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打开，舷梯车搭建好的楼梯通往久违的地面，两道姣好的身影就已经抢先冲下楼梯，站在地面上舒展身姿。
霍尔顿睡眼朦胧地挠了挠头发，摇摇晃晃地走下楼梯，引得身后的旅客有些不满。
洛临意是最后下机的，他背上挂着面色如纸般苍白的少女，手里领着纯白色的行李箱，食指和中指勾着大号的暗红旅行袋，另一只手托着少女柔软的臀部，少女还背着一个藏蓝色的双肩旅行包。
从伦敦希思罗国际机场到上海浦东，再转战到故乡机场，十多个小时几乎不间断的乘机时间让所有人都筋疲力竭。
特别是叶月泠岚，这家伙可怜地晕机了，睡觉都睡不安稳，刚刚眯眼就吐了一纸袋，头痛晕眩。
洛临意坐她身旁，就像在照顾六岁的女儿。
要下机时，叶月泠岚倚在洛临意身上表示“四肢无力头晕目眩饥肠辘辘的我要是再走路就要死了”，看她可怜，于是就答应背着她拎着另外两位少女的行李一起下飞机。
洛筱韵和苏曦玖在下飞机后活力四射，披散着头发尖叫着到处疯跑，就差热泪盈眶地跪下亲吻故乡土地了。
霍尔顿摇晃着脑袋走在前面，那一头微卷的金发鸟窝似地跳动，他面色发青、眼神迷离还有黑眼圈，就像刚刚感染了病毒发生病变的丧尸。
“临意君，如果我死在……这里……你千万不要对我的身体做什么……违法的事……”
叶月泠岚把下巴搭在洛临意的右肩上，头靠着洛临意的脑袋，半边头发散下，遮住了少女的半边脸庞，按这个状态去演贞子都不用化妆。
只不过这个贞子会稚嫩得多，也会漂亮得多。
“贩卖毒品？还是做人肉炸弹？放心放心，我顶多把你卖给有恋尸癖的变态大叔。”
洛临意走向入关闸口的位置。他有些讶异于叶月泠岚的轻巧，如若不是背后那还算柔软的触感，他甚至会怀疑叶月泠岚是不是营养不良。
叶月泠岚轻轻晃了晃脑袋，撞了下洛临意，结果她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终于露出你变态龌龊的本性了吗……不过，只要你敢，我保证……你活不过三天……”
“ははは……我悔改我错了——筱韵！曦玖！”
洛临意敷衍地忏悔，然后大声呼喊跑到另一架飞机看着游客下机，然后评头论足的两位跳脱少女。
叶月泠岚又轻轻撞了洛临意一下，再次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少女意识到这是一个极其愚蠢的损己不害人的做法。
把行李一件件扔给疯兔般的两位少女，洛临意放下托住叶月泠岚的手臂，轻轻抵住洛筱韵和苏曦玖的后背中部把她们推向自己前方。
“好啦好啦，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们比她重得多。”
当看到洛临意背着叶月泠岚时，苏曦玖和洛筱韵的眼神中瞬间溢出杀气腾腾，刀割一样扫在洛临意脸上。
“这不是重点！”洛筱韵抗议。
“重点是你都没有背过我……还有筱韵！”苏曦玖附议。
“体谅下病人嘛，再说仔细想想，我真的没有背过你们吗？”
背是背过，可那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不过如果按正常的轨迹发展，一个月前应该筱韵会发高烧，然后洛临意会背着洛筱韵跑去医院。
可惜……
“唔……没有！”两位少女沉思一秒，得出结论。
“真的没有？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噫……额……唔……”
看着犹豫不决的洛筱韵和苏曦玖，洛临意笑了笑，然后轻轻推着她们走出通道。通道外停着几辆驶向城中心的大巴，客满就走。
“话说……叶月，你是不是应该下来自己走了？”
在没有洛临意托住身躯后，叶月泠岚就用双腿紧紧缠住洛临意的腰部，双臂锁住洛临意的脖颈，脑袋埋在臂弯里，散乱的发丝弄得洛临意耳朵和脖颈微痒。
