕到了他的膝盖，疼痛让他行走的脚步显得无比艰难。鹿先鸣虽然也觉得身上的零件都快要被这一次着陆给震碎，但他还是努力搀扶着路得。
“不用扶着我，我还没有那么脆弱。”路得拒绝了鹿先鸣的帮助，一个人蹦着跳着行走在这片地下大陆上。道路两旁散发着混沌暧昧的气息，鹅黄色的灯光明灭着，空气中夹带着纸醉金迷的气味。
鹿先鸣就看着路得一瘸一拐地行走着，暗自叹了口气，脸上也是微妙的神情，看上去漠不关心，心里却带着隐约的担忧。他知道将要发生的比赛对于路得来说不过是一次小小的考验，但是这或许将会是什么的开端，
他不敢去想了，毕竟将来的事情自己也没有办法去预料，此刻空添想象只能是无端由的瞎猜，除了让自己更加焦虑没有别的用途。
于是，带着对于过去的怀念，亦或是愧疚，鹿先鸣一步一个脚印走着。前方路得倔强地盯着地面，心无旁骛地行走着。身旁的行人都忍不住看这个执着地蹦跶着的少年，他们早已被社会磨出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惊奇与轻蔑。
“那个家伙也是来打拳的？”有人和身旁的人们耳语着，一边笑着继续看着路得龇着牙跳跃着。
“可能是他爸被打死了，跑过来收尸的吧。”轻蔑猖狂的笑声继续传来，来自于人群，鹿先鸣觉得心里有些恼火，但是找不到是哪个家伙说的。
“什么人啊。”鹿先鸣听着耳旁的闲言碎语，只觉得愤怒像是自己手里的苹果慢慢氧化一样，不知不觉已经烦躁得浑身冒汗。
但是路得依旧执着地如此行走着，像是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嘲笑，他目前只想去看一看那个一直存在于鹿先鸣口中的奇怪荒诞的比赛。
安全的比赛？路得不由得轻轻摇起脑袋，或许这个安全只是相对于真正的黑市拳而已。并不意味着危险不会存在，所以他尽力聚集起精神，努力调整着心态，只是期望到时候不至于面对遍体鳞伤的结局。
不要管他们在说什么，路得凝聚着精神，手臂不自觉地摆弄着，似乎是在演练着对于对手各种攻击方式的应对。尽管自己不过是与鹿先鸣对打过几次，但是最基本的防御与进攻套路鹿先鸣都传授给自己了，他与那些选手的差距不过就是在经验与身体素质上了。
话虽是这么说，心态更是完全不同吧。路得不由得抿了抿嘴，尽可能把心中的紧张压抑住，免得嘴巴里蹦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话说，这里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路得抬起头，看见的是明亮甚至有点奢侈的灯光，这种感觉就像是来到了装裱富丽堂皇的陆家一样，让他感觉到浑身不适应。
按理来说，这种地方不是应该漆黑一片，然后昏暗的灯光下伴随着烟味与随地可见的杂乱烟头，伴随着吼叫与鲜血，痛苦的呼喊以及杀戮的叫喊，这才是所谓的地下拳赛吧。
可是这里，像是一个华丽的城市，看上去远比地面上那个小渔村更加先进富有，甚至更加富有秩序。刚才那些家伙也不过是嘲讽了两句，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出手惹事来欺负路得，他们连烟都没有叼着，只是笑着。
很奇怪。路得隐约明白这座城市的不平凡了，但是对于它背后的原因，路得则不能够理解。是什么让这些本该粗鲁愚昧的赌徒如此乖巧，如此平稳，这背后藏着的又是什么秘密？
而且，鹿先鸣对此也感到很惊讶，这说明鹿先鸣那时还不是这样，看来这座城市也发生过什么意想不到的改变。路得微微点着头，自己不断地思考着。
顺着墙壁上以及地面上清晰可见的标识，路得几乎没有困惑地来到了这个圆盘的正中心。这是一座像是古罗马斗兽场的建筑，只是顶部加了一个巨大的穹盖，刻着奇怪的花纹。
而且，墙壁上也有着奇形怪状的壁画，像是远古时代的人类与生物之间的搏斗，路得只是看了一会就放弃了。对于他而言，这不能叫做艺术。
的确不一般，这显露出这座城市的主人有着奇怪的兴趣，不然没必要费时费力去修建如此富有古代气息的建筑。他的目的是什么？
正当路得陷入迷惘与深思之中时，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让他一瞬间惊醒过来。
