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马同学,我们走吧。】
放学后这段时间,是玖马心情感到最复杂的时候。面对着尼娅伸过来的手,玖马依旧还是会犹豫是否该握住。按道理面对美少女的邀请,对于任何一个正值思春期的男生来说,是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拒绝的。
但那只是建立在这么一个单纯的条件之上,旁若加上这四周好奇的目光,以及面前这美少女的难以揣摩的目的,这份邀请就变得像是阴晴不定的大海上,那远方的海市蜃楼。
【嗯?怎么了?】
而挂在这位大小姐脸上开朗的微笑,以及周围的人的目光,无不迫使着玖马选择这唯一的选择。
接着就是屈服,淋浴在一半是嫉妒一半是羡慕的眼光之下,走向了学校后门的方向。
除了迫于这个大小姐自带的压力,玖马更加担心的是,自己的“体质”会被暴露出来。
尽管她嘴上没有再度说过那件事,最大限度的提及也只是“玖马救了自己一命”的程度,但自己的把柄也着实被握在了对方手中。
【那个,贝伦斯同学。】
【叫我尼娅就好了啊。】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感……是不是有点怪啊。】
除了把柄之外,被尼娅握着的手也相当让他不自在,走到差不多后门的时候,玖马不由得将这憋了将近一周的话,说了出来。
【会么?我觉得还好吧。】
但这话说出来之后,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结果也是被对方这么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玖马感觉自己像是对着空气挥出一记全垒打。
【还是说,玖马同学会觉得很困扰吗?】
尼娅盯着玖马,而玖马一瞬间,仿佛从那双眼睛之中,看到了五彩斑斓的颜色,玖马不清楚原因,只能将这归咎为美丽的少女自带的特效。
玖马捂着额头,他感觉到自己的有点透不过气。
【该说困扰……怎么说好呢?那就是……】
【那么,等玖马理清楚心里的想法再说吧。】
被牵着手带到了轿车之上,面对着那位一直板着严肃的脸的管家,玖马点了点头之后,也压着内心的尴尬乘上了车。
车外当然也有不少围观的学生,最近后门的热闹程度已经是远超过一般的商演现场,若不是依靠这位管家一直散发着生人勿紧的气势,恐怕这后门早就被挤了个水泄不通。
上了车之后,这位管家立即就开始抱怨起来。
【小姐,请不要怪老身啰嗦,但这种过于引人注目的行动,还恳请大小姐三思而后行。】
【哼哼~也没关系吧,反正过不了几天,他们也会腻了的。】
但这样的状况也持续了七天,玖马认为围观两人走到后门这件事,会成为这所学校的传统节目。
玖马想将这点提出来,但在那倒映在倒后镜上的那位老管家的锐利目光之下,话语也被扼杀在了喉咙之中。
【还请小姐多为自己的安危着想,这么混乱的场景,就怕老身稍有疏忽——】
【有什么关系嘛~而且玖马同学不是就在旁边么?】
玖马的手臂被突然挽住,贴近过来的除了提问以及那学校制服的柔软质感,还有一种少女特有的香气,以及那……
玖马拼命将些奇妙的想法赶出脑袋里面,他自认这个大小姐是看到了“罕见的东西”,因此而对自己大感兴趣,他誓死也不认为这位大小姐对自己产生了一丝半点的情愫。他是这么将自己的想法,用眼神传递给那位坐在副驾驶座上,转过头来的管家的。
轿车缓缓地行驶起来,那几乎低沉的引擎声,打消了车上的尴尬气氛。
【玖马同学,这么久了,还是硬邦邦的呢。】
【是因为紧张所以四肢都僵硬了的说!】
玖马此时此刻确认了,这个大小姐是真的拿自己来寻开心的。
没有很多的欢声笑语,毕竟不是修学旅行之类的愉快事情,在一片大小姐的轻声笑语之后,轿车很快就驶到了玖马的打工的地方,玖马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下车,但手臂依旧没紧紧抱住。
【小姐,你的同学也很困扰了。】
【我知道,那么,玖马同学,我们明天见咯,打工不要加油也没事的。】
——不不不,不加油的话会成为生存问题的好吧?
