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有人能帮帮我们吗？有人吗？”
她将手聚拢成喇叭状对着隧道一边大声求救，声音在隧道中的传播变得有些奇怪，每个音节都被撕扯着拉长，经过重重折跃回到小羽的耳中时已经不像是她自己的声音。
她勉强想从其中辨认是否有其他人发出的声音，毫无收获。
令人窒息般的压抑。
周遭终于完全安静下来，小羽失望地蹲靠在旁边的岩壁上，那个大叔已经完全昏迷过去了，只有嘴里仍在无意识地呻吟着，但她却毫无办法。
岩壁潮湿冰冷，倒让小羽稍微冷静一点儿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紧紧地盯着保安大叔衣服上的口袋。
药。
这种烈性病他很可能平时就早有准备，自己前面怎么一点儿都没想到？
小羽赶忙连滚带爬过去在她身上搜索着。
然而仍是一无所获。
她一时气急朝着隧道的一边大吼：“到底有没有人听到？来人啊！”
回声变了。
她仔细地辨认着，发现回声居然是从自己背后传过来的。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那个方向也有个人在向自己这边呼喊一样。
小羽迟疑了一下，然后又喊了一声，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有人吗？”
果然。
那个声音又来了。
自己对着一边喊，那个声音反而从另一边传过来。
只是那声音似乎离自己比刚刚要近一点了。
小羽感觉自己小腹不自觉绷紧了，她咬着嘴唇强行把声音给压得更低了：“有没有人？”
“有没有人？”
又一次。
而且。
更近了。
小羽倒抽一口冷气死死捂住了嘴，拼命不让自己再发出一点声音。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恐惧在四处弥漫。
直到有一串细碎的脚步声打破这里的死寂。
一个声音传来。
“小羽？”
是明天的声音。
“明天！”小羽大喜过望，回过头果然是明天熟悉的身影，兴奋地差点要扑上去，“你快过来看看！”
明天喘了两口粗气，这时才看到地上一脸痛苦痉挛不已的校工，他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他走近了两步牢牢盯着那个保安大叔，那表情活像是见了鬼一样，身上原本的绿光也变成了焦虑和恐惧的橙色。
明天并不知道小羽能够看到人情绪的变化，两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随后他转身便逃进了通道的黑暗之中，连一句话都没留下，只留下一个仓皇的背影。
一转眼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小羽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一口气卡在喉咙差点咽不下去。
明天到底看到了什么，会吓成这样？
有那么一会儿她幻想着这只是一场误会，他可能是想去寻找出路，或者求援。
但是心却越来越冷。
仅存的一点希望也随之那个人一同消失了。
小羽瘫坐在地上，地面冰凉潮湿，像是要吸干她仅存的一点点勇气。
她望着明天离去的方向，居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失望或者愤怒的感觉，或者说什么都没有。
也许看到明天写满错愕的脸时，她就该明白：人和人都是一样的。
尤其是到了这种时候，都是一样的。
说来讽刺，也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才会发现，有些事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明天有什么错？她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的选择，就像是自己前面说的那个故事一样：逃，躲到门的背后，而不去细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都完了。
有那么一会儿，小羽觉得自己应该做和明天一样的选择：跑。
她即使留在这儿也无能为力。
这里已经不是她习以为常的现实了，恐惧和孤独正在瓜分着她残存的意志。
“唔。”校工大叔的声音里充满了痛楚，也把小羽从迷乱中惊醒了。
她赶忙上前握住了她的手，心里却有些羞愧。
小羽看着他，知道他还在生死线上痛苦挣扎，自己绝对不能丢下他。
她从包里掏出一瓶水仿佛喝酒般咕嘟咕嘟喝了两口，然后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她在自己随身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把削铅笔的小刀。
这是现在的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借着头顶的灯光她看了看刀锋，冰凉而又锋利，正如她此刻已经下定的决心。
来吧。
不管这个黑暗的隧道里藏了什么。
都来吧。
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准备好了。
今天她不会再退让了。
有脚步声。
时断时续。
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了。
有什么要来了。
回声细碎，仿佛遍布四面八分，根本无法辨别是从哪边传过来的。
小羽用力将保安大叔往旁边拉扯了一点，然后倒提着小刀背靠墙上，咬着牙严阵以待。
等到那人终于走到跟前，居然是最让小羽意想不到的那个人。
明天又跑回来了。
他终于又见到了亮光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喜悦，然而迎接他的那个人面容却是寒意彻骨。
“别过来！”
明天已是累得上起步接下气，他摊开手掌，是一个金属质地的小盒子。
“说了别过来！”
他刚想走近，就又被小羽拦住了，他这时才注意到对方手上的那柄小刀。
他没有冒冒失失地走过去，只是指着上面的一个标签给小羽看。
上面标着“硝酸甘油片”，下面几行小字小羽没有细读，她已经有点明白上面了。
见小羽仍是半信半疑，明天干脆直接跪了下来自己扶起了大叔。
小羽终于不再坚持，将刀扔在一边一起帮忙。
“来，把他的头抬起来，轻一点。”
小羽看着他把两粒药丸塞入大叔舌苔下方，之后又慢慢将他扶回原来的仰卧位置。
果然，没一会儿校工大叔的脸色逐渐红润了起来，原本痉挛的身体也有所缓解。此情此景，小羽心中不由生了一分暖意。
这下明天可总算是放心了，他前面简直快要急疯了，现在缓过劲来才感觉背脊都是汗，又粘又冷。不过小羽仍是板着一张脸站在那儿，也不说话，让他有些莫名。
他开口刚想随便说些什么，嗖一下小羽一巴掌就扇了过来，幸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
“这是怎么了？”
“我以为你丢下我们跑了！王八蛋！”
“冤枉啊！我这不是跑回来了吗？”
“那你前面跑什么？”
“我去找它了啊。”明天倒也不生气，掂了掂手里的小铁盒，将自己来这里之后的经过不紧不慢说了一通，“我在这条隧道转了整整两圈，只有这里是有亮光的。之前刚来的时候，用手机打光在地上见过一次，当时没在意。前面看到他痉挛窒息的样子，我就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是硝酸甘油，救命的。”
小羽呆呆地望着他，灯光下的他满头大汗，眼神仍是坚定。
这下气消了一半了，她小声嘀咕道：“那你怎么不说一声？”
“哪里还想得到这么多？进了这里以后我浑身不舒服。”他似乎还想到了什么，但是没说出口。
“好啦好啦，我给你赔个不是，好吧？”小羽心里实在是说不出的开心，用纸巾帮着明天擦了擦脑袋上的汗，又从包里把自己唯一的一瓶水递给了他。明天看起来早就渴坏了，看着他仰起头一饮而尽的样子，小羽觉得自己之前吃这么多苦都已经值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笑。
虽然身陷囹圄，这份患难与共的情谊仍是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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