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RO大叔的爱情观
“啊——爽快!”
在炎炎的夏日,能够喝上一口冰凉的雪碧,对捏捏扭扭跌跌撞撞浑浑噩噩爬到十八岁的我来说,是对人生最大的馈赠。
然而,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大声喊出“爽快”两个字的绝对不是我这个老师眼中的内向男,同学眼中的闷骚男,妈妈眼中的宅腐男能够轻易做到的——其实,我只是特别讨厌麻烦罢了。
所以,我注视着他——那个明明已经是三十老几的“大叔”了还喜欢跟我这样的“小鬼头”厮混在一起的舅舅。
“别这么大声啊,很丢脸的!”牧雨,是舅舅的名字,我从来不承认这个陪着我横扫附近电玩室的怪蜀黍是我的长辈,总觉得很丢脸。
思前想后,果然还是直接叫名字吧!
我的名字叫牧琉,今天刚满十八岁。
“小琉琉哟,你已经十八岁了吧。”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拉罐,牧雨突然这么说。
这不是废话嘛!
我将鄙视的目光投向身边那个不知廉耻,杨叉八叉躺在草坪上的家伙。
“我们的小琉琉也长大了呢!”牧雨坐了起来,“也许,就快要遇到心仪的女生了吧!”
“我才没有那种无聊的想法。”我反驳。
牧雨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这让我感到一阵恶寒:“不管怎么样,如果遇到心仪的女生,就往死里追她吧!”
“我说,你自己有做到嘛!”对于这个三十多岁了还依然单身的家伙,我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句话。
牧雨又把头转了过去,抬起头遮住了额头,仰望着飘着几朵白云的天空。
他说:“爱上一个人,也许就是一场邂逅,如果在对的时间没有选择牵起她的手,剩下的除了后悔,也许就只剩等候……了吧。”牧雨有些认真地说,“等候,不一定有结果呢。”
我没有办法理解牧雨的话,也不需要去理解,只是单纯地第一次觉得:大叔还是有故事的比较有魅力啊!
不过我倒是宁愿我以后成为一个没有故事的普普通通的可爱“大叔”。
“每个人都是后知后觉,只是有一些人可以后来居上”——不知是哪位大作家曾这么说过。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够“后来居上”,但我承认自己的“后知后觉”。
牧雨说得没错。
是真的没说错。
也许事到如今,我也没能真正弄明白,那些所谓的“知觉”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不过,没关系,我还是可以凭着“直觉”行动的。
凭着“直觉”,我发现我喜欢上了……
她。
ONE有摩擦的日常
她的名字叫“安珞然”。
事实上这纯粹就是一场意外——
就像把粉笔擦摆在教室的门上,然后毫无疑问地掉在老师脑袋上……那样的意外。
只不过,角色有一点不同。中枪的不是老师,而是抱着一堆本子,仅仅领先班主任老师一步踏进教室的我。
“是谁!”
我是转校生,刚刚在办公室报完到,当然,顺带地当了一次老师的苦力。
总而言之,这是我第一次踏进这座教室,而唯一会因为这种事情对那些还在疯吵打闹的同学们大吼大叫的,只有那不算可爱的班主任老师了。
原本还悬喧嚣的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
“啪!”班主任接过我手中的作业本,重重地砸到了讲台上,然后走到了教室最后的角落——那里坐着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
之所以我会形容“大大咧咧”,是因为她完全不顾形象地把脚翘到了桌子上。很少有女生会这样的坐姿,姑且就形容这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生吧!
倒是挺有性格的。
“安珞然,是你吗!”老师冷冷地问。
那个女生带着敌意地看了一眼还站在讲台上不知所措的我,冷哼了一声。
“放学来一趟办公室!”老师一脸怒容地回到了讲台,看着我,“你也一起!”
