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屏幕上可以看到,一輛大型的灰白方型裝甲車正在不遠的高架橋上開著大燈閃爍著,那輛裝甲車到了高架橋中間後以高速甩尾進行煞車。
這明顯不是一般天使會進行的操縱技巧,現今大大方方呈現在兩人面前,雖然己方這邊確實有個人型天使的例子,但也不是在自然狀態下產生的,僅管外面的世界變數很多,可在這時候遇上了帶有智慧的天使,而且還帶有敵意的話,那麼某方面是比聖天使還要危險的存在。
希達堤娜大幅的警戒著那輛裝甲車的後續行動,同時也不斷的監控著周遭的環境變化,就怕附近還有天使的殘黨。
那輛裝甲車停下後不規則的閃爍大燈,看起來就像短路一樣,可就剛剛奔過去的畫面來講,就算是台破車,那輛車的性能也還保有著一定的程度。
「迦邇菈,得先跟妳說個壞消息。」
「壞消息?」
「嗯。兵蟻上的燃料還有很多,但彈藥已經快見底了,如果對面高架橋上的裝甲車試圖對我們發動攻擊的話,那將會是一場硬戰。況且那輛裝甲車還比遊覽車大上個一圈,裡面會裝載著什麼東西我都不意外,所以在這裡先給妳一個心理準備。」
從剛剛裝甲車停下開始閃燈後,迦邇菈就沒有一刻將視線移開,兩眼專注的一直盯著那輛車的異狀。
「希娜,對方似乎想要確認我們是否為人類,並且想跟我們交換情報的樣子……不會錯了,是靠自己離開避難所的人類。」
「咦?......我還以為剛剛的大燈閃爍是因為線路不良……不管了,迦邇菈,難不成妳會摩斯密碼?」
「嗯……會喔,不過還不是很熟練,我也只會國音電碼而已,幸好對方也是用同樣的電碼。」
「原來如此,但這台兵蟻的探照燈已經被撞壞了,要回覆密碼是不可能的,直接過去吧,再說真的是避難所出來的旅人,那他們身上一定有很多可靠的情報,這真的是天助我也啊。」
「希娜,雖然這樣說有點潑冷水,但現在還尚處於情報不足的處境,貿然接近也不太好……」
「就算妳這樣講,我也沒有理由因為妳的這番話而駐足在這裡,如果地表的世界有更多靠自己爬出來的人類,那對我們來說也是一項好消息。」
「但是……」
「走了。」
沒有顧慮迦邇菈的感受,希達堤娜逕自將兵蟻駛向大橋的方向,試圖與對方有所接觸。
迦邇菈的現在心中有種不對勁的感覺,並不是來自於好友的固於己見,而是遠方大橋上的裝甲車。
如果那輛車上真的是人類的話……那是否也已經成了天使了?
畢竟……一般人是不可能平安無事的待在地面上,雖然之前沒有說出來,但是要拯救整個世界的人類這句話,其實就等於要實現人種天使化這種天方夜譚的世界。
離開基地前,已經從希達堤拉那裡偷偷確認過了,至少這個台灣本島各區域的AGP濃度均已超過百分之七點五,數值明確的來到人體可以承受極限的兩倍數值,在這種環境下要在地表看到活人可說是難上加難,更不要說是要把人帶上來,不過只要能夠精進AGPS的改良,將環境的AGP濃度降低的話,總有辦法的。
可在這之前……這裡的AGP的濃度真的有低到允許人類在外行走嗎?
迦邇菈輕輕的撫摸著胸前的飾品,沒有使用言語的詢問身處遠方的希達堤拉。
不出十分鐘,希達堤娜駕駛著兵蟻小心翼翼的上了橋靠近那輛裝甲車,主砲口朝向了側邊,算是沒有多少誠意的無敵意表態。
希達堤娜抓起槍劍,一個翻身就躍出了艙口。
「迦邇菈,妳負責留下來監視,一發現事情不對勁,不用管我,立刻逃走。」
「不要講這種話……希娜……」
「放心,我沒那麼天真,就算是我,我也沒有完全相信對方的打算喔。」
迦邇菈的視線別了過去,今晚會是被烏雲壟罩的滿月呢。
把迦邇菈的沉默當做同意,希達堤娜立刻跳下兵蟻,並且將槍劍重新掛回背後的槍架。
沒有擺出很戒備的姿態,但眼光卻不會放過任何一點細節,希達堤娜走到了與裝甲車相隔十公尺的位置便停下腳步,並大聲的報上名來。
「我的名子為希達堤娜,同為人類的盟友,如方便的話,可否請貴方下車與撇人交換一下情報?」
隨著呼聲結束,裝甲車的尾端側門緩緩開起,從那裏跳下的是直至方才都還很熟悉的白色身影。
「「天使?!」」
兩人不約而同的呼喚了那有如怪物般的名詞,而那頭幼小的白色狼犬也露出獠牙,猙獰的瞪著希達堤娜。
「這傢伙……!」
正當希達堤娜下意識要拔出手槍時,才想起那把槍早就不在身上,它邊做著最壞的打算,邊向後跳開取出安全距離,並且左手搭在背後的槍托上,坐好隨時都能拔出的應戰準備。
「好了好了,小白你嚇到客人了,快住手。」
「!」
繼天使下車後,車上又走出了一個男人,全身被水藍色的防寒大衣遮住,臉也被領巾遮住大半,不過額頭上的皺紋到是掩藏不了年齡,帶著陳年歷史痕跡的老人拍了拍小白狼的頭後,望向了希達堤娜。
