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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到来,迈着全国人在地上哭喊打滚也无法制止的脚步,像往常一样,为昨夜填满脑袋的幻想盖上一层刺眼到无法直视的色彩,告诉那些期待、祈祷、确信今天是休假,并且明天不会到来的家伙:不论是哪一条躺着的鱼,都要在太阳下挣扎着醒来。
实际上一点阳光都没有。
时间已经是几天之后。共处一室的相知男女之间,几天,神啊,足够完成许多,完成许多次地完成许多种重要的事情,打破诸多道德、法律与人类极限的记录,发生相当于从一颗生命旺盛的星球,到另一颗不宜居住的星球的改变。
一点阳光都没有,薄薄的阴影和微弱的外界照明相互抵消融合,形成一种只适合观看的风景。但因为是早晨,所以没关系。
对于她,对于一个能够安心安眠在幸福之中的人,这种让人不想出门的天气,是很舒服的。不出门,就可以不用起床;不起床,就可以和喜欢的人,从早晨开始,趁着清新的空气和头脑,还有不会像聚光灯那样把毛孔和皱纹都暴露出来的幽雅光线,迷迷糊糊地继续梦里所发现的趣味。
「嗯——」
她细声哼着,手指拂过他的胸前,抓一抓睡衣的领口,用脑门蹭蹭露出来的皮肤,接着缩进暖融融的壳里。
清早不得不起床的瞬间,身下的东西大概是这世上比天堂还要不想离开的地方。
不行,又睡着可不行。
她努力把眼睛分出一条缝,轻轻掀开他搂住自己的手臂,撤走力气,等手臂落回原来的位置,再掀开,才坐起身来。
挠了挠头发,动动鼻尖嗅嗅,灰暗的早晨,拉起米色窗帘的房间,静谧的门内,干燥又温热的床上,别人的床上,这股带来无数好感、圈养困意的微妙味道。
做好早餐,刚刚藏到被子里想要暖暖身子,他便一下子翻过来,还没来得及避开就把人捕获了,嘴里一边念着什么「终于抓到你了,哪也别想去」的梦话,一边像是要弄坏人家那样越抱越紧,拿他没办法,只好闭上眼睛,把自己借给他一会儿喽——有目击者问起,她可能会这样回答。
做好早餐,上楼来叫醒还没起床的儿子,却躺进了对方的怀抱中,要不是掺杂进这样一条各国所有现存的母亲都想不通的行为,她的口供就是天衣无缝了。
时间是几天以后,时间足够两人志同道合理所应当为势所困地处在现在的位置。
可她并没有顺利成为少年的分床少女。被捕获的无疑是少年的手,被翻过来的也是少年。
失去了顽固的束缚,无理由继续侧卧的身体自然地平躺回去。
少年如每一个早晨,保持着沉静的表情,脸上只有天然的轮廓,呼吸悄弱无闻,贴在耳边也听不到。不愧是那个人和自己的孩子。停下不闹的时候,这幅精细的面容,会带领他靠近什么样的女生呢;会不会有想把他的脑袋保存下来,泡进不会放任皮肤腐烂的液体里的类型。
外套叠在地板上,只穿着睡衣的她跪坐在一旁,进行几乎每个早上都有的关于他成长以后的幻想,和少见的午夜才有的可怕狂想,认认真真又一次记下他现在的全部,然后活动活动手指,开始对熟睡的少年动手。
效率至上,既然想到了新方法,那就事不宜迟。如果他痛得醒过来,就说明打破三大规则新方法奏效了,没有醒,那么,他也就安然地,成为了艺术的一部分。不变成鱼饵,不变成花肥,而是成为价值惊愕的标本。
「唔哼哼……」
她的鼻子里流淌出短暂的傻笑。这是自己的计划,暂作保留。
接下来,要尝试的是他提出的计划——她也没能注意到的方法。
让我们回到一开始,从事情的起源开始说起……其实只需看一看少年对最新状况的总结即可:全身各个部位都经过一番刺激,最后只有舌头这一个地方见效。如果舌头是一直藏在体表以内、处在内脏以外没被注意到的开关,如果皮肉的接触就能达成功效,那么明天早上的醒来,不必亲吻,准确来说,不必用舌头和舌头的组合,手捏一下就行了。