看来,这位十分可爱的班主任连给我自我介绍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倒也省了麻烦呢。
一下午的课对于我来说就是转四个四十五分钟的笔。倒不是说我有多么地天才或废材,只是对于数理化有一种天生的理解能力罢了。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在今后的人生中也不见得会起什么重要的作用,但用在应付考试上倒也挺有效果的。
不过这样也好……
毕竟学校生活就像一辈子生活的缩影,翻看着一本本厚厚的书,最后考试的时候就会发现能用到的只有那么薄薄的几页纸罢了。但是谁也不知道卷子的内容,所以必须每一本书都要翻旧——这才是对于“人生”而言,最难以解决的“麻烦”吧!
不过,现在我的眼前有一个更大的麻烦——
我只能呆站着,在那每个正常的学生都不会想逗留的办公室。
百分之三百不可爱的班主任老师唾沫横飞地长篇大论着……虽然对象不是我,但非常不幸的是也连累着我陪着这位“安珞然”大小姐站在办公室“罚站”。
夕阳西下,天边也飘起了几朵火红色的棉花糖。
“道歉!”
仿佛时光穿梭一般的论教,在和可爱完全沾不上边儿的班主任老师最后的“一锤定音”下结束。
“对不起。”
安珞然甚至没有看我一眼。
是不是诚心的其实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只要能够早点离开这让人快压抑出心脏病的办公室,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乎。
当我走出教学楼的时候,红彤彤的天空已经渐渐黯淡,而是换做了奇异的暗金色,在大地上弥漫着。
我悄悄地回头看了一眼走在我的身后,仿佛我是瘟神一样和我保持了一段距离的安珞然。
我叹了一口气,一边构想着在这个学校今后的生活,一边走出了校门,走到了街道上。
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庞大的力量却是从我的后衣领处传来,失去重心的我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让亲爱的大地母亲触动了臀部的痛觉神经。
然后……
一辆疾驰的摩托,却是拖着一条尾灯的红线从离我不到三厘米的前方飞驰而过。
好险!
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过头,看着那站在我身后,居高临下看着我的鹅蛋脸女生。
“谢……谢谢。”
我从地上爬了起来,也是第一次面对面地站在了安珞然的面前。
严格来说,如果不是她嘴角那一丝轻蔑的弧度,还算得上是一个精致柔和的女生。
“哼,你他妈的看毛啊!”安珞然直接从我的身旁走过,“老子今天心情不好,别来惹我。”
说实在的,我被这个长得挺文静,事实上开口就爆粗口的女生吓到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了校门外的拐角处。
“谢谢”
“你他妈的看毛啊”
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的对话,而这就是我和安珞然的第一次“对话”。
没有其他任何的补充说明,即使是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日子,我们也没有提起过她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件事。
啊,之后的日子啊!
现在想想,以这一段不着边际的对话开始的“之后的日子”,相比起世界末日啦、股市崩盘啦、魔禁要出三啦……这些重要的事情,真的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但是,对于我而言似乎……啊不,是“真的”——
真的很特别的日子!
TWO每个人都孤独
我相信我是孤独的。
即使当我来到这所学校已经好几个月,以至于从一开始的转学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现在临近的期末。在这段时间里,我并没有遭受想象中的排挤,我熟悉的几个班上的男生女生都是属于开朗型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开朗型的人,也不会主动和我接触了吧!
毕竟,我不是一个会主动和别人接触的人,倒是时常地给那个不争气的舅舅发发短信,诉说一下自己的生活状况什么的。
所以我依旧相信我是孤独的,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孤独的存在,只是我的孤独,和你的孤独不同罢了。
我的孤独,也许仅仅只是我自以为是的将自己的心灵关上了门窗罢了。
而安珞然的“孤独”,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显而易见的。
“最好还是不要接近她比较好哦!”这是我同桌的那个男生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当然,我对此自然而然地表示了惊讶和疑问。
如果这是新的介绍方式倒也罢了,不过对于我这个完全的“陌生人”来说,这绝对不是正常的“初次对话”吧!