「啊~~小姐您好,很抱歉失禮了,我的同伴看來是嚇到妳了,不過不用擔心,他不會傷害妳的,畢竟他很聽我的話。」
「你……是在飼養著『牠』嗎?」
「唉呀,要這麼說也可以,但實際上是牠自己靠過來親近我的,我也沒辦法將牠棄之不顧嘛。」
「沒想到竟然有能跟人類親近的天使,真叫人意外。」
明明一路上遇見的天使無一例外的都會對著兵蟻發動攻擊,沒想到竟然真的有完全視人類為同伴的天使存在,看來希達堤娜有必要好好對天使改觀了,畢竟經過兩百年的時間,難保天使的生活型態不會出現什麼變化。
「那麼還請進來談吧,外頭這麼冷,不好說話,恕我直言,這位姑娘您的衣著實在稱不上保暖。」
「感謝您的擔心,那麼事不宜遲,我們趕快上車怎麼樣。」
「嗯好,那麼請跟我來。」
說完後,那名老先生領著被他喚作「小白」的小白狼也跟著跳回車裡,希達堤娜沒有回頭看兵蟻,只有向上伸出手做出OK的手勢,隨後進了裝甲車。
「沒想到裡面還挺樸素的。」
希達堤娜一邊卸下槍劍與胸甲,不客氣的坐在房間一角的沙發上。
這裡是裝甲車內部的其中一個房間,整體上看起來還挺乾淨,平常都有放心思在維護的樣子,搭上一旁的茶水間,這裡根本是間休息室。
「哈哈,謝謝誇獎。就連小白平時都很喜歡待在這裡,不過這次就不讓牠進來了,這樣姑娘妳也能放心吧?」
「擔心我就不必了,直接切入正題吧,我就是為此而來的。」
「啊哈哈,這種態度真令人懷念,我真的很高興喔。」
老先生將泡好的茶端出來,並將其中一杯輕放到希達堤娜的桌前,拖著緩慢的身子坐在對面的沙發上,這時的他已經褪去那件厚重的防寒大衣,不過還是穿著厚實的毛衣與襯衫,身材依然保持著年輕的精壯,好似一名已經退伍許久的老兵。
「那麼要從哪裡開始呢?說在前頭,我這裡能交出來的東西並不多喔。」
「我不是強匪,我是來交換情報的。」
「我也沒有說姑娘您是強匪呢。那麼這樣吧,我先來做個簡單的字我介紹好了,我的名子叫冷恆冬,確切的年紀已經不記得了,來至南部大避難所的四分區。」
提到南部避難所的時候,希達堤娜內心確實動搖了,難不成其實南部的避難所真的平安無事嗎?雖然這種可能性不是沒有……但也很渺小。
「就如同剛才在外面所說的,我叫希達堤娜,那麼首先能否先告訴我,你的故鄉現在還平安無事嗎?」
「已經消失了,被某隻很大很大的怪物毀掉了。」
「果然嗎……我很遺憾,能否大概講一下那名怪物的外貌特徵。」
「這個嘛……我不知道那是什麼生物,當時的一切都太混亂了,只有我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沒有看清楚他的特徵,沒能幫的上忙我很抱歉。」
老先生在述說往事的時候依然沒有懷念的感覺,眼神有如空洞一般的看著茶杯淡淡笑著,看著這樣的他,希達堤娜也就沒有再提起這個話題,直奔另一個重點。
「那麼冷恆冬,在你逃出來後的這段時間裡,有沒有遇到其他的人類?」
「哈哈哈,不是我在蓋,妳可是我在地表上遇見的第一個人喔!」
「實屬榮幸,所以至今你都在四處旅行?」
「是啊,都快以為人類要滅絕了呢,不過我不寂寞。」
「那頭天使嗎?」
「是啊,不過這裡應該說那座城市裡的天使都是我的家人呢。」
「啊……這樣啊。」
希達堤娜不由自主的把頭撇了過去,那輛兵蟻上的血跡,以及市中心的大冰槍,僅管還有大量水氣尚未消散,但城市中的慘狀一目了然,更不用說才剛從那裡出來的希達堤娜。
「我很抱歉。」
不管怎麼說,殺害那些天使原本也非她們本意,但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希達堤娜沒有辯解的餘地,所以最後還是看著對方的臉做個正式道歉。
「沒事沒事,反正遲早也會有一天要分離,我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了。」
「感謝你的諒解,那麼這樣說雖然很失禮,但你有意願協助我們拯救各地避難所的人們嗎?」
「當然,樂意之至,不過我這把老骨頭能幫的忙可不多呢,哈哈。」
冷恆冬爽快答應的態度讓希達堤娜鬆了一口氣,對於眼前老人的警戒心也降了半分,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它並不是很想讓這個人知道迦邇菈的存在。
「那麼有什麼我幫的上忙的嗎?僅管說沒關係,只要在我的範圍內。」