虽然用手捏一下感觉上比用舌头裹住还要恶心,也没有亲吻所与生俱来的两全其美和互利互惠。若真的迎来这么一天,忙碌在世界各个角落的目击者突然推开门,与她偏过来的视线相对之时,相信目击者更愿目睹到的是深吻中的她,眼里艳丽的紫色,而非正揪着他的舌头的她,眼眶下尴尬的绯色。
如果可以,她宁愿捏其他没露出来的开关,宁愿亲吻着他,同时捏其他衣服里的开关。
不过因为是少年亲自想出来的,结果就不一样了。虽然乍看短巧单纯,没什么了不起的,而精彩的谜题答案大多是这样的宿命。它被归结为不用再多想的简单东西,简单到令人嗤之以鼻,萌生『换做谁的都能想到』的看法,这是应该的——谈话中掺杂的一句『变态』,和努力追求到最后换来的一句『变态』,相同的字,相同的简单,有天差地别的价值。
答案胜利的证明,不是它现身之后引发惊异和称赞的形态,而是它现身之时,让人以很少的精力理解并相信,用很大的精力也反抗不了的正确性。胜利的答案就算真的在意料之中,也能带来不为零的喜悦。
一个初中生,能够用加起来不到一天的思考时间,实际是被逼到绝境时的几分钟的思考时间,抛开洋葱外壳一样层层叠叠的琐碎,直指惊人的中心,对母亲来说这是为他自豪的理由,收藏的价值都有了,谈何否定。而且无论从理性角度还是感性角度,看似都有理有据、切实可行。
重中之重的,不试的话,自己的乖孩子可能真的要被推向离家出走的道路了。
毕竟第二天早上又做了,第三天也是,不顾他的反抗,切掉双休日,每天都做,哇,好下流的说法——总之,不可能听他的。
忍耐一周?新学期的第一天终于成为一个正常的学生,然后第二天开始继续上课几个小时以后才出现?又不是观光客,他也不想想会引起多少麻烦,一定会有同学想「这小子第一天是来看看课程难度的吗,我们都被小看了啊喂,明天吩咐一个叼面包的女生在路口转角撞死他吧」。
一天也不可以忍耐,他有能力忍耐也不允许。
母亲有时候就是这么蛮不讲理,纵然知道孩子有他的理由,也会狠下心,把自己的理由强加过去,不容一点讨价和迷茫。
她的指尖来回抚摸他的脸颊、嘴唇,犹豫中打开他的嘴巴,霎那间,她反悔了。践踏他的辛苦也没关系,想要像之前那样,用力地吻他一下。
健康的少年拥有一副健康的牙齿,整齐洁白。想到外表面上牙釉质与舌尖之间的光滑触感,看见孩子那像果肉般柔嫩的舌头,她便瞳孔放光,在嘴角挂上了口水。
吻他吧,就算让他生气,使两人发生矛盾。他一个人,对妈妈能做什么,离家出走抓回来一番说教,又会顺从得像只小老鼠,任人玩弄。
她倒下去,咬住他的下唇。
吻他吧,现在的他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把他的下唇揪起来。
吻他吧,就算被他讨厌……
孩子的紧闭双眼,好像做噩梦了。
不想被他讨厌。
她控制住心情,把咬在嘴里的嘴唇归还到原位。
孩子的愁眉放松开。
真像是装的。
她掀走被子。
「啊~早晨的男孩子~」
「……」
「说起来,好久没检查了,不知道空有没有好好成长呢。」
她的手假装移过去——
孩子没有醒着。她敢断定。还好没有醒着,不然就被他看见自己无可救药的一面了。
大腿的关节附近忽然有些不适,她停下多余的动作,拨开所有的东西,抓紧了他的手,强忍住混着热流和细痒的身体反应。
「啊……」
呼出像是被夺去了骨骼般的柔软气息,重新整备好状态,调整好身姿,她把食指探进他的嘴巴里,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口腔内壁滑腻腻的粘膜之后,才按一下他的舌头。
像是按到一块热乎乎的海绵,指甲缝里感觉得到液体在游动,抓着下巴的手一下子发软,他的嘴巴闭合,手指自然而然地被含住了。
她抽出指头,以微微摇晃床表面的幅度蹦跳,窃窃地发散满心的喜悦。
然后盯着他,期待着他睁开眼睛。
窗帘外越来越暗。
