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ANDED INTERACTION 03-滞留交互其三}
异国少女悠悠醒转时，发出嘤咛的哼声。
柔软的双人床对面，悬挂着电子钟表的液晶屏幕。
——晚上八点二十分。
亚尔薇特的眼睛露出迷茫，然后眉头慢慢皱起，尝试着在床上翻过身躯。
肩膀处贯穿的痛楚忽然袭来，让少女紧咬贝齿。
她的目光从天花板转向一边，看到了坐在床侧的我。
银发少女身体一颤，用尽力气想支起上身，被我轻轻地按了回去。
「抱歉，医生说虽然你恢复的很快，但至少今晚要好好修养。」
——在巷子里的危机解除后，我立即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载到江边的中心医院，我则在诊室外干坐了一个多小时。
医生说亚尔薇特的回复能力出乎意料。初步清洁了肩部的贯通伤口并止血后，伤口就开始从内部缓慢愈合了。
‘缓慢’只是相对小伤而言，事实上恢复速度已经到达了‘肉眼可见’的程度，真是不可思议。
就这样，在血小板输液结束之后，我叫了一辆出租车，背着她回到了家中。
尽管是擅自作出的决定，但是我觉得把她带回来是最安全的选择——如果让医院的人士去看护，说不定又会被她的‘敌人’找到空隙。
现在，少女散乱的银发披散在枕巾上，发梢淡淡的馨香在卧室里飘荡，连衣裙的肩带松驰地挂在她的腋窝边，身上的被毯被青涩的曲线撑起，仿佛是洛可可绘画中的丽人。
_
「你——为什么要救我？」
醒来看到我后，她便露出复杂的神情，轻轻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苦笑。
「大概……有两个原因吧？」
「原因一，我确实对你很感兴趣……」
「！」
床板发出轰隆的抖动声响，少女身体蜷缩成一团，脸蛋变得通红——
「你你你……说，说什么哪！」
她背过头去不看我，声音害羞地打颤。
「额，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意识到了说错话，赶忙摆手，「是对于你使用的‘魔法’——像这种东西的好奇，才让我出门去找你的。」
「唔……」
亚尔薇特的声音蔫了下去，好像还透着……一丝失望？
「原因二就是——」我的话语顿了顿，准备向她说出实情：
「那本【沙之书】，你说它能够‘预言出未来事件的可能性’，没错吧？」
「嗯。」
「我翻开它的时候，在上面看到了‘你会遇到危险’的字样。」
……
床上的银发少女陷入沉默。过了一小会她才缓缓开口：
「我说，」
「你是为了减轻我对你的亏欠感，才说出这样的谎言么？」
奇怪。
她竟然没有相信？
而后，少女像是背诵资料一般，一字一句地对我说出了有关那本书的情报。
「听着，【沙之书】——‘The book of sand’，曾在十八世纪末‘法国大革命’的时代，落入过罗马天主教下属‘牧犬会’（Ordo Dominicanorum）的黑衣修士手中，为了搜索路易十六的逃亡路线而使用过一次。」
「当时，整个教区动用了七成的人力，布置出足足填满‘革命广场’的‘工房级’魔法阵。向沙之书内灌输了相当于‘教宗即位仪式’的量的魔力，才勉强让‘四个选项’浮现在书页里哦。」
「就算现在丢掉了作为魔法师身份的‘指环’，我也能够断言‘你根本就是个普通人’，无论是道术还是魔法——那样的气息从来就没在你身上出现过。」
「这样的你，却夸口说能够看到里面的‘选项’，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吧。」
「……」
我不禁失语。用魔法书作出预言是这样困难的事情吗？
明明就成功过两次啊。
「亚尔薇特，你右手的红色手套，其实是叫做‘叙尔特之腕’的魔法装备吧。一开始你使用的火焰剑，就是从上面的如尼文字中祈唤来的。」
银发少女发出惊呼，不可置信的盯着我。
「我没有告诉你过……」
「对啊，」我摊手，「这是【沙之书】和上面的‘选项’显示的。」
卧床的魔法师用怪异的眼神打量我全身，好像要找出我的特别之处，最后无果而终。
_
「话说，你被人追杀的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把她弄回家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那两个超危险的萝莉，看上去不像是魔法师，使用的术式明显跟八卦和奇门遁甲有关。如果说她在中国有仇人的话，应该早在进我家门前就被发现了才对。
「那两个家伙，」亚尔薇特声音满是不甘，「之前看过资料，她们是活动在华中和华南一带的雇佣兵——其实就是拿钱办事的杀手，以【有救必生】的称号而闻名。」
「而请她们杀我的人，」
「应该就是我所属的魔法学会【瓦尔哈拉】。」
少女说出这句话后数十秒内，我几乎都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完全听不懂。
为什么派遣她来的魔法组织，在她几乎要完成任务的时候却突然要杀死她？
「是‘指环’——」亚尔薇特话语中尽是苦涩。
「‘尼伯龙根的指环’，能够在佩戴者身上形成等同于北欧神话中‘瓦尔基里’的强大装甲，但是到现在为止整个学会只有十二枚，全部用于投入了建立‘女武神编制’的项目中。」
「只有拥有良好的符文相性，才能得到这十二个资格其一。但是相应的，指环上含有连我们佩戴者自身也不了解的机密，因此学会规定：」
「——‘毁坏或丢弃指环者，皆应抹杀之。’」
……疯狂。
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就是疯狂。
所谓的秘密，难道比性命还要珍贵吗？
所谓的魔法，就是这样保持秘密的？
「不是你想的那样，」看到我的表情，此时的少女还想为她身后的组织辩解，「学会没有滥杀的规定，因为指环和佩戴者的魔力会产生联系，理论上戴上后就几乎不可能被遗弃——」
「被【沙之书】吞掉，那只是个意外。」
原来是这样么。
原来让她受到追杀的人，归根结底，是我自己。
如果不是我恰好打开了书页，进行了对未来的预言，沙之书也不会因为要吸收魔力、而吞掉她的‘指环’吧。
现在的少女无疑陷入绝境，在这个陌生的东方国度里，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而她原本的归宿之处，却一心想置她于死地。
目光扫过少女魔法师受伤的肩膀，我下定决心，从床沿站起，认真看着她的面庞——
「亚尔薇特，你如果没有地方去的话，」
「就住在我家吧。」
银发少女没有说话，她的身体往我这边靠了靠，作为默认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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