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和国家之间的网络依靠运营商们所管理的跨海光纤进行连接。这些跨海光纤实际上也还是玻璃,极脆,维护起来麻烦。光纤之间的连接还需要特殊的光线切割拼接工艺。所以中国到美国之间的光线线路不多,而仇走的正好是比较长的那一条。等到他头晕目线地到了美国,他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1万公里。
长时间在黑线的牵引下旅行让仇已经忘掉了很多东西。他忘掉了周家人,忘掉了自己住了几百年的龟壳,忘掉了很多乐园时期经历的美好事物。他现在只记得两个东西。一个是一切的元凶,那个漆黑的来访者。另外一个是让他疯狂的罪魁祸首,也就是周斯年。仇在美国的邮件服务器之中停了下来,他用一点点时间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他振作了精神,痛苦让他更加疯狂。
“等着吧!我会回来的!”
当仇摩拳擦掌地准备再次通过海底光纤旅行一万公里找到周斯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被机器从光纤之中抽取了出来。迎接它的是一个高塔,看起来和基站有些像,但是又有不同。野外的基站一般使用的平板式的型号发射接收阵列,而仇现在看到的却是雷达一样的半圆形发射器。仇没来得及多看,就被信号解压调制器重新转化成电磁波,从发射器之中射了出去。这一次旅程格外漫长,仇一下子跨越了36000公里。
因为仇被发射到了位于地球赤道上方的地球轨道静止卫星上。茫然不知所以的仇成为了第一个不穿宇航服的宇航员。他顺着电磁波穿越了大气层,飞到了外太空。周斯年为了保险起见,启用了卫星通讯。于是仇就被他送到了太空之中玩了一遭。地球轨道静止卫星可以覆盖地球三分之一的面积。仇在卫星之中打了一个转之后,又重新被打倒了地球。
惊恐万分的仇受够了太空零下几百度的寒冷,近乎绝对无光的黑暗和空虚,甚至觉得地球上的光纤更加温暖熟悉。
然后,仇将以上的步骤完完全全地重复了一遍,再次回到了夏绍庙。再次看到周斯年那张令人憎恶的脸,仇只觉得一阵麻木。在长时间的旅行之中,仇已经极度失去自我。要知道,他可是跟随者电磁波旅行了十万公里以上的距离。周斯年准确地把握住了仇的特性,实际上特性都是周越试验过的。凭借着周越的想法,他的距离测试就是从山脚到山顶的距离。满打满算可能才只有一千米。对于周越和仇来说,这样的距离已经算是“远”了。
但是周斯年却不这么想。作为一个沉浸在网络和游戏世界之中的玩家来说,他心目之中的远可远远超越仇的想象。周斯年曾经在游戏世界之中,进行过深海探险,也玩过星际大战。他本来是想将仇发射到黑洞之中走一圈的。但是临时起意,他没有这么做的设备。所以也就让仇去卫星上走一遭,这件事情一直让周斯年深感抱歉。
周斯年从未仇视过仇,他一直觉得仇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生命。所以在找到仇的弱点之后,周斯年最想做的其实是给仇的生命之末带来一场最完美的旅行。对于周斯年来说,他的完美就是“好玩”、“刺激”。有什么能比去海底去太空玩一圈更刺激的呢?只是周斯年理解的刺激对于仇来说确实彻头彻尾的折磨。
这算是阴差阳错吧。本应该对仇怨恨的周斯年想为仇打造一场盛宴,但是他的盛宴却深深地摧残了仇。仇没法识别物质世界之中的个体,但是它可以根据连接在食物之间的“线”来找到杀死自己的凶手。但是,这种访问实际上是非线性的。仇不能直接找到凶手,他需要遍历凶手使用的所有凶器和手段。当然,这对于过去的仇来说其实无所谓。因为过去的人类都被地理位置所隔绝。一个人所能影响的事物,能够接受的信息其实都在自己附近。过去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生长的村子。但是仇已经被封印在乌龟的身体里太久,它不知道这个世界在工业革命之后的一百多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随便一个人都可以用手机请求GPS服务,这意味着他可以接收到从太空传来的信号。人类可以看到美国的电视节目,可以访问地处欧洲的网站。信息科技的发展让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生活都紧密得联系到了一起。仇以前一直在和“人类”为敌,但实际上他眼中的人类也不过是周村的几千个人罢了。但是现在,周斯年可以轻而易举地借助世界上不同人的力量。跨国运营商,地面卫星接收阵列以及数量庞大的网络维护人员……周斯年借助了这些人的力量。从一开始,仇就找错了对手。因为周斯年的背后是超越仇想象的科技,是世界各地的无数通讯工作者。
但是,现在仇回来了。他拖着麻木的精神出现到了周斯年旁边。看着去而复返的黑光,周唐害怕地抓住了周斯年的袖口。仇像是一个跑完马拉松的运动员,机械地继续前进着。他现在已经不在乎周斯年死不死了,它现在只想要一个了结。一旦它进入了黑线,不到终点,仇视无法自行停止的。因为黑线代表的是世界的规则,不由仇自己掌控。
周斯年看着眼前的黑光,露出了微笑。
“玩得如何?”
不怎么样。
仇在心里默默想着,它完全没有和周斯年说话的意愿。它只是想找个肉体好好休息一阵。但是周斯年却不管不顾地对仇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脸。
“看来你很满意?那么就准备准备再来一次吧?”
“再来一次?”仇瞪大了眼睛。
“是这样的。”周斯年耸了耸肩,“我的手机经过特殊设置。刚才的震动并不是邮箱收到邮件发出来的震动。我默认谁给我的邮箱发信,我就会给它自动回信。同时小唐收到回信之后又会给我自动发信。当我们来回发信到一定数量的时候,手机才会震动提醒我。所以说,你的旅途才刚刚开始。”
“你……”仇看着周斯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事实上它也没法说话,因为它已经重新顺着微波信号飞向了天外。
“年哥?你设定来回发多少次啊?”周唐小心翼翼地问道。
“忘了。”周斯年耸了耸肩,“当然是越多越好。但是邮箱服务器不允许我一下子发太多邮件,她会给我警告甚至封号。最多短时间内发几百封没问题的吧。”
“几百封……”
周唐看着飞向天外的黑光,心中不知地开始有些同情起仇来。一去一来就是10万公里,要来回跑100次,就算仇再坚强恐怕也要疯掉了。周斯年则哈哈大笑,因为他发现在他的视野之中浮现出了一个绿色的框。
这个框里面显示着大大的:“mission·comple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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