“她跟你一样,是转校生,只比你早来了一个星期而已。”
这倒是很让我惊讶,目光也不自觉地移到了教室后方的最角落——明明是上课,这个不良少女却是从一个白色的瓶子里倒出了几枚圆圆的东西,毫不犹豫地扔到了嘴里。
大概是糖果吧!真是大胆呢,上课还在吃东西,万一被老师突然吼一声,噎着了怎么办?我在当时没有在意她,更是没有意识到上课聊天的我,其“罪行”似乎更为严重。
同桌继续说着:“她打从一来这儿,就不停地捣蛋,班上基本上没有人没被她作弄过!”
我点了点头。
很容易想得到,因为发生了“粉笔擦事件”之后那个班主任老师可是完全不犹豫地找到了她。
“简直就是一个‘魔女’啊!别看她挺漂亮的,内心恐怕是恐怖得很哟!”
她貌似没有朋友吧!要不要试着去和她做朋友呢?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
这个念头在我的脑海里还没有长大便被我残忍地拔起然后扔出了脑外。
理由不外乎一个:“太麻烦了”。
况且,在这因为应该专心应对的麻烦考试而存在的麻烦期末,再给自己添几分麻烦的事情那不就是相当于把“麻烦”烩成一锅火锅嘛!
还是算了吧……
但,麻烦还是来了吗。
这,是我走在办公室路上时唯一的想法。
多不幸啊!
我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报告!”
“请进。”
机械般的对话之后,班主任老师把一叠复习资料交到了我的手上。
“校长的命令……必须每个学生都拿到一份。”
我只是看着资料上那个打印出来的名字皱着眉。
“我查看了一下地址,你和安珞然同学是同一个小区的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说实在的,我平日在家里倒也不是一个闲得住的人,虽说不喜欢打球什么的,但有一个优良的爱好就是散步……但即使是如此喜欢散步的我,也是一次也没有碰到过她。
“她这两天都没有来学校,据说是生病了。”
老师毫不掩饰眼里的鄙夷。
哼,说不定在哪里鬼混呢!
——我在脑海里补充着班主任老师没有说出口的话。
“那么,就拜托你了。”
然后,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被塞到了我的手上。
麻烦啊……大麻烦啊!
回到教室后,同桌建议我直接把资料扔到安珞然座位的抽屉里。
我点了点头,独自走到了那个从未涉足过的角落。
抽屉,出人意料的整洁。
本来还在想象这样的不良少女的抽屉会是怎么样的呢!我略带失望地把资料**了那被书本塞满的抽屉……
“啪”
一个东西从抽屉里掉了出来,那是一个白色的小瓶子。我突然想起安珞然不止一次在上课的时候咀嚼着这个瓶子里的“糖果”。
我都捡起了它,开始打量起来。
瓶子是纯白色的,上面没有任何的字,然而却贴着两张医院用的那种标签纸——
“杜冷丁”、“CQN医院”。
在我的记忆中,杜冷丁是一种非常强效的止痛药……而且据说会上瘾,一般不让使用。
安珞然,有着每天都必须吃杜冷丁才能缓解的痛苦?
牙疼?那是不可能的吧!
我甩了甩头,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那本来内存就有些不足的大脑里甩出去。
是啊,关我什么事呢?即使她有什么病痛,我也不能做什么吧,更不会是我亲自去给她送资料就能够让她治好的吧。
反正都是无用功,何必做麻烦的事情呢?
想到这一层,我顿时轻松了许多。
我弯下腰,迅速地把资料和瓶子一块儿塞到了抽屉里,起身朝着前面我的座位走去。
然而,我却在掠过她的桌子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我一直都是一个乖学生,好孩子,就算有“闷骚”、“宅男”的称谓,也只是对于我性格内向的一种嘲讽罢了,本质上我根本没有做过什么让老师同学为难的事情,甚至连在桌子上刻字这种小学生喜欢干的事情,我也没有干过。
但,这对于安珞然那样的“不良少女”来说,这似乎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我呆呆地看着她桌子边上那一句雕刻着的字迹——
如果我死了,不会有人伤心吧!
