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用了我生前的旧名,楚易折,尽管这里并不是我那个曾经熟悉的世界。
“可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格莱穆丁,我的主人,名义上是这样的没错,一个看起来年虽不甚的男子,但相比起来我更愿意称呼他为男孩儿。
“你在盯着我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写满了不甘。有点像......”
他撇过头,那缕厌恶和悲愤溢于言表,破碎了平日里高贵平和的容颜。
没有能够继续下去的话题,马车出奇地平稳,阳光偷偷从帘角的缝中溜进来,在我们的对坐的桌前转了一圈,留下一道通透的光路。
这是离开亚兰达国立大学的归途,路上,只有一辆自顾自前进的马车和马车中的格莱穆丁,以及他的仆从恶魔——楚易折。
年前的肉体,稍许幻梦般的触感,没有太过真实的感觉,但却也并非不能理解,那之前不过只是黑暗,当光亮透入,不论身往何方,楚易折都不觉得奇怪,这是在他生前三十多年来磨炼出的唯一处世之道。
起初,格莱穆丁也问过他一些问题,但或多或少都是些没什么用的问题,几千年的文明在这个孩子眼中一文不值,似乎完全体现不出其厚重的感觉。
“也许只是消失在过去某个时间长河中的某朵不起眼的浪花吧?”
他只是这么说道,也认同了院长们最终没有给予他合格评定的缘由。
楚易折也有些问题,但他觉得现在发问倒容易弄巧成拙,他随波逐流,跟随着格莱穆丁,换上了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
尽管没什么人见过这种古老的恶魔,但格莱穆丁也不希望楚易折的身份给自己带来太多麻烦,特别是,当了解到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能力的时候,格莱穆丁便更显得失望了。
但不得不说作为一个仆人而言,楚易折实在是有些太体贴人心了。
归途只有格莱穆丁自己,但在觉醒仪式中得到的神的赠礼却着实无法抛弃,就这样将之随意安插了一个仆人的身份离去。
亚兰达国立大学依旧继续着它的辉煌,但那与格莱穆丁无关,马车离开的速度不算很快,入夜,已是离城中几百里有余,那千年巨城的轮廓才渐渐清晰,今晚是个重要的日子,为新生的勇者们加冕。
天之骄子的诞生,他们即将成为这个国家乃至这片大陆上的支柱人物。
巨大的烟花甚至映亮了整片天空,与此处的静谧无声相比,落差极巨,格莱穆丁下车,望着那篇绚烂的天空,充满了不舍,却又不得不割舍。
“在我的家乡,人们管你这个样子叫眷恋。”
楚易折冷不伶仃地说道。
格莱穆丁转身,恢复了那副高贵纯粹的模样,尽管只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也不愿被人以此指手画脚。
“我看过了地图,虽然我对这里的文字不算太熟悉,单单从我们今天走的路程来看,距离北国边境也有着相当一段距离,可能,我们要走上整整半年。”
楚易折取出羊皮地图,颇有些无奈地提醒道。
“什么?半年?”
格莱穆丁讶异,虽说在亚兰达国立大学也有修习过大陆地理有关的知识,却也真的未曾想过回家之路竟如此漫长。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的家乡有过这样的话.......”
“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说,想要知道路有多长,不亲自走上一遍的话,是不可能的。”
格莱穆丁开始细细咀嚼这个古老的恶魔所倾诉的话语,终于露出了恍然的神色。
遥处的声色犬马早与两人无关,此时正是盛夏,天气潮湿闷热,道路两旁虽说草木繁茂,却也不乏细小的虫子成群飞舞。
为了不成为这些虫子的大块口粮,格莱穆丁和楚易折回到马车内,楚易折惊叹于这些看起来不可思议的魔法,竟能将车内外的温度控制到如此差距。
“差不多了,上路吧。”
“不多休息会儿么?”
“黑魔是恶魔国度中最低阶的恶魔种,虽然他们的生存环境极为恶劣,却是整个恶魔国度数量最大的族落,所以它们的耐力极好,带有它们血统的普多洱马也或多或少继承了这样的特质,除了固定的补给外并不需要太大量的休息。”
格莱穆丁这么说着,便抬手拉了拉车内的风铃。
一旁休息的马儿听到风铃声,自觉地跑到马车旁将架起的鞍具套在身上,便拖起了马车向前行去,且步履轻快。
透过帘角,楚易折看到道路两旁的景色正以极为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后略去。
“好快。”
“普多洱马有恶魔血统,因此在夜间才是他们最为活跃的时候。”
格莱穆丁抬起头来,不知何时,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本宽厚的古朴书籍。
“如果你需要休息的话,可以去那边。”
接着,他又指了指楚易折身后那扇造型极为不起眼的木门。
“什么?那个,可以进去?我一直以为只是个装饰门呢。”
楚易折倒是丝毫没有藏拙的表现,一副土包子进城的嘴脸。
“我在亚兰达国立大学辅修的是精神系和空间系魔法,在压缩空间的基础上再重构一个内部空间并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儿。”
格莱穆丁头也没抬,显然已经慢慢沉浸到了书中的世界。
楚易折也不是自讨没趣的人,而且舟车劳顿,确实有些乏了,关于这个世界,他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因此,他必须好好休息,迎接接下来每个太阳升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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