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公元后一世纪时的某一天,在巴尔干半岛上的一个小村庄里,出现了一个新面孔。那里群山环绕,道路崎岖,常年很少有外人来到过,但不知为何今天来了一个蓬头满面衣衫褴褛的中年男人。他迈着沉重的步子,鞋底磨得烂出几个洞,眼睛无神,喉咙里发出奇怪的音节。看上去像是一个流浪汉,不知为何要来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
在村门口独自玩耍的谢尔看见了这个家伙,瞥到他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以及满脸的糟乱毛发与胡须,不由得害怕地躲藏到一棵枯死的树的后面。不过他还是露出一只眼睛,好奇又恐惧地盯着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毕竟村子里很久没有来过外人,这个家伙看上去也不知道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正当他在思考要不要跑回去通知村子里的其他人时,一只手猝不及防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臂,那只手宽大粗糙,有力地握住了谢尔的手臂。他险些被这巨大的握力给捏得尖叫起来,疼痛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向旁边这个人。
正是那个新来的家伙,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窜到谢尔身边的,谢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刚才还在自己的前面有点远的地方,仅仅只是出了下神他就如同瞬移一般来到了谢尔的身边。更惊人的是,谢尔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人刚刚就站在自己的旁边。
此刻的谢尔想要奋力挣脱这个人的铁爪他听见自己胸膛里发出的因为恐惧而飞快跳动的心脏发出的声音。但是无能为力,这个人看上去面容憔悴,但力气却可与希腊众神比肩。
谢尔只好战战兢兢地问向这个奇怪的人:“有什么事吗?”他此时不明白这个人的来意,躲闪着那个人头发遮挡之下那双空洞的眼睛折射出的光芒。
“洛米尔……洛米尔……这里是哪里……”他像是生了锈的声带发出这句断断续续的话语,手指紧紧将谢尔的手臂咬合住,但是完全没有看着谢尔,仿佛在自言自语。
感受着他手指尖突然加大的力道,谢尔强忍住痛苦,皱着眉头对这个中年男人说道:“这里就是洛米尔,你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这个落魄的男人微微昂起头,谢尔便得以看见他一直被长发遮挡住的脖颈。一个红色的印记映入谢尔的眼帘,他不由得惊诧而紧张起来,舌尖传来紧张的味道。
那个红色的印记深深嵌在那个人的脖子上,皮肤的肮脏完全无法遮住这个印记给谢尔带来的恐惧感。谢尔亲眼见过拥有这个印记的男人或孩子,这是犯下大罪而刻下烙印的人,他们之后会沦为奴隶,甚至被奴隶们排斥。
这个印记,一般是赐予那些国破家亡的皇家贵族的。天啊,谢尔明白国家从来不允许国民与这些家伙交谈,尽管自己身处这个小村庄,但是被控告的可能依旧存在。
谢尔此刻脑海中只有逃走的念头,他深吸一口气。但这个人依旧紧紧抓着自己,这让谢尔内心更是烦乱不安。
那个家伙迟钝地点了点头,听到这个消息他依旧是无动于衷,只是轻轻地对身旁这个孩子说道:“那个……你能带我去找……一个人吗……我就是因为他才来……”
话没有说完,他近乎是粗暴地推开谢尔,示意让他带自己去找那个想找的人。
原来是奴隶,怪不得力气这么大。谢尔揉着被握得红肿的手臂,龇着嘴巴,他很庆幸这人没有把自己的手臂扯得脱臼。
“但是,”谢尔转过头来,颇为胆怯地问着,“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要找的人是谁?”
听到这句话,那人停顿了一下,用右手抚摸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不知为何,他的神色显得有些痛苦不安,似乎是被回忆折磨得头痛欲裂。他慢慢坐到了地上,手指在地面上不时比划着,随手捡起树枝,在地上划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法普?”谢尔凑过头一看,微微摇了摇脑袋。村子里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人,也许是自己了解甚少吧。
“不过或许有人知道吧。”谢尔看着那人有些落寞的神情,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股同情感。这个人经历了什么?谢尔看着那人慢慢站起来,也走到男人的前面为他带路。
他们两人在村中问了一番,村民们用好奇又恐惧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高大的男子,面对那个问题,他们则只能摇着脑袋关上门。
不知不觉,天色慢慢黯淡下来,谢尔也只好遗憾地对这个男人说道:“看来没有人知道呢,要不你先在我家住一晚,明天再说吧。”
男人本来想拒绝,但看到自己身上那一身脏乱的行头,只好点了点头,沉默地跟着谢尔回到他的家里。
谢尔的家里很小,灯光黑暗,连他的父母的面庞都无法照亮。男人只看见他们怯懦的目光随着火光跳动闪烁着。晚饭相当简单,男人看见这个缺了个口的碗里盛着的稀释的粥,没有说什么,一口便下了肚。
“不好意思,家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谢尔不知为何对这个家伙越来越有兴趣了,他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看着这个男人慢慢走向房子旁的一条河流。
“你要去哪?”这么晚了,出去不会安全的。谢尔也跟上了他,免得他回来的时候迷了路。
月光明亮,河面上波光粼粼,这条河流就载着这些残碎的月光流向大海。看着此情此景,谢尔的内心也空旷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月光开始照着人?又是什么人第一次看见这美妙的月光呢?我们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想着想着,竟然有些恐惧,未知的疑问缠绕着他,让他一时不得安宁。
一眨眼的功夫,那男人已经没入了河里,只留下一个脑袋露出水面。谢尔回过神来,脸色唰的变得苍白,不由得颤抖着声音吼道:“你在干什么?别想不开啊!”