字迹清秀,而又凌乱。
清秀的是字,凌乱的是心。
呆站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拿着那份资料站在了校门口,或许是我差一点扑街的那个位置。
麻烦吗?
看着眼前的世界,那渐渐黯淡的金色,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
很麻烦呢!
THREE被忽视的事物
熟悉的小区,熟悉的街道。
喜欢散步的我甚至可以记清楚街道两旁栽种着多少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树。
这些树,都是四季常绿。
我是真的从没想过,安珞然竟然就住在我楼上的那一层,我也真的从没想过,楼上那一个喜欢闲来吹着口琴哼着歌的甜甜女声,竟然就是安珞然。
我还曾把每天晚上的那一小段吹奏当做一次享受……也许,我是她唯一的FANS?
世界,有时就是这么那么地奇妙,不是吗?
我敲响了安珞然家的门。
“哒哒哒”、“哒哒哒”。
没人吗?明天再来吧!
就在我即将走下楼梯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姐姐,跟安珞然有几分相似,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
“请问?”漂亮姐姐疑惑地看着我。
我急忙把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这是珞然同学的资料……”
连我自己都很惊讶,竟然用“珞然同学”这样稍带一点暧昧气息的称谓。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称呼“安同学”,或者直接说名字的吗?
“谢谢。”漂亮姐姐温柔的微笑打断了我的思绪,同时也让我那亘古不变写满着“不在乎”的死鱼脸看上去稍稍严肃了一点点。
因为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虽然脸上的微笑是真的,但漂亮姐姐眼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请问,珞然同学出了什么事了吗?”
漂亮姐姐的身体很明显地一颤。
但真正让我注意到的,是她眼里闪过的那一丝不易捕捉的……欣慰?
“不,她有一点感冒,发烧了呢!现在她在医院,过几天就能去学校了。”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那,我就先……”
我突然很不想在漂亮姐姐的面前呆着,有一种想要“逃跑”的感觉。
漂亮姐姐问:“小弟弟,珞然她,在学校还好吧?”
不好,如果那样能算“好”的话。
“她很好呢。”我低着头说,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她的朋友。”
安珞然的姐姐笑了笑:“那,早点回家吧!还有……谢谢你。”
门,在我的眼前关上。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谎,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不是吗?
我自己也找不到答案——难道有另一个人格在我的体内觉醒?
真是笨蛋呢,尽瞎想些什么!
这天晚上,我失眠了,硬生生地瞪着眼到天亮,直到外面人声鼎沸,我才默默地入睡。
还好,是周末。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我摇晃着有些发疼的脑袋,拿起了手机,有好几条条短信。
不用想,除了我那二愣子舅舅牧雨以外不会还有人会那么无聊地在周末给我发那么多的短信。
至于其他人,他们都有自己的的或玩耍或工作各种各样的事情吧!
打开了短信:
“不论真相多么地痛苦,我们都有把它弄清楚的权利。”
打开第二条:
“其实,你已经察觉到了吧?那个‘真相’……好歹你也遗传了你老舅我的优良基因啊!”
打开第三条:
“虽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你平时跟我说的事情来看,从平时的打扮、习惯、行动等各种各样的事情,你自己真的没有结论吗?还是说你忽视了?你有意识地选择忽视了它?”
第四条:
“也许你还没有意识到的,你真正想忽视掉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你自己的心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对那个女孩。”
然后是我发给牧雨的一条短信——
“有一个重病的女生,就是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个。她生病已经很久了,在医院的……我该怎么办?”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一个白色的瓶子——它,缓缓地旋转着……
我猛然睁开眼睛——
这就是我想要的!
