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聊着，突然就陷入了沉默。周斯年没有搭话，看着他们抽着烟。几个警员深吸了一口，然后抬眼看向屋外的乌云。远处隐隐预约有雷声作响，一时之间，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笼罩着小小的村子。一个警员打了一个寒颤，将烟屁股扔在地上。
“我就是看着那个小姑娘可怜。她在局子里话也不说，就是发呆。我觉得她是被冤枉的。”
“不像。你是不知道，上次她打闹派出所的时候，有多狠。”
“真有这种事？我看她挺文静的啊！”
“冤不冤枉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也不能动私刑啊。至少要等到判决结果下来了。现在可好，突然那把人家小姑娘带到荒山上去，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反正整个十里八乡管事的人都坐在客厅里了。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一个警员突然插嘴。
“不会是要把那个姑娘在山上杀了，活祭了吧？”
“不能吧……”
“我看那些领导们谈论那个姑娘的时候，不像是在讨论活人。他们或许已经默许要让这个姑娘牺牲了。”
“建国之后还能有这种事？太愚昧了吧！”
“我倒是能理解，要是牺牲那个姑娘能救得了大家的话，那也值了。上一个被害者是我三舅舅家的儿子，那实在是太惨了。”
警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安叶彤是个还算漂亮的女孩，大部分人都向着她。但是也有人对“仇”充满畏惧，想着尽快解决此事。周斯年对这些争论没什么兴趣，他倒是关注到了其中一个问题。
“各位哥哥，叔叔，你们说的女孩就是我上次见到的安小姐么？”
“对，就是他。”一个年轻的警察说道，他当时也在审讯室，“我们的同事李慧，你当时见过吧。她现在正在局子里照顾安小姐。”
“你们说安小姐在派出所一直很安静？”
“没错。”
周斯年觉得奇怪。按照周斯年爷爷周越的说法，正常人被附身不久之后就会被“仇”所侵占。仇占据安叶彤的身体已经很久了，而且最近还闹过暴动。就算安叶彤有些理智，但至少仇也会控制她的身体发疯。但现在快过去一天一夜了，安叶彤的平静有些反常。若是仇占据了身体，却依旧隐忍不发就有些麻烦了。这证明仇有和人不相上下的智慧。古书里记载，仇过去装成正常人，挑拨离间。这样的对手，实在难产。
但是周斯年反过来一想，也觉得奇怪。仇既然有智慧，那么他一定很清楚自己接下来的遭遇。时近夏绍节，仇一定对这个日子刻骨铭心。要是等到夏绍节的仪式成功，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仇又要被封印在龟壳之中。仇应该抓住被封印前的一切机会，努力逃出去才对。想到这里，周斯年眼珠一转。
“那安姐姐有没有试着自杀呢？”
“自杀？这个应该没有。”一个警察对着周斯年笑了笑，“小弟弟你放心吧，我们局子里有不少人，都盯着呢。我们就怕安小姐有过激举动，不管是伤害自己，还是伤害别人。”
周斯年默默地听着，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如果仇所控制的人真想自杀，她可能会有一万种方法让自己悄无声息地死去。毕竟仇不是人，不怕疼也不怕死。它活了几百年，见识不浅。要是它可以依靠自杀的方法脱离安叶彤的身体，进入旁边人的身体，那么它恐怕早就欣然自杀了。周斯年又想到了卫永宁。当时街上只有卫永宁和安叶彤两个人。要是仇控制着卫永宁自杀，那么它是不是就会自然而然地进入安叶彤的身体呢？还是说，仇的附身需要某些条件？
周斯年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症结，但又像是漏掉了什么。
村干部们开完会了，他们一个个带着疲倦的表情散去。周斯年带着周唐去找周越套话，最后周越还是告诉了他们新的进展。在下午的讨论之中，周越和张志和将几个重要的领导都说服了。他们决定明天一大早就带着安叶彤上山，举行仪式。这件事情会作为秘密被压下去，谁都不许外传。
出完晚饭，周越躲进了卧室，开始再一次研读古书。他要确认一下书里的记录，和仪式的最后步骤。周斯年知道这里已经没有自己插手的空间了，他只好去找周唐聊天。这是周斯年第一次去周唐的房间，以往两个人都在周斯年的卧室里面见面。周斯年摸到了周唐的门口，敲了敲门。
“谁？”
“是我……”
周斯年听见里面传来了几声惊呼，和叮叮咣咣的奇怪声音。过了好一会儿，周斯年才等到周唐开门。只见周唐穿着无袖衬衫和牛仔短裤，打扮很清凉。周斯年顺着周唐和门只见的间隙往房间里面看了看，里面只有桌子椅子，看起来很普通。周斯年没有找到异常的东西，倒也没发现玩偶，布娃娃之类少女风的饰品。
“有……有什么事么？”
“没啥事，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周斯年尴尬地挠了挠头，周唐倒是鞠了个躬，将周斯年让了进来。周斯年进门之后，发现门后竟然竖着一个挺举的架子和几个哑铃，不由地呆住了。周唐羞红着脸将挡在了周斯年面前。周斯年仔细地打量着周唐纤细而又玲珑有致的身体。
“你……平时喜欢……锻炼身体？”
“是……是啊……”周唐小声地说道，“就是，没事玩玩。”
“看起来……挺专业的。”
“谢……谢谢。”
周斯年无语了。他觉得这个爱好并不怎么女孩子气。再者，作为一个身体柔弱的宅男，他不太懂体育运动的魅力。或许正是因为周唐太过特立独行，所以其他人才不太喜欢她？周斯年其实挺关心表妹的生活状态的，但是他又不太好问出口。不过周唐是个很敏锐的人，她感觉得出来周斯年在想些什么。她的脸阴沉了下来，默默地坐到了书桌前。
窗外，大雨还没有停。一道惊雷闪过。
“年哥……你是不是忘了我了？”
“忘？哈哈……怎么会呢？我知道你是周唐啊……”
“不用说了，你一定把过去的事情都忘了。”
周唐斩钉截铁地说道，周斯年只好挠头。他的确对过去的周唐没有什么印象。难道两个人做了“长大之后要结婚哟~”的约定？周斯年在玩游戏时十分鼻翼这种忘记约定的男主角，但不想有一天他也会遇到相似的状况。周唐却没有显得太伤心。
“不怪年哥，都是我不好……”
“这怎么能够怪你呢？”
“不……都是我不好……”
“那你跟我说说过去的事？说着说着，我或许就想起来了……”
“……我不想说……”
周唐似乎有些自虐倾向。她犹豫地叹气，漂亮的黑发也耷拉地下来。周斯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害怕触碰周唐的雷点。周斯年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说法。
“不想说就不说。总而言之不管怎样，我都是你的表哥。”
周唐抬起了头，深深地看了看周斯年，一直到看到周斯年有些发毛。她最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我都听年哥的。”
周斯年笑着跟周唐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房间。他出了门之后摸了摸头上的冷汗。和周唐说话消耗了他不少精力。虽然感觉似乎解开了周唐的心结，但是周斯年却觉得事情好像又向着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了。周斯年回到自己的房间，只想好好躺下来睡觉。窗外雨声很大，看起来整个晚上都不会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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