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可能的吧。凭我们现在的受伤情况能否撑到有意识的抵达庇护之所也难以说清,只有在此就地了结了。
不管了解的是它,还是我们。
我前行一步,走过墨烟。
「我去做诱饵,墨烟你尽量想办法。」
「要小心…那东西有智慧。」
墨烟声音很微弱,同时也告诉我还有希望。
这就足够了。
我从来不想要也不需要太多保障……只要自己手中还把持着光,就想着一定能驱散黑暗。
如同每一天的生活一样。
这样想想自己还真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脱下外套,步步靠近黑暗。
「……换我来会会你。」
交锋一触即发。
我径直向那东西奔跑,距离那团黑暗两步远时那东西竟像只起身的大熊般直立,状达三米高度大概下一瞬间扑倒就能立即杀死我。
「啧、」
当然知道你会立即做出对策——不然我一副直线越过的架势就白费了!
黑暗直立便就抛弃了横向优势。我没有停下脚步,找准它为扑杀我而露出的身侧死角,飞抛外衣的同时急冲过去。
黑暗发出犹如搓动骨骼的恶毒叫喊,它的视野被飞扬的外衣遮蔽。
我松了口气。
接下来到了那玩意儿的身后,抄起什么攻击一下试试吧——
「叽嘶嘶嘶嘶嘶嘶——」
仿佛咬牙一般的声音。
它动了。
挥爪撕碎遮挡在面前的外衣,然后身体后转,一道凶光自黑暗中喷出。
这不就注意到我了吗。
我附身抄起一旁地下不知谁扔的矿泉水瓶,里面空空如也,大概连拖延时间的作用都起不了吧。
即使每分每秒都是在赌命,想来现在还指望手里东西能起作用的我也是足够乐天了。
手在颤抖。
脊背的寒战就没停下过。
一直紧绷的腿肌和臂肌都开始发酸了。
因为腰上的血洞还在冒血,所以视线时而无法集中。
会死吗?
会死吧。
难以置信。
心跳前所未有的快,生平首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近死亡,心底感到无比深邃的恐惧。不过,此刻却是另一种感情占据内心更多——
要让墨烟好好活下去。
……小时候也是这样。
更别说长大成熟的现在了。
——必须速战速决。
「苏沫…我快好了——」
墨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我一顿,发现那东西似乎没有听到,又松口气。手里打开水瓶瓶盖并不断保持一定程度的后退,同时观察墨烟情况。
在那东西身后,我偏移视线望去,墨烟无力地趴着,拿血为墨勾勒而成的神妙符咒被绘制于她身前的地面。
她嘴里低声念着咒语,伴随每个字吐出符咒愈发愈闪耀。
完成刚才越过那恶鬼让我听见的传音,墨烟恐怕用尽最后一分气力了。
好。接下来就是如何让墨烟对这家伙放心使用符咒了——
「喀、」
它突然转向。
黑暗背对着我。
「叽喀咔咔咔咔咔咔——!!!」
心底一震。
那绝不是嘶吼——彻骨的嘲讽笑意——正以极快速度冲向墨烟!
「该死!」
连思考都来不及,身体率先狂奔向前——
「咔喀——」
这大概是自己身体中发出的声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想明白。不如说就算知道了也无济于事——
真是狡猾的家伙。佯攻墨烟实际目标是我吗——啧,真是一步难走的棋。退则失去希望,前进则失去生命,这样进退两难的情况实在令人恼火。
我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选了不是吗。
呕吐感前所未有的涌上心头,心力迅速流失的感觉自被刺入的部位传来,强行压下这种感觉。
然后张开口。
艰难得搅动喉咙,咽下上翻的甜意。
「墨烟…开启吧。」
说话比想象还要难。
好在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墨烟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像要哭出来一样带着难过望向我。
数道水痕留在她的脸庞。
「我做不到……苏沫…快出来啊……这阵是用来——」
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又觉得心安。
这么些年果然还是什么都没变。从开始听到你语气里带着迟疑我就知道准没什么好计划。
不是想着自尽就是想着同归,榆木脑袋里倒是装点好啊。
——足够了。
「——同归于尽的,是吧。」
我朝她微微一笑。
……
……
如果,自己能够选择一种极为平淡的方式过完一生,那就太好了。
——曾不止一次着这么想过。
苏沫没有什么抱负,更别提英雄梦或是大理想。仅仅渴求着未来能够与相爱之人一起过着每天平平淡淡的日子,在楼下小区里开一家商店,一边经营着小破店一边翘着二郎腿抱着泡面碗看着小区人形形色色生活,最好店里再有个能看动画的小电视。平日里能跟熟人打个招呼,偶尔认识结交新的朋友……就足够了。