……
CQN医院,离我们小区说不上远,同在一个市区内——但,也绝对不近。
阴霾的天空,仿佛随时会有雨落下来,我有些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上一把伞。
然后是前台咨询——
虽然过程有一些曲折,但我还是穿过了这所医院的大门,穿过那栋门诊大楼,走进了那栋挂着“住院部”牌子的老旧楼房。
FOUR那时候的眼神
那是个单人病房,十分简陋,没有厕所。
病房的门,开着。
我能够看见的,是门边那洗漱用的洗脸台和镜子。房间里唯一的一张病床,刚好在正对房门的窗户前方。床头柜上摆着一束鲜花和一些水果之类的东西,应该是探病的人送的。
房间的基调是白色……医院特有的那种白色。
墙壁似乎被粉刷过了,床单也像是被换新了的。
她,独自一人,穿着平时经常穿着的白色衬衫,安静地坐在洁白得仿佛没有一丝瑕疵的世界里。
安珞然,静静地看着窗外——就像她在教室里一样。
在学校,在教室,一整天,没有人和她说话,她就一个人,静静地看着窗外。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
“啪!”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当然,也吓到了安珞然——她慌忙地转身,条件反射地把床单拉到了胸前的模样,哪里还有那随意爆粗口“不良少女”的形象?
分明,就是一只被惊吓的小猫。
我无意识地捡起那原本搁在洗脸台上,被我碰到地上的东西,呆呆地看着床上的那个少女。
“你……”她并没有对我爆粗口,声音显得十分柔弱而犹疑。
我带着自以为还算阳光的笑容,僵硬地迈着步子,“大方”地走到了她的病床边:“我的名字是‘牧琉’,我们是一个班上的,你还记得我吗?”
“嗯,有什么事吗?”她眼里的犹疑更加了一分。
我不知如何回答。
“我是来谢谢你的。”我这样说道,“你曾经救过我。”
我比划着摩托车从我眼前飞驰而过的那一幕。
安珞然恍然大悟一般地惊讶地张了张嘴。
就在我为她终于想起我而高兴的时候……
“你他妈的想找死啊,找我做什么?”安珞然,背过脸去看向窗外,“看到你那张恶心的脸我就想吐,还不快给老子滚出去!要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吗!”
我的嘴张着,可以吞下整个鸭蛋。
但是,我能保证的是,当她狐疑地转过头来对我说出“你怎么还没有滚”的时候,我的表情是严肃而冷静的。
“我既然来了,你就没有必要再装成……那样子了吧。”我不自觉地捏紧的拳头。
安珞然不屑地说:“完全搞不懂……”
“听我说!”我大声地说。
而她似乎也被我突然的发飙给震住了,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呆呆地看着我。
“听我说……”我又温和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等到自己已经完全冷静了,才开口继续说道:“一个人的性格可以伪装,但习惯不行。你,喜欢穿素色的衣裙;你,在没人打扰的时候总是很安静;你,的抽屉收拾得很干净……我虽然不能证明什么,但是,我知道的,我能够想到的……你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对大家恶作剧,让大家讨厌你,然后没有人打扰你之后,你就没有再做过任何的坏事情。”
安珞然沉默着。
“你,是想所有人都讨厌你,对吧。”我低着头,不敢看这个女生。
于是,我们都沉默了。
雨,终于是在某一秒,从天际滑落,在窗户的玻璃上划下了一道清晰的痕印。
仿佛,快要碎掉。
“你会弹吉他吗?”安珞然突然说道。
我愣了几秒,看着这个刚才还是“不良少女”,此刻却仿佛女神一般带着微笑看着我的女生。
“你看,你的拨片露出来了。”
我摸了摸自己左边口袋——那其实是牧雨以前硬教我的吉他,后来我自己不想弹了,就把拨片做成了钥匙扣上的装饰。
“呃,嗯……”我只能无意识地回答着。
“你会弹吉他吗?”