那人没有说什么,只是游动着,脸上难得的露出享受的神情。自由,他此刻心中虽然比以前更加惘然,但是河水的冰凉让他舒适地昂起头来。
慢慢的,月亮升的越来越高,就在这明亮的泛起银光的河面上,那个男人自由地畅游着。
突然间,他吃惊地看见河岸上坐着一位长胡老者,老者闭着双眼,任由月光下泄,照得人间一片清辉。老者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慢慢睁开双眼,那双眼睛里是豁达的敞亮。
谢尔于是便看见那个男人游动着,来到了河岸上,走向远处那个平静的老者。他楞了一下,想要跟上去,但那个人背对着自己,挥动着右手。
这是与自己的告别。谢尔心想,小小地挥动右手,心里有些迷茫。人与人的相遇总是要伴随着离别,这便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
老者看见男人走向自己,第一句话便是:“你是谁?”他的目光和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显得那么辽远。
这个问题一瞬间将男人击倒在地,他想起那些痛苦的回忆,那是自己的经历,也使自己成为现在的自己。他像是心里的防线崩溃了一般,脸上的沟壑,那些伤疤刺激着自己的心灵。
这些都是自己一直压抑着的东西。是自己在世界上经历的所有的痛楚。
但这些都不及这一个问题更让自己觉得绝望,他努力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多年以后,依旧无法明白这到底改如何解答。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告诉我……”男人如同梦呓般说着,脸上是流光的影子。
“你又从哪里来呢?”
“我也不知道……”
“你要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
老者微微一笑,伸出手将男人扶起。男人的手心无比粗糙,相比之下,老者的手心却像是婴儿一般柔软光滑。男人听见老者对自己说。
“跟着我来,追求真理的孩子。”
两人来到一棵巨大的树下,也许是因为澄澈的月光,这棵树显得像是染上一层白霜。似乎每一片叶子都发出明亮的光芒,微风慢慢吹过,就发出风铃般的声音。
“您是法普吗?”男人不禁问道。
“是的,看来邂逅是必然的,你既然有想要找到我的念想,就一定能找到我。”老人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叶子的脉络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您能解答我的问题吗?”男人慢慢张开口,也和他一样看着这棵树。
一阵沉默,老者摇了摇头。
“很抱歉,很多问题只能自己去解决,我只能帮你回避这个问题。”老人看着这棵树的目光无比温柔,像是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吗?”老人缓缓问道。
“我不知道。”
“人们叫它无花果树,这便是它。这种树在这里也十分常见,你也应该听过。”
“无花果树没有这么高吧。”男人怔怔地说着。
“呃,你知道它为什么叫无花果树吗?”老人没有回答男人的疑问。
“树如其名,就是因为它只结果不开花。”
“可这种树真名叫什么呢?它自己知道自己叫什么吗?这个名字不过是人类赐予它的罢了。”老人叹了口气,看着男人一瞬间恍然的神情。
“它活了多久呢?你知道吗?”老人又问向男人。
“你又活了多久呢?”看着男人答不上来的样子,老人又问道。
男人依旧无法回答,老人的目光也深切起来。
“它可能活得比你还久。”老人淡淡地说着。
“和你一样,它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它甚至连一朵花都无法绽放,可悲又渺小地存活着,连思考也不明白。”
但是……男人此刻似乎看见天空中下泄了一道光柱,照耀在这棵从亘古之时便驻足在这里的树。的确,这棵树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无比渺小,但对于自己显得无比高大。
“但它依旧结出了自己的果子,选择延续下去,这背后一定有着什么原因。”
“或许是雨露,或许是阳光,又或许是栖身在自己身上的鸟儿。但不管是什么,它选择一代代延续下去。这或许荒诞,或许没有意义,但正是因为某些原因活了下来。”
老人说到这里,转头望着身旁若有所思的男人,浅浅的说道。
“生命或许没有意义,但你活着也正是为了去寻找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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