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云逐渐覆盖天空,太阳终于失去了最后一缕光芒,被地平线完全吞没。
云层的高度很低,死死压在远方的赫兰山上,似乎这座撑起天空的巍峨随时可能轰然倒下。
呼号的风刮过树林,发出如鬼哭泣般地渗人声音。黑暗中灌木随风跳起诡异的舞蹈。
三名女童此时正静静地站立在坚硬的岩石上,年龄最大的十岁,最小的不到六岁。
最大的那名女童着一身素云流裙。手上握一柄宝剑。剑柄上缠绕着龙飞凤舞的花纹,一看就知不是凡物。只是相对于她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这把剑却有些长。
她迎着潘彻平原的狂风站在最前边,狂风卷起她的发梢和洁白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稚嫩的眼神坚定而柔和,平静地望着赫兰山的方向。
跟在她后边的女童约九岁,与前一个女童是同样的装扮,唯一不同是她梳起一对发髻。大大的眼睛看着赫兰山,眼神中带着一丝焦急,紧咬着嘴唇,抓着宝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病态的白色。另一只小手死死拽住衣角。
跟在最后的,是一位扎着小辫的六岁女童,一身鹅黄色的羽衣,脸色说不出的苍白。小小的身影站在岩石上,竭力维持着。几乎站立不稳。
这也难怪。潘彻平原冬天的风是出了名的大,太阳一下山就止不住的呼号,成年人几乎都站立不住。附近的原住民早在太阳下山之前,就会把牛羊圈起来,拴好牧狗。家家户户大门紧锁,避免被冬晚的寒风夺走体温。
饶是如此,三人依旧立在风口处,一动不动。
突然,一位手持长矛的半人马踏着脚步在她们身边。他脸上带着罗马战盔,身上覆盖着金色的甲胄。他身高极高,即使三位女童站在突出的高台上,他仍旧高出她们一截。
一位高大挺拔的半人马,和三位东方服饰的女童,组成了一副奇特的画面。
半人马和他们平行而立,站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头来,笑着问道:“嗨,美丽的小姐们。额,你叫......”
最前面的女童礼貌的回答道:“小女宁璇。”
半人马高兴地踢了踢前蹄,“对对对!是叫这个名字,你们东方的名字可真好听,我昨天就听说你们来了,这真叫人高兴。我叫托利克斯。”
宁璇微微颔首“你好,托利克斯。”
半人马点点头,指着天道:“好好好,可好了。看看这鬼天气,真是美好的一天不是吗?咱们中有人可能就要死在这见鬼的好天气里了。就因为你那该死的师父。”说到最后,托利克斯的语气变得十分不善。情绪也激动起来,眼神里闪烁着鄙视和愤怒。
宁璇垂下眼,不理会对方的言辞。
看到对方以沉默作答,托利克斯神色越来越愤怒,他指着前方的赫兰山吼道“你们那见鬼的师父,现在就和地狱的魔王住在前面的山里卿卿我我呢。你们这群碍眼的东西还到这儿来干嘛?是要祝福他们白头偕老?还是搬过来家人团聚?”
第二个女童闻言眼神中闪过愤怒的杀气,右手迅速摸到左手边就要拔剑。比她更快的是宁璇。只见宁璇身形不动,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素手伸出,准确地按住身后女童的剑,不让她拔出。
“辉月,冷静下来。”宁璇转过头轻声劝慰愤怒的辉月,她早已熟悉自己这个师妹的性子。
辉月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睛仿佛在喷火。但一接触到宁璇平和的目光,她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托利克斯见对方不敢回应自己的挑衅,轻蔑一笑,踏动马蹄,扬长而去。
宁璇轻出一口气,转动眼光看着周围,十字军铁骑,剽悍的骑士跨坐着在马背上。结实的盔甲一直覆盖到面部,浑身烫着炼金术师的秘金,可以挡下大部分法术。即使太阳下山也掩盖不住他们的光辉。
是黄金骑士!能成为黄金骑士的,必定是骑士中的骑士。他们之中不乏战功赫赫的英雄。这样的人放眼整个西方大陆都是凤毛麟角,达拉斯帝国一个行省都未必能出一个。这里却站着整整三百骑。
不仅如此,就连他们脚下的战马也是气势非凡,高大威猛,都是能日行千里的良驹。
后方,是一排华丽的马车,每个车厢里坐着一位身着华贵的魔法师。魔法师几乎是所有职业中最高贵的存在,他们强大而神秘,他们富有而学识渊博,是每一个王国的座上宾。他们可以为了追求最强大的法力挥金如土。
——而这里云集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是参悟了魔法真谛的大魔导师们!他们的魔导帽压得很低,全身罩在昂贵奢华的法袍里。人们难以一窥其容貌。
再后面,竟然是长着一对对翅膀的天使们!他们手持各种器物。巨大而美丽的翅膀散发出耀眼的光晕,在紫黑的天空下格外醒目。
若是有吟游诗人在此,不知会以何等的赞词歌颂这一幕!
宁璇看着身后的厉兵秣马。饶是她心性坚定,此时一颗心却也悬在半空中。
“你们本可不必来。”一身道袍长须的高瘦道长模样人站到了刚才半人马的位置,他看也不看宁璇,张口说道,“贫道并非看轻你青玉三女。只是你们年纪尚小,还是羽翼未丰的雏鸟。这样的战斗,没有你们插手的余地。帮忙且不说,怕是受些波及恐也性命堪忧。更何况......你们师徒一场,这样的事对你们来说到底还是太残酷了。”
宁璇施礼道“谢青叶道长相劝。我同师傅相识一场也是缘分,今她遁入魔道。我等身为正道,自当匡扶正义大义灭亲。无奈我三人年纪尚小,实力不济,今日全赖各位相助。但坐享其成,静待消息却是万万不行的,无论如何这是我千叶谷之事。青玉三女......无奈论如何也会看到最后一刻。”
青叶道长点点头,也不多言,双手负于身后,转身离开。
左后方,是东方正道同盟的远征军,大小门派的顶尖高手齐聚,阵容比起十年一度的新辰论剑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次东西两方可谓倾巢而出。目标只有一个。
居住在赫兰山上。
魔界赫赫有名的魔王撒拉,和他的妻子——曾经的千叶谷谷主,被誉为东方修真界崛起的启明星的天才,东方潋滟。
七年前,千叶谷东方潋滟一席白衣,在通天峰绝顶,一柄