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净让良把那些土匪送到镇里去，交给镇长处理。
男子走后，家里便只剩下他和女儿，一如既往，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囡囡在外头收拾残局，她不惧炽热的阳光，任由白皙的皮肤在炎日下发红，汗水湿了衣衫，认真地将屋外恢复原状。
清净本想出去帮忙，可惜女儿直接将他关在屋里，命令他呆在里头。透过窗户望出去，他依稀看见女儿的右手绑着布条，以诡异的弧度往中间凹陷。
他猛地站起，跃出窗外，抓起女儿的手，想说什么，话却在和女儿四目相对的时候堵在喉间。他松开手，问：“还、还疼吗？”
不，这好像是废话。
即便是不死族，伤口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愈合。
“不疼。”囡囡如此说着，却没道歉。
同样地，清净也没有。
他们只是这样静静地对视着，直到良回来才破除尴尬，纷纷回到屋内。清净一进家门就立刻冲到房里拿了治愈符咒，然后贴到囡囡手掌。
“以后伤手就别乱跑出去了，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好。”
他们像是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很默契地没再提起，又恢复了往常的关系。
囡囡伤好后又跑出去整理被翻乱的地。
良站在清净身前，欲言又止。
清净失笑，“刚刚实在抱歉，贫……我竟将自己的过错归咎在他人身上，看来我果然不适合待在寺里。”
“主人，虽然您回归之后，咱一直没见过您出手，但咱家一直感觉不到魔力，所以还以为……实在对不起！”
良鞠躬后抬眸，本着好奇心问了一句：“少主是不是并不知道主人您能战斗？”
“嗯。而且，我确实没有任何魔力，我学的咒符和法术，全都是佛门之物，而刚刚的只是一些不该学的东西而已。”
清净偏过脑袋，脑海中浮现了一些并不美好的记忆。
实际上，他对囡囡说了一个谎，关于他们被逐出寺里的事情，事实是这样子的——
身为不死族的他失去魔王的记忆和法力，但他并没囡囡以为地那么弱。囡囡一直说要保护他，全是因为他不喜战斗，表现得似是惧于战斗，可若他真这么弱，在转生过来，囡囡还年幼时，他们早已被不死族村庄外的匪徒杀害。
为了对付那些恶徒，他每天起早锻炼体魄，天天上山和恶兽相斗，偶尔还为了生活和他人争食，活得像只野兽。
直到后来他们生活渐渐好转，他才开始学习种地打猎，接着遇见住持。因为住持说人要一心向善才能弥补罪恶，所以他在那之后就没再动用武力，试着将伤害降到最低。
一切产生变化的那一天，彩霞正红，夕阳挂在天边，赤红一片。
在寺里生活后，他每天会和住持去诵经，囡囡则会待在外头六婶的家，等待他归来。
那天，他从住持那里回来，打开自己的房门时，他顿时忘了呼吸。
全身上下犹如浸入冰水般，冷进骨子里，连血液都快要凝固。他迅速冲出去，抓了个人便问：“我妻子……我屋里的那盆草在何处？”
“刚、刚刚南苑的师父将它拿走，说、说是要扔了——啊！”
“你说什么？”清净红了眼，手上的力度大了不少。
扔了？
扔了！
清净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努力想冷静，却不果，脑袋回荡着“嗡”声，让他听不见手上的人的痛呼声。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想必是疯了，当他再从爆棚的愤怒与杀意中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南苑内，提着失去呼吸的小师父，手上满是鲜血。
匆匆赶来的住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念了声“阿弥陀佛”。
他瞪大双眸，杀心未减。
那天的所闻所言他都快要遗忘，只是依稀记得当初说了句：“把它还给我。”
恩将仇报，以怨报恩，错得一塌糊涂。
住持好心收留他，帮他了却前生的罪，而他杀了住持最珍视的徒。
“看来这里留不得施主了。”
没打他，没骂他，没怪罪于他——为什么呢？
这个答案至今无解。
在那之后，他就下定决心不要使用武力了，没想到这么快就破了自己的誓言。
“良，希望你以后能多陪着囡囡，切莫让她太接近我的老婆。再受伤就不好了。”
“是。”
*
土匪被抓的两天后，镇长亲自到他们家道谢，还带了些日用品，说是镇民们的谢礼。在接过谢礼的时候，清净精神恍惚，在听到对方道谢时也只是呆滞地应了声，让镇长心存疑虑。
“公子？”
“镇长伯伯早啊！”囡囡从后方蹦出来，接过对方手上的谢礼。
“早，小姑娘好像又长高了。”本来已经转移注意力的镇长瞥见清净失落的表情，悄悄凑到囡囡耳边问：“你爹怎么了？”
“……没什么，食欲不振。”
阿娘食欲不振。囡囡撅起嘴。
镇长这才放下心来，“若真的不舒服那就到镇里来，我们的大夫也挺好的。”
“知道了，谢谢伯伯！”
将镇长送走，囡囡返回屋内，一回头就看见自家父亲丢了魂魄，目光空洞的模样，心里顿时来了气。
“阿爹，你还想这样到什么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不吃？以前都吃的……”
“说不定阿娘想换换口味。”囡囡自暴自弃地给出一个答案。
这两天她听阿爹唉声叹气听腻了。
唉，如果阿爹也能这么重视她该多好。
“换口味？”
清净的目光转移到地下室的位置，良感受到危机，迅速挡在清净面前，可怜兮兮地恳求道：“咱的子民还活着，求别杀！”
“我知道，不会杀的。”
真的吗？
囡囡和良完全不敢放松警惕。
清净叹息，愁得都忘了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老婆没食欲，就不吃东西，不吃东西就会饿肚子，饿肚子就等于会死。该怎么办？
清净思来想去，最后猛地站起身来，做出了决定。
“进森林，捉魔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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