叶月泠岚呼吸时吐出的湿气让洛临意脖颈上那一片肌肤有些难受。
而且周围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和怪异的眼神让洛临意如堕蛇群。
可叶月泠岚没有动静。洛临意怕她掉下去摔疼自己，就又收回手托住她，他轻轻磕了磕叶月的脑袋，她还是埋着脑袋。
“叶月。叶月？别告诉我你睡着了……”
洛临意就是转头也看不清叶月泠岚的脸庞，如水的青丝悄悄地围绕着寂静的少女。
他忽然感到脖颈的某一寸肌肤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润感，洛临意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越过前方懒散地拎着行李的两位少女，登上大巴。
霍尔顿百无聊赖地倚着门，洛临意上去了就从裤兜里掏出钱递给售票员，洛筱韵上去重复动作，苏曦玖上去了再重复动作，最后叹了一口气坐在售票员面前的空位上。
“这位女士，你知道吗？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已经……”
霍尔顿含情脉脉，售票员女士一脸嫌弃。
“为什么你睡觉还会流口水啊叶月……”
洛临意把叶月泠岚轻轻放到身旁的座位上，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纸巾擦抹脖颈上那片湿润了的肌肤。
洛临意和洛筱韵一样，有轻微洁癖。
顺带一提，他们五个人除了霍尔顿，都穿着昆古尼尔学院的院服。
叶月泠岚在落座后，身躯就自然地倾斜靠在车窗透明的玻璃上，三千青丝泄下遮住少女的面庞。
叶月泠岚把额头贴在玻璃上，死物传来的冰寒却依旧无法冷却脸颊的滚热。
她在思考，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她知道自己的脸是红的，大脑是不理智的，心……是乱的。
她知道自己处在危险的青春期，会对异性好奇会被合乎品味的异性所吸引，这很正常，每个人都会有亦无法避免，在日本时她也会对其他家族翩翩有礼的少爷产生好感，但她无一例外都克制住，那种庸人才无法忍受的感受她能完美的压制住。
无一例外。
可面对洛临意为什么不能呢？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同是混血种？所谓的……唯一的朋友？还是因为他的面庞清秀？无微不至、举止文雅？亦或是……他是目前为止唯一能在口语方面不输的人？是实战训练难以战胜的对手？
这太奇怪了……叶月泠岚默默地想，她下意识舔了舔微干的唇。
他又不是甜的——她忽然停止了思考，原本渐渐平息的滚烫又重新漫上脸颊，她感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再次变得快而沉重。
她急忙闭上了眼睛，因为他感到有一只手放到她的侧脑旁，把她的脑袋微微抬起。
叶月泠岚微微睁开眼睑，从缝隙中，她能看到另一只手把折叠成块的学院服外套垫在她的侧脑后，以防大巴的颠簸让她撞到玻璃而产生疼痛。
在一道缝隙的视野中，叶月泠岚能看到洛临意的手白皙无暇，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待洛临意收回手，叶月泠岚微不可查地扭动了一下脖颈。外套还是温热的，她能清晰地嗅到一股恬淡的香味，不是香水，而是某种肥皂香，这件外套应该才刚刚洗过。
但这不是他的味道，不是那种淡雅自然的气味。叶月泠岚想象着，当洛临意……她什么也没有想。
她听到了洛临意的呼唤声，似乎是在耳边低语，又似乎不是，她知道到站了，该醒了。
五个人走坐着一辆极其拥挤的出租车（洛临意单方面认为）来到曾经居住的小区，放好行李，又来到紧挨着第二医院的住宅里。