生活应当是只允许有细微变化的不变之物。我只要过这样的生活就别无所求了。
所以倘若有谁去破坏这份“日常” 伤害我所珍视的身边之人的话——
不仅是为了他人。更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活着——
想必自己也一定会像今日般,奋不顾身吧。
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别人怎样都无所谓。
只有他们,只有她——
哪怕粉身碎骨都要保护到底。
我抬起手。
如果墨烟做不到的话,那就由自己来帮她做(sha)决(le)定(zi)吧(ji)。
我的死是必要的。
就算墨烟和那东西同归,凭我这连中两下重伤的身躯也拖不到谁来救助。没有撑到再度睁眼的可能。
那么我死了的话,墨烟的选择就会很轻松了。
伸手。
抓住那黑暗。
冰寒气息覆盖整只手,透过血肉直抵骨髓。
能感觉到彻骨的幽冷,与彻头彻尾的憎恶。
张开满是血腥味的嘴,贪婪地吸入这里的空气——
听到崩溃的抽噎声。
墨烟察觉了我行动的意思。
「等…等等…苏沫…苏沫!不要这样——!!」
抱歉。这是最后一次了。
「……结束了。」
——
黑暗朝胸口袭来。
——
惨白锐利的手爪轻易刺入胸膛。
——
——
像是快速切换影像那样。
眼前闪回无数曾体味过的画面。
有美好到难以忘怀的、有糟糕到不忍再忆的;有精彩到记忆犹新的,也有哀伤到早已忘却的。
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
何等眼熟的情况。按照以往看过的书上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走马灯。
真是…这不像是直接宣告我的死亡一样吗。
闪回逐渐变慢,画面跨越遥远过去,越来越接近现在。
……「未来」不会存在了。
最终画面定格一处。
……?
——那不是我所经历的场景。亦非我所见到的场景。
倘若出现以上两种的画面就也可以理解了,但这个场景又是什么意思?
不应当出现的场景。
……又是那梦。
漫天轰鸣的苍青之龙。
咆哮于原野之上的万重云层,无数次拼搏后,终于将一肢伸出桎梏,无比自由地劈向大地。
但是还没完。
回归大地不久,它又从地面直直击向天空,将云层打开一个破口。
顷刻,天地轰鸣。
揪着的心也因为此而放下。
仿佛自己置身那样的环境般。
不甘于被囚禁,希冀打破束缚。希望能够做到什么,希望能够从谁手里保护什么 。
我站在梦里的山野。
如同梦里那般。
伸手,呼唤它过来。
相识多年的老友那般熟悉自然。
苍青蔓延,游动。
——仿佛听到了呼唤。
雀跃着,欢呼着,归回故乡的游子一般。
重云中四溢的躯肢越来越多,不断劈向大地,最后又向我这一方向奔流,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叮——!!”
响彻灵魂的一身鸣响,苍青落于我手。
——天地万般,皆尽破碎。
在迷梦破碎后的刹那间,我看到闪耀到足以驱散无穷黑暗的青光——
果然…纵使心里涌出这样那样的话来劝服自己……我还是不甘于就这样死去!
「苏沫——!」
墨烟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
我睁开眼,日常熟悉事物再现眼前。
只是即将刺入内脏的手爪后退了,那东西如临大敌迅速后退数米,狂乱叫喊中夹杂着畏惧。
——因为在它正前不远处,我手中不断闪烁耀眼雷光。
「……可以。」
我轻声对自己说。
此身即为守护而存。
那么无论何者侵犯这份弥足珍贵的每一天——我都要将其击败。
犹如——
犹如——
竭力冲破万阻而往来天地的雷霆那样!
胸口和腰部的伤奇迹般开始缓和,组织在飞速再生,肉眼可见的痊愈着。
暗暗惊讶于此时的自己,我活动活动手掌,直视前方不安摆动身躯的恶鬼。
——能够、看清。
不再是一团模糊未知的可怖黑暗。
而是清楚到甚至可以描述出来的模样。
——状若蜘蛛,四肢皆攀附地上,被由血浸湿的黑色长发遮盖,面孔难以看清全貌,应该是女性。
很丑陋。
发隙间射出的噬人凶光,源头是眼白的腐烂双目。
怎么说呢,平时的自己看到一定会因害怕而陷入恐惧状态,再稍有一点刺激定会发狂吧。
而今心境却平淡的出奇。
……不对。
——理解力上升的同时,精神状态也进行了升华吗。
我动身。
可以击败她。心里这样确信。
那就开始吧——
“啪呲——”
雷光闪烁。
无需经历长期锻炼磋磨,视线落在手中之物的一瞬心里就感知到使用方法。
好像我天生会如此做一般——
迈开步,靠近恶鬼。
「做好……失败的准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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