————
肋骨上传来的刺痛,使得不依靠咖啡也能让他的头脑持续地清醒着。虽然不依靠咖啡是好事,但这不时传来的刺痛,同时让他难以集中精神。
从见识过那个“人形”以来,已经过了几天,那时受的伤理所当然地并未完全的痊愈。这几天以来,柯莱一直着手调查那个异样的“人形”的身份,结果四处碰壁。能够调查到的,也只能是关于那个少年是就读于南区的一所高中的学生,以及他的打工记录。这其中,除了与那位贝伦斯的大小姐是就读于同一个高中以外,这位少年与贝伦斯家族并没有任何的关联。
仿佛被烦恼点着了伤口一般,肋骨处又传来一阵阵的剧痛,他伸手摸向桌子边上的止痛药,慌乱之下差点打翻了水杯。
【没事吧?老板?】
略微昏暗的办公室门被推开,柯莱也并不介意自己的这副惨状被对方看到。来者迅速地走到办公桌边上,为柯莱拿起止痛药与水杯。
【一味想着靠止痛药撑着,并不是一件好事,老板。】
【少啰嗦,现在不是说这些软弱的话的时候吧?没想到对付一个小女孩,还落得这么狼狈的下场。】
【希望老板不要忘记自己以前曾经坐过一个月的轮椅呢。】
【我当然不会忘记……紫,有调查到关于贝伦斯家族的其他人的信息么?】
紫将药片递到了柯莱的嘴边,柯莱也相当习惯这个距离感,他用嘴巴接过药片,随手夺过了水杯。
【贝伦斯的信息封锁做得相当好,他们的公司也几乎全靠下人来管理,而他们的这些下人,忠诚是不用说的,他们也的确没有掌握到,关于其他家族成员的信息,关于他们的行踪,是连一丝一缕都调查不到。】
【真是胆小谨慎的一窝子狐狸……不过毕竟也有人不少人想取他们的性命吧,在这座岛上。】
就柯莱所知,关于那位年轻的继承人,在几年前还发成过危及性命的事件,虽然贝伦斯最近已经将岛上的各方势力都平息下来的样子,但他们依旧保持着小心翼翼的策略。
柯莱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但药效理所当然地没有来得及止住疼痛,这使得柯莱差点倒在一边,幸亏是站在一旁的紫及时拉住他的手臂,甚至丝毫也不介意柯莱的手臂贴向了自己的胸部。
【真是抱歉呢,老板,我上面并不怎么有料。】
【你这算是性骚扰吧?】
然而这个男人并不领情,像是个小孩子一般甩开了紫的双手。
柯莱走出了办公室,去到了明亮的走廊上,紫也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老板,我认为,关于贝伦斯家族的事情……是不是放弃比较好。】
【紫,如果你叫狼不去吃肉,去转为吃草的话,你认为你做得到么?】
【作为上位者,我认为从感性和理性之中,并不存在选择问题才对。】
柯莱并没有继续回话,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不理性,但若果不保持这种状态,那只会让他感到一种由止痛药也无法止住的疼痛。
【明天有和铃木建筑商业的商谈会议,我建议老板还是早点去休息比较好。】
紫如此提议到,但柯莱现在并没有心思去想如何和建筑公司商谈构建方案。
【交给你可以么?我明天有点事情想要做。】
【老板是认为那边才是本职么?】
沉默代表着默认,对于紫来说,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那因为肋骨受伤的柯莱,她叹了口气。
【那至少,请告诉我你明天的计划。】
【啊,既然没办法调查到那位少年的信息,那就只能直接接触了吧?】
——————
玖马所在的打工场所,是一间便利店。
【欢迎光临。】
自动门打开时的通知声,仿佛和玖马的神经连结了一般,他已经能条件反射地说出了这句话。便利店内的空调并不让他感到舒适,过于强烈的冷气吹得他露出的双手上的皮肤都有点发冷。
但他多少已经习惯了。
空调随着遥控哔的一声被调高了,玖马转过头看向握着遥控的主人,是同为便利店打工的同事。
【我说,西条小姐。】
【干嘛?】
【店内应该有规定,要让冷气保持多少度的吧?这个是为了商品着想。】
【诶~但是人家很冷嘛。】
的确,这个便利店对于员工着装也有要求,这个季节是要求员工穿着短袖,而女员工还要求穿着短裙……虽然玖马认为这是出于“商业”上的考量,但其实仔细一想,无论哪边,都是充满了男性的欲望在其中。
对于滥用职权,这位女性同事,则以无视规则予以反抗。
【还有啊,不要叫我西条小姐啊,说到底,我们是同学吧?】
【诶?】
【诶?】
两人接连惊讶起来,虽然后者多半是带着附和的意思。
【嘛,虽然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你看,你不是在学校很有名气了么?】
的确,拜尼娅所赐,玖马绝对有信心,自己是校内最有名的男性同学,虽然这名气多半是建立在坏的意义上。
【西条……西条同学也是我们高中的啊……对不起,我以前没注意到。】