霍尔顿捣鼓了几下门把手，然后一扭把手推门进入。
里面是简单的四面混凝土墙壁，地板上没有铺瓷砖，一张暗黄色的单人沙发，一台老旧电视，十数个泡面桶整齐地叠在一起放在沙发旁，遥控器放在沙发扶手上。
霍尔顿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却细心地没有碰到遥控器，他豪气干云地大手一挥。
“这就是那位失踪人口的房间，把这些方便面桶都带回走，一个星期后我们就能交差了！”
“不要这么草率吧？霍尔顿。”
洛临意环视了一遍房间。这就是一个粗胚，什么都没有，而且那个学姐既然说过学院派人检查过了，那么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应该被探索过了……
不过……
洛临意闭上眼，神的血脉在血管中极速流淌着、沸腾着，发出无声的咆哮。眼球被强化、眼球被改造、色素被替换。
他再次睁开眼时，眸中已不再是清澈温润的墨玉珠，而是冷冽奥古的银紫兽瞳。
磅礴威严的气势充斥着整个房间，神赋本身的领域在扩张。
霍尔顿看了一眼洛临意，目光中有许些惊异，但更多的是好奇。
洛临意看向自己对面的墙壁，灰色的混凝土开始沸腾起来，在墙壁中央的位置，混凝土聚集凸出，化作一颗狰狞的蛇首。
“小子。”霍尔顿叫住洛临意。
“……？”
洛临意缓缓扭头看向他，霍尔顿扯了扯嘴角。他的目光没有闪避，瞳孔依旧是原本的蓝色。
“你的神赋是什么？”
“一人之军，虎符……还有比较中二的兽皇，随你怎么叫。”
洛临意的语气与其说冰冷，倒不如说是淡漠，习惯了孤独、看腻了天下、无谓了生死的淡漠。他转过头，看着那颗灰色的蛇首。
“你身体里有东西。”
蛇首点了点头，另一面墙壁上的混凝土开始颤抖，某一块墙面猛然碎裂，露出混凝土后隐藏的微型保险柜。
“你能打开吗。”洛临意随意地瞥了一眼保险柜。
蛇首摇了摇头，洛临意表示理解后闭上了眼。蛇首缓缓消退，没入墙壁上的混凝土中，除了那块碎裂的部分，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洛临意睁开眼，漆黑如渊温润如玉的墨瞳回归眸中，他扭头看向霍尔顿。
“有办法能打开吗？学长。”
“难得叫一次学长，说不能岂不是太没有脸面了。”
霍尔顿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蹦起来，既然知道遥控器没鸟用，那他也不需要顾及什么了。霍尔顿站在保险柜前，只手紧贴保险柜门。
缕缕电弧在保险柜上跳动，霍尔顿收回手，拉开保险柜，柜里放着一本书，他随意翻了翻，书纸有些破旧，是暗黄色的，似乎被人翻过数千遍，而且时间久远。
他把书递给凑上来的四个人。
洛临意接住看了一眼封面，无字无图呈血液干涸般的殷红，他习惯性地翻开书的扉页，发现上面写着几列繁华的英文。
“哥你会翻译吗？”洛筱韵看到英文有些头痛
“自……”苏曦玖皱了皱细眉，缓缓念出。
“自黑暗深渊中苏醒的光，
于风之终解明听到的谶言，
致使吾等离开混沌的囚笼，
森罗万象与吾之灵魂重叠，
编织祈祷之言灵，
助汝从深沉的哀叹中解放。”
叶月泠岚用更快的语调译出，然后轻轻地一挑下巴。苏曦玖撇了她一眼，决定不与这样的中二幼稚少女计较。
“叶月，胜之不武哟。”洛临意合上书，带回去再仔细研究。
“失败者自我欺骗的借口罢了，真是可悲的渣滓。”
“既然这样，那接下来整本书的翻译就拜托胜利者大人啦，失败者是没资格与您共享战利品的吧？”
“……”
叶月泠岚看着戴着狡黠狐笑的洛临意，忽然觉得有些牙痒痒。
苏曦玖竖起拇指，洛筱韵可怜兮兮地拉了拉洛临意的衣角。
“哥……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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