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纵使她刚才是坐在他的身上摇晃,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她重新伸进指头,食指与中指,两根指头都摸了他的嘴巴内部,才开始做正事。
夹起他的舌头。没动静。
敲打他的舌头。没动静。
搅动他的舌头。没动静。
用力刺他的舌头。没动静。
她把两根发亮的手指放进自己嘴巴里,来回仔细舔舔,放回他的口中,重复、添加了能想到的全部要素,做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他仍旧没反应。
就像……
指头完成不了**的工作——少年也从未要求那么多,他只说,碰一下就可以了。
妈妈冒着再也不能亲吻孩子的危险,为孩子探索,为孩子做了他还没有想到的事情。
仍然失败了。
只有舌头。
真是奇妙,锁定了时间的范围,锁定了人选,是的锁定了人选,还锁定了需要的行为。他的病为什么会这么不可思议。
她没选择高兴或是失望,咳出一口短促的叹息,又俯下身子。
干脆这样吧,以最快的速度亲吻他,然后告诉他,方法奏效了。简简单单、一石二鸟。
她一面赞叹着不愧是一家人,一面靠近肃静的嘴唇。同时,颤抖着。
少年打开了双眼,就好像他一直站在精神世界的大门口等待,等待她的迎接。她还没来得及向腰部注入离开的力气,她没有可支配的力气。
无神的眼睛第一时间找到她霎时涂满色彩的眼睛,随之,擦掉了眼睛里的色彩。他没有推开她,没有变动呼吸的频率,吃惊的痕迹都没有。
她有些不开心,于是继续混着湿润,让舌头肆意滑动。
五秒,十秒,他一动不动,目视她的头发滑落到自己的脸颊上,捕捉她避开又看过来的双眼,接纳进到喉咙里的东西,温触、体液、气息。
等到她觉得够了,自己离开。
「……」
他不说话,监视着她波动的视线,好像是找不到句子来责备她了,好像认为不论对她说什么,结果都和第一天一样,都和今天一样,浪费口舌。
「……」
她扶着他的肩膀,缩起自己的肩膀,好像是接受着他用遍所有过分词句的责备,好像在承认,自己就是如他所想的人。
辩解再多也没有用处,辩解再多他也不会相信,睡着的他,发生什么都不会知道。而醒过来的他,又那么聪明,那么固执,像自己一样,只相信愿意相信的。
少年刚想开口,皮肤的活动立刻供出了嘴唇上的牙印。他面容不变,打消说话的念头,好像对她的失望已经放不下更多。
「……」
「……」
又一轮沉默,透过凉风推开窗帘的缝隙可以看见,天上集结起浓稠的乌云,一幅要以呕吐的方式痛快地下一场大雨的样子。阴沉沉在大繁殖。
不竭尽一切把他服务得尽兴,就别想离开软软的床,一想到这里,害怕得都要哭出来了——被目击者问起此时的感觉,她大概会如是回答。
「啊啊,对了,在学校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
她的脸上,赶工做出来的笑容抽搐着。
「朋友?我才不需要什么朋友。」
少年侧头,不想对母亲骑在儿子的身上,问这种为时过晚的问题的状况多作讨论。
「呃哈……为什么这么说呢?」
「交朋友之类,不就是为了找女人吗。」
说出来了!一向天真的孩子用社会青年的口气说出了不得了的现实!
她咽下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男人起床,上学,工作,活着,也全都是为了女人吧。」
少年从容地补充感慨,嘴角掠过一线笑容。
而她身上,掠过的是一圈又一圈竖立寒毛的涟漪。生物本能告诉她,再不说话,就要被抓着双腿固定住,然后被抓着别的地方再也停不下来了。
「妈妈……
她忍不住又吞一口口水。
……是空的女人吗——啊啊啊啊!快起床吧!」
少年的脸被刀割开一般悲惨地笑出来。她赶快冲掉话题穿好拖鞋。
「!」
双脚用不上力气。
「哼。」
「呀!对不起!」
被儿子抓住了,在床边。虽然不是很健壮但也是男孩子。他起身了!刚才不应该提到起床的!不不不管怎样先道歉!