「當然有,冷恆冬。做為第一步,我想檢查你的身體,做為一個人類能在現今勘比重度核輻射的環境下生存,我很感興趣。」
「簡單來講就是要解剖我嗎?這可不行呢。」
冷恆冬半開玩笑的說著,同時把桌上的茶一口飲盡,他沒多說什麼,就只是將兩人的杯子收回去,明明希達堤娜一口都沒有喝過。
「不好意思,這個說法可能讓你誤會了,但我並沒有將你看待為實驗物品,只是如果有人願意自己提供抗體,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我可不放心,不過嘛……既然取得抗體,姑娘妳從自己身上取不也一樣?還是說姑娘妳有不能從自己身上取得抗體的理由?」
只見冷恆冬壞心眼的笑著說著,彷彿話中有話一樣的態度讓希達堤娜很惱火,可是眼下的狀況是不能任由情緒擅自上來的,所以希達堤娜做個深呼吸的動作,重新調整自己的情緒。
不過冷恆冬沒等希達堤娜回應,在這空檔又繼續把話接了下去。
「不過比起這個,在北方的位置我還知道一處避難所,如果妳希望的話,我能帶路。」
看來對方打算強行轉移話題,而且這麼剛好也是講到了希達堤娜的需求之一,冷靜下來的希達堤娜思考了一下,姑且還是先順從對方比較好,反正自己這邊還有AGPS的存在,對抗現今AGP環境化的抗體其實也不是那麼急,行進中再讓迦邇菈研究就可以了。
老人端著兩杯茶杯走了進去,隨即又戴著隔熱手套捧了一鍋湯鍋出來,熱氣正從鍋蓋邊緣竄出,如果在這裡的希達堤娜是個人類的話,現在聞到那香氣大概肚子就會開始抗議了。
「在姑娘妳來之前我就事先煮了一鍋雞湯,在外奔波一定也累壞了吧?趕快來吃吧,碗筷在旁邊的架子上,自己拿吧。」
「這個嘛……雖然邊吃邊談的確是個不錯的提議,可是很不巧我現在並不餓,等等可以讓我打包回去嗎?」
「哈哈,當然沒問題。」
老人回應的同時,也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塑膠袋,快速的將雞湯打包成袋,那俐落的動作不禁讓人想起過去的路邊攤賣豆花的老伯,僅管人已經不在世上了,但那懷念的身影也一點一滴的勾起了希達堤娜心底的疙瘩。
可是總感覺有什麼被遺忘了……當希達堤娜察覺到這個之後,快速的屏除雜念,現在可不是在想這些的時候,不過與此同時,它隱約想起來了希達堤拉曾經提過自己記憶體有缺失,可在那之後自己也對記憶體區做過了深入斷層掃描,什麼問題都沒有,可心中隱隱約約總是有個失落的那一塊,讓希達堤娜時不時會心情煩悶。
已經失去的過往不會再回來,現在只能專注於眼下現在能掌握的,明知如此,內心還是會時不時懷念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名為感情的洪流好似浪花一般,持續在希達堤娜體奔騰著,而本人只是默默的任由其拍打,什麼都不表示,沒有任何做為。
只因為,現在不是時候。
希達堤娜拎著那一包雞湯,步伐遲緩的離開裝甲車,腦中回想起在後續又稍微深入細聊了幾項事情後,這場小小的會談才正式結束,時間總共為一小時又三十六分鐘。
預計明日上午八點開始移動,在此之前,雙方必須準備完畢,通訊設備的部分希達堤娜正在想辦法處理,不過兵蟻上似乎有現成品,還得先找出來維修一下,迦邇菈雖然目前看起來無事可做,可她現在還有著更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從現在開始著手拆解並研究唯一的AGPS樣本,盡早將AGPS的原理弄清楚後,改善被汙染的大氣。
冷恆冬雖然是一個奇蹟般的男人,但也因為這樣,希達堤娜並沒有完全相信對方,就跟在一個險境之中,你不會信任任何一個你遇到的人一樣。
希達堤娜並沒有說出自己的疑慮,反而只簡短的說明南部避難所的遺憾,以及對方願意為我們帶路到臺中的避難所,中間也會給予支援,同時也在心中小心謹慎的思考,該怎麼繼續讓迦邇菈很自然的不出現在冷恆冬面前。
希達堤娜透過兵蟻操控室上的顯示畫面冷冷的看著那部裝甲車,等對方優先調頭駛去這個城市的反方向後,兵蟻也迅速跟上,離完全入夜還有一段時間,必須先找個可以放心休息的地方整備整備,接下來才有精神繼續明天的行程。
時間持續流轉,此地區的低氣壓依然沒有退散的跡象,歐法那所展現的絕對力量是那麼的令人絕望,但是離目標,又更進一步的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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