“怎么了，跑那么快。”鹿先鸣看到路得一个人惘然地呆站着，站在这巨大的斗兽场阴影里，不由得心生好奇。
路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随便应和了几句，尽可能不紧张地走入了这座建筑里，鹿先鸣自然也紧随其后，他可不想当年的惨案再度发生。
“不要被命运给抓住了。”鹿先鸣心想。
……
站在一个严谨得像是派出所的铁窗前，鹿先鸣将自己的脸凑了上去，同时一把拉过路得，以一个诡异的笑容对着柜窗里恭恭敬敬的女工作人员。
“能不能给他办理一张A区的拳击卡？”鹿先鸣依然是笑着看着工作人员，但这句话让工作人员楞了一下。
“……可以，不过……”她打量了鹿先鸣一番，眼睛里闪烁着惊讶，这当然不是认出鹿先鸣身份的惊讶，而是这句话的专业程度。
外行人肯定是不会知道所谓的AB区的差别，这番话就意味着这个人曾经做过与黑市拳有关的工作。
“我带来了。”一小沓钱，约莫五千元就直接交到了工作人员的手中。她一改怀疑的面孔，也笑着将钞票收了起来。
鹿先鸣表面上依旧是笑容满面，心里心痛得不得了，他看着依旧傻呆呆的路得，只觉得自己这么做真的好吗？
算了，让他体验一下。鹿先鸣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大善人，只是这家伙似乎一点都不懂得感恩，连家务都懒得去做，锻炼倒是挺积极。此刻看到鹿先鸣拿出一沓钱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一种“哦，果然如此”的反应，点了点头。
“来，小帅哥，看着镜头。”这时路得才注意到窗户上有着一个细小的镜头，稍微凝视了几秒钟，就听见工作人员爽快的声音。
“行了，给你。”路得接过那一张轻薄的塑料卡片，上面自己像是没睡好觉的形象展露着，一脸疲倦心不在焉地看着镜头。
路得随手将它放进了口袋，转过头看着身旁的鹿先鸣：“你总该给我解释一下了吧。”
鹿先鸣白了他一眼：“你之前怎么不问，你不怕我又把你卖了吗？”
路得平静地回答：“没有见过谁卖别人还倒贴钱的。”
鹿先鸣又想起刚才远离自己的那一沓钞票，眼角都快要挤出眼泪来了：“你给我闭嘴，我说你听，别说话。”
原来，所谓的地下拳赛分为两种机制，在这个小渔村的地下王国里称之为AB区。A区需要事先缴纳押金，B区则不需要。为什么如此规定呢？
因为A区不允许出现死亡与重伤事件，同时正是因为这个规定观看比赛与参与赌博的人数也更少，为了赢取利润，赛场主办方会收取选手的押金。败者退还，胜者由赌金进行分成，押金则会扣除。
A区其实参与者很少，除了给新人练习用几乎没有其他意义，因为选手的赏金往往不比押金高多少，自然没人愿意来。
B区则完全是高风险与高利润的集合体，无需押金，观看者多，利润也高。最触及人们那根杀戮神经的比赛就在那里举行。
可以说，B区其实才是真正的黑市拳比赛。但是，为什么需要举行A区比赛呢？一方面是为了掩人耳目以防警察的突袭检查，但其实最重要的是给黑市拳一个缓冲的空间，给新人们一个进步的空间，让他们能够成为真正的决斗者。同时也能够给老人们一个退下来的机会，只需要在A区佯装受伤一次，即可宣告退役。
可事实上，能够退役的人，没有几个。鹿先鸣是在B区受伤后强制退赛的，并非正规程序。鹿先鸣那时没有想过退役，但是现在却无比后悔那时的举动。
这也即是为什么鹿先鸣说路得接下来要进行的比赛很安全了，至少，不存在生命危险。
可是路得依旧没有放下心中的如铁块一般沉重的心情，他明白这毕竟也是自己的第一战，而且鹿先鸣说的退还押金明显是在糊弄自己。鹿先鸣刚才那副心痛的表情早就揭露出来这不过是明面上的规矩罢了，输掉的人哪有资格谈条件啊，钱还会退回来吗？不存在的。
所以路得更是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脑海之中浮现出自己站在赛场上一言不发的样子。凶神恶煞的对手，在一次试探之后便使出了势如暴雨的攻击，自己难以防住，全身上下都是破绽。
怎么能赢？路得捂着嘴巴，目光低垂，浅浅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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