“嗯,会……会一些。”
我敷衍着。
“我最喜欢听吉他的声音了呢。”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笑着,“总觉得,就像坐在夏天的树荫下,听着树叶‘飒飒’的声音,那样的场景,是叫做怀念吗?”
安珞然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大……大概吧。”
我只能吞吞吐吐地应答。
“下雨了呢。”安珞然突然说道。
这时我才注意到,天空中正闪耀着阵阵的雷龙——才过午后的世界,此刻却已经是如同最深沉的黑夜,漆黑一片。
“等天晴了,好想再去吹吹风啊!”
少女,笑着,仿佛风暴中的一缕阳光。
然而,安珞然的瞳孔是比窗外更加深邃的黑颜色。
我不知道那双眼里包含的是什么情绪——也许是渴望,也许是纠结,也许还有别的什么?
也许,什么都没有。
但,被这双瞳孔注视着的我,从内心泛起了一股酸楚。
突然,有一种想拥抱她的冲动。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吧!
不知何时,病房里已经站满了护士。
安珞然要做全身检查,我自然是不能死皮赖脸地留在那里的。
于是我淋着雨回去了。
也许是感冒了吧!
洗了个热水澡,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我感觉全身沉沉的,尤其是胸口,仿佛被绑上了一块大石头。
安珞然的眼神,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我闭上了眼睛……
然后,猛然睁开,跌跌撞撞地打开了布满灰尘的琴箱。
FIVE活着,真好
自从那次之后,我每周便会去医院看望安珞然。
我当然也有特地去练习吉他,在书本和网络上用耳朵和眼睛寻找着“有着夏天味道”的曲谱。
每次去探望她一次,她的脸色就会愈发地憔悴。
我们之间的话题,也渐渐地少了。
时常地,我们都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我们俩,都一言不发。
有时候,我会尝试去打破这样的沉默,但即使和她说话,她也会充耳不闻……即使回应,也只是零零散散的繁衍。
我突然感觉到很强烈的距离感……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她。
而我,则离她越来越远。
所以,我也选择了沉默。
小小的房间,洁白的房间,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她在想些什么呢?
我顺着她的目光向外望去——
除了近处林立的几处高楼,便是山城那特有的景色,山坡了。
山坡很明显是经过人工开凿的,山坡上还有一处亭子,不过已经爬满了爬山虎,想必已经废弃良久了吧!
亭子的旁边,是一棵茂盛的大树。
我将目光拉回了安珞然的身上。
安珞然不算瘦,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这个女生,虽然有一点痞痞的“不良”,却也算得上面容清秀,身材匀称。
然而此刻,坐在床上的她,却是比那个时候整整瘦了一圈。
“纤细”这个词,在我的脑海里跃然而生。
然而,这个貌似女生都会喜欢的形容词,在此刻的我看来,却是那么地令人心酸。
“珞然,你能告诉我你是什么病吗?”
这是我第一次问。
安珞然依然是没听见似的沉默着——不过,这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很害怕会问出结果。
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在医院见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笑,是真的吧!
甜甜的,像夏季的阳光。
我又想到了她的那一句话:
“等天晴了,好想再去吹吹风。”
我无数次地像现在这样,躺在自己的床铺上,牺牲睡眠的时间来品味着这句话……吉他朴实的音色,不就是带着夏天的味道吗?
或宁夏,或盛夏;如风铃,如重鼓。
我不喜欢嘈杂的摇滚乐……安珞然也是一样,她喜欢的,仅仅是如同吉他般静默而清新的触动。
她喜欢琴弦上那股淡淡的夏季的味道——
名为“回忆”的味道。
“叮咚”
短信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一如既往,“牧雨”的名字印在了显示屏上。
“最唯美的回忆,与最渺茫的希望,你,会如何选择?”
于我给出了回答:“选择,从来都不是一分一秒间的存在。一颗苹果的灵感仅仅属于牛顿,幸福更像哥伦布,不经意但足够努力,最终到达彼岸。”
不到一分钟,牧雨的回复便到了:
“那不就结了?你知道怎么办。”
怎么办……吗?
