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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7.雨中的放纵

Episode7.雨中的放纵

天气预报说傍晚有大雨,为了学生安全考虑,校方决定临时取消晚上的补习。挂钟指向下午四点,教室内灯火通明,窗外却是黑压压一片,天地之间的距离仿佛在一夜之间拉近,厚实的乌云像一层棉被压在头顶,闷得叫人透不过气。

放学时分,雨终于下起来了。我是晴天都会在书包里放上雨伞的性格,自然有备无患。眼看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有的钻进校门前的轿车,有的冒雨向车站狂奔,只有绘梨呆呆地坐着,也不收拾东西,怅然望着窗外,好像在看被父母迎进车里的学生。

“我有伞,一起走吧。”

我对绘梨说,她这才反应过来,“嗯”地答应了一声,开始往包包里塞书本和练习册。

或许是天气原因,今天的绘梨看起来有点儿沉闷。我们二人默默穿过公园,雨中的公园没有人影,树木经过秋雨的滋润重新焕发青春,水泥地面被雨水洗成灰白色,我们的皮鞋也盖上一层水膜,黑得发亮。路过凉亭,绘梨突然拉住我,像个孩子似的可怜兮兮地请求说:“咱们坐一会儿再走吧,可以么?”

我答应了,随后觉得不可思议,做这种事情,放在从前绝对是无法想象的。

走上凉亭台阶,我收起雨伞,由于是小小的折叠伞,我和绘梨各有半边衣袖被雨水淋湿,秋天的雨水很凉,当坐在石凳上不再走动的时候,全身上下顿时觉得冷冰冰的。

哗哗哗。

雨声如同一道无形屏障,将尘世的喧嚣隔离在外面,而那有形的雨帘,则像是公主床上垂下的帷幔,将我们两个温柔地包裹其间。

“阿雪,你父母会常常陪着你吗?”

绘梨有些寂寞地问。

“怎么说呢,从前是吧。”

我按捺住起伏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地回答她。

“父母太忙了,做女儿的,也想尽量不去拖累他们呢。”

语气像是在谈论她自己,听起来有种感同身受的孤独。

“走吧!”坐了一会儿,绘梨突然又来了精神,表情开朗起来,她拉起我的手,起身要往亭子外边走。

“慢着,等我撑伞……”

“嘿嘿,不要那个,咱们也像漫画里那样,在雨中散散步吧。”

“那怎么成,校服会淋湿,弄不好还会感冒的。”

“嘘~~”她把食指抵在我嘴唇上,用轻松的语气说,“阿雪,你看我们还年轻,偶尔放纵一下也没关系吧。”

她的话语中包含着某种魔力,我竟然忘记了矜持,认为即使那样做了也未尝不可。就像被魔法笛声吸引的孩子,我放下书包,将雨伞立在石凳边,恍恍惚惚地离开了凉亭的庇护。

哎呀。

我缩了一下肩膀,雨水浇在身上果然很凉,可绘梨此刻却充满勇气,只见她伸出双臂,啪叽啪叽地朝近前的树林奔去。跑着跑着,她突然转过身,背着双手,就那样面带单纯的微笑看着我。一时间,我觉得绘梨似乎进入了画中,是那种充满青春气息的水彩画,虽然暗淡的色调略显忧郁,却挡不住人物心里的阳光。

“来呀,跑起来就不会冷了,干嘛老抱着肩膀站着不动呢,一点儿活力都没有,跟上了年纪的阿姨似的。喂!喂!”

绘梨的声音穿透晶莹的水幕来到我耳边,一瞬间,我们的角色似乎调换过来,雨中的她充满自信神采奕奕,而我却像是个呆头呆脑的孩子。

“不像你呢,阿雪!可别怪我欺负你哟!”

她用双手捧起雨水,向我扬过来,一边开心地笑着,样子好像盛夏时冰糖雪梨广告中的沙滩美少女。

一下。

两下。

可爱又笨拙地动作,在一点点儿撕去我的心防。

终于,在一股力量的驱使下,我行动起来。

“哼,凭你那种角度和做法,跟本就扬不到我吧。让你见识下物理学和几何学的力量!”

“呀!”

我们俩像精神病患者一样围绕着亭子转圈跑着,在树丛中穿梭,全身湿透,却还躲着对方泼来的雨水,乐此不疲。不一会儿,绘梨就气喘吁吁地向我求饶了。雨越下越大,地面升起白烟,我们回到亭子里,肩并肩重新坐回到石凳上,用我随身携带的毛巾擦头上的雨水,再把校服上装和裙子用力拧干。

放下毛巾,绘梨突然用双手握住我的长发,羡慕地说,“阿雪的头发好漂亮。”

我心头突然一紧,脸上发烧。

“嘿嘿,这么好的头发,应该梳双马尾。”

“理由呢。”

“因为阿雪你……是个傲娇!”

绘梨故意拖长了声音,说出我无法理解的词汇。不过,这种轻松愉快的感觉,却一点儿都不令人讨厌。那是久违的,在我幼小的童年时曾经体会到的快乐。

“高三了。”绘梨突然说。

“是啊。”

“最后一年。”

“嗯。”

大大的水珠沿着绘梨贴近额头的长发滴落下来。

“阿雪,有时候我很后悔,要是能鼓起勇气,早点儿跟你打招呼就好了。”她说。

“你不是打过招呼了吗,在班会上呵呵地笑话我来着。”

“啊,那个呀……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看见你的样子就觉得很可爱,所以忍不住笑出来了。”

“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我。”我说。

雨还在下着,时大时小,天色阴沉,但我已经忘记了时间。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绘梨说着,抬起头仰望天空,只见雨势又渐渐变大,雨水连成直线,像悬挂的珠帘,从灰色的天幕垂下来。

“阿雪,你说我们会分开吗?”

“绘梨。”

“诶!?”

“没什么,突然觉得你的名字很不吉利。”

她一时愣住了,转而望着我,半天才明白我的意思,呵呵地笑出声来。

“那怎么成,至少要过完圣诞节,还想一起看美丽的雪景呢。”

就这样,我们互相拿名字开着玩笑,我觉得同绘梨相处的这段日子,自己也慢慢变成一个傻傻的女生,但我并不后悔。

那天,我们聊到很晚,直到大雨变成中雨,中雨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才赶末班车回去。同绘梨分手时,我感到另一种安心,那是学习不能带给我的,特别的安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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