「叫什么,你不是我的女人吗。要道歉的话,除了嘴巴,能用的地方还有很多」,少年当然不知道这么强有力的调侃。他保持沉默,把她扶起来。
——
「哈啊——搞砸了……」
搞砸了,好后悔。
走在路中央,少年忽然失去继续前进的力气,捂脸。
大清早就趴着的大叔目睹了此情此景,嘴里的饼似乎基因变异成了史莱姆,粘住了满是胡茬的嘴。
他知道,她不可能没尝试。他相信她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和别人一起开始新的一天,才毫不退让地干这么出格的事情。
他不高兴的大部分原因是方法又没有用,更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还对她发脾气。
她一定也是提心吊胆的。一旦失败了,就不得不用亲吻叫醒我,到时候她便洗不清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我的话的嫌疑。
少年斥责自己明明清楚,还直接露出那种态度,说些出于立场和身份都不该说的话,把她吓得整个早上战战兢兢,一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她就叮——地呆住,然后垂下耳朵,慢慢避开。
昨天亢奋地想要为变回来的生活做准备,不小心睡太晚了,今天没醒透彻的样子,看她藏来藏去直到出门我也没有精力主动调解气氛。随便说点什么也好的。
接下来一定会影响她的工作了。
「唉。」
嗯……不过回头想想,做到这一步也不全是害处,谁让她非要做这种让人忍不住会讨厌的事情。牺牲掉一天,能让妈妈好好明白亲吻终究是行不通的,也没什么值得后悔的。
是的,不用一个人去医院,不用认真反抗或是伤害她,偶尔用发怒当作秘密武器,在问题发生的地方把问题解决。
早上的反应也许是神的旨意吧。
我的妈妈怎么可能死缠烂打,在该停的时候不停下来,她一向比我清楚这些奇怪事情的界限,她比我懂得多了。
说起来,原本的她,就是像今天这样温顺胆小的女……孩子。
她怎么会被吓得那么严重,呜啊——从今以后又可以自在地与她相处了,不会再让家里的气氛变得奇怪了~
手拿开以后,少年脸色绝佳,再表扬一句,他就要把心里的「嘿嘿嘿」笑出来了。
少年突然感觉到不祥的视线,扭头,与大叔四目相对。
「啊。」
同样突然地,他发现脑袋里记录了短暂而又漫长的停留里,自己的表情变换了多少次。
「哦喔。」
大叔简短的回应可以解读出冷漠、嘲弄、批评甚至更多的意味,复杂到没有意义。
被看见了被看见了被看见了……
原本阴沉的天空开始晴朗。
「早啊……堂本先生。」
「早,空。呵,成功了?」
大叔不明真相,却有着像是也亲身经历过一回的口气。
「什,什么成功了?」
性骚扰的气氛让少年都难受起来。
「别装傻,你家的,嗯……『小妖蛇』~」
大叔的词汇中肉麻的部分简直无法用语言鞭策。
「什么,小妖蛇……」
少年必须把听进去的东西吐出来,不然会中毒的。
「不承认?刚才天空还飘满阴云,你一笑就晴了,这种『回天』就是你们这些妖怪在捣鬼。」
大叔的对话意的把握能力也无可救药。
「『回天』?」
「啊,让军师的天计泡汤,促成胜军覆灭,篡改历史的邪恶天气,正如剧中的雨,随感情来去。这样的天气是有明文记载的,称作『回天』。」
「你以为还有小孩子会受骗吗,阴转晴就好好说阴转晴。」
内间传来女性的数落,大叔扭头确认没人在背后,也没人站在内间门口之后,嗤之以鼻。
「女人家的,男人聊天插什么嘴。今天终于忍不住下手了~?呃~?」
大叔的混沌思路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我我不知道堂本先生的意思!」
「还想瞒过去?看看你后悔完马上堕落的样子,告诉我,怎么样~?天下第一可乐饼做交换~」
大叔快要从柜台里蜿蜒出来了。
「什么,怎么样?」
「还在装,当然是那个软乎乎的小可爱的身噗啊!」
「阿空,别和流氓说话,快去上学吧,下午记得到这里来,送你一件礼物。」
被击中要害的胖蛇耷拉着不动了。
「嗯,知道了,堂本太太。」
年轻而矫健的女人把大叔拖下柜台。少年顺手扶起了可能是被阴天的大风吹倒的介绍板,上面用刚正的字体写着『再一次新生的味道』。
——
少年的身影被街道转角吞进去以后,她便放下笑容回到自己的恍惚里,持续到现在。
没有人打扰她。
街道对面的宅子的围栏内,各式各样的花草茂盛地搭配出古堡名画一般的景色,每天精心呵护也不一定能给路过的人这样的享受。然而,除了生机勃勃的植物们,整幢楼都静悄悄,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就好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从来都不是为了炫耀给外人。
对方的出门活动每天都很早就结束了,就算是勤勤恳恳留在家的人,也有可能睡个回笼觉,所以没有打开全部窗帘也可以理解。
然而她感觉到了视线。颤抖了一下,本想回到屋子里,但是那些花……一定不是坏人吧,那些花这么可爱。她能看穿事实,而且能很敏锐地从事实中发现新的东西。
就像,谁都会被花朵漫溢出来的香气浸透神经;就像,给人看看更多可爱的花朵,他就也会心情好起来,然后一点点产生从未有过的欲望。
她决定找机会去拜访一下这家素未谋面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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