【不不不,注意到才有鬼好吧?我们又不是在同一个班里面,不过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打工了呢,结果不是每天都排上班了嘛?】
玖马的同学,叫做西条的少女翻着员工排班表,她看上有点惊讶于的玖马的勤奋。
【虽然你以前就挺努力的,但现在还有这么努力的必要么?】
【……我不是很懂西条同学你的意思。】
【叫我一椛,一椛,我不太习惯别人叫我西条呢。】
【我有个疑问,这不会显得太亲密了吗?】
【你这是童贞才有的想法,不就是直接叫名字嘛,我是觉得被叫一椛会自在一些啦。】
一椛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头黑色的头发束成一条马尾,显出一副相当干练的样子,在玖马的印象中,这位同事也是在该干活的时候,也丝毫不会松懈的样子。
【说回正题,就是那个啦,你不是和那位大小姐交往了么?应该不缺钱花才对吧?】
玖马愣了愣,他才发现自己是被当成了小白脸。
【啊,所以说,这是误会,我和贝伦斯同学并不是那种关系。】
【诶~没想到啊,玖马同学居然是个花心男啊。】
【我相当好奇是怎么才能得出这个结论的。】
【不是嘛?你看啊,别人女孩子都对玖马同学这么主动了,玖马同学却在私下对另外一位女生宣称自己和对方的关系是清白的,这不就是想要一脚踏两船的表现么?】
这话算是直击了玖马的心灵,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尼娅的距离感相当奇怪,但经过一椛这么一说,玖马才察觉到自己的卑劣之处。
【西条同学你说得有道理,我没有和贝伦斯同学说清楚,的确是我的问题。】
【所以说叫我一椛就好了啊。】
【不过我认为,贝伦斯同学应该不是对我有那个意思的。】
【哈?】
一椛疑惑的声音,与自动门打开发出通知声一并响起,两人整齐划一地喊出一句“欢迎光临”。但当玖马见到客人的脸的时候,他全身的汗毛都快要竖起来。
“客人”走到柜台前,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柜台后的玖马,两人之间的气氛让一椛难以介入。
【那个,请问客人有什么需要的?】
但考虑到这会妨碍营业,一椛还是迅速地用问题打破了这阵沉默。
【啊,请给我一包软双喜。】
【呃,抱歉,这边没有那种牌子的香烟啦。】
【那请给我一罐咖啡。】
虽然走两步就是冰柜,但一椛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并不打算从柜台前离开。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一椛就识趣地走到了一边的冰柜上。
【玖马禛……是吧?】
【啊,请问这位先生今天是打算来打劫便利店的么?】
听到这对话的一椛背后一颤,从冰柜中拿出的罐装咖啡也掉落到地上,她捡起罐装咖啡,背靠着冰柜,有点害怕地看着这个带着墨镜的男人。
【看来你误会了,玖马禛,我那天并不是出于钱之类的目的,才去干那种事情的。】
【无论出自什么目的,那种事情都不应该干的吧?】
【这样么?在你认为是这样的么?虽然这也不失为是一种正义,没错,帮助眼前的弱小,这对于你来说是毫无疑问的正义……我明白了。这样吧,今晚请来这个餐厅一趟,让我们在饭桌上好好交流一下吧,毕竟有些事情,也不方便在这个地方说,是吧?】
带着墨镜的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笔记本,他快速地写下一个地址,然后交到了玖马的面前。
【我认为你会来的。】
【我知道了。】
说着,男人就向着门外走去。
【等下,你叫什么名字。】
【啊,对,我还没自报姓名呢,我叫做柯莱,请你记住了,正义的英雄。】
看着柯莱离开了便利店之后,两人都松下了一口气。玖马拿起柯莱留下的纸条,他看着上面的地址,拿出手机搜索起来。
【喂,那个家伙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不过那个家伙很危险。】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那种人吧,叫什么来着?中二病?】
虽然一椛明显已经理解错了,但玖马也不想纠正她错误的想法,毕竟只要认知到不要接近那个男人这一点就好。
【那么,那个家伙打算叫你去哪里啊?你真的要去么?】
【恩,似乎不去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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