我叹息,然后坚定。
是啊!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这一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和安珞然站在树下,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戴着少女草帽,我们注视着对方。
她,甜甜地笑着。
……
夏季,完全地来临了。
伴随着考试的结束,我所期待的暑假也如期而至。
即使在考场上,我也没有看见安珞然。
我是第一个交卷的人,在那之后……
我,带着鸭舌帽,鸭舌帽的上面,还顶着一顶那种女士专用的宽沿草帽。
我背着吉他站在了安珞然的病房。
她对于我这搞怪的造型,显然十分惊讶。
“送给你。”我笑着把草帽扣在了她的头上。
安珞然并没有像其他的病人一样穿着病服,而是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此时配上这顶草帽,立即多了几分活力。
我背过身去:“给你五分钟时间哦。”
“嗯?”
“我们偷溜出医院吧。”
“啊?”
“当然……等你穿好裤子。”
“……”
身后,没有动静。
“珞然,我知道,你不开心。”
“……”
“我想了很久,让你不开心的,说不定就是这个地方,这个色彩单调的地方!”
“……”
“我不能为你做到什么,但是……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开心!仅此而已。”
“……”
“我不知道以前你有着怎么样快乐的回忆,到底是和谁,在晴天,坐在树下……”
“……”
“我只是希望,今后……能够陪着你坐在树下的人,是……我……”
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笨蛋。”
安珞然的话让我一愣。
“门口有镜子吧,你这样,我怎么……换衣服……”
我呆呆地望向门口那梳妆镜……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在外面等你。”我红着脸跑了出去。
足足花了十分钟,安珞然才走了出来。
我彻底愣住了。
她穿着一件吊带短裙,下面是一条蓝色的牛仔裤——看上去,十分地清秀。
我突然有点后悔给她帽子。
因为,在那宽大帽檐的遮掩下,我根本看不见她的脸了。
她扯了扯我的衣袖,又一次说:
“笨蛋。”
……
我们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才爬到了那座山坡上。
我们走得很慢,因为安珞然每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她喘得很厉害,可是我能感受到这个女生,体内汹涌着的那股顽强的生命力。
牧雨常常说我唯心,判断力很低——唯心就唯心吧!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空气中,弥漫着阳光的味道。那原本滚烫的夏日阳光,在大树的庇荫下却是显得十分温和。那针芒一般的光线,被间隔的枝叶阻隔、切碎,在地上散落成一块块明媚的光斑。
突然,一阵风,让那光斑在地上变幻、重组,在我和安珞然的身上摇曳着。
“我,原本以为我会死。”安珞然说。
扶着她坐下,本想安慰她,却又听她说:“那个时候……我好怕,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留给你们的只有回忆,那会怎么办。”
所以,你才要装作那样,让大家讨厌你……对吧?
“你真是一个傻瓜,你破坏了我原本很完美的计划呢!”
她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让别人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我沉默着。
安珞然靠着大树,按着草帽仰起头——微风,轻抚着她的发丝。
“我本来已经做好了死掉的准备……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我要活着!”少女的嘴角挂着一丝率真的微笑。
“活着,真好呢!”
我微笑着看着她,看着她拿出了一个口琴。
E调的曲子,悠扬地在空气中回响。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练习了好久呢……这首曲子!
SIX拥抱
夏天的风,暖暖地吹过。
我延续着良好的传统——独自,散步在林荫的小道上。
在那之后,安珞然就转移到国外去治疗了。
然后又过了几年呢?
总之我已经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了。
到最后,我还是不知道她到底得了什么样的病……
这不重要,不是吗?
我只是迈着步子,安静地走着。
突然,我停下了脚步。
恍然间,仿佛听到了风铃摇动的声音。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戴着少女草帽的女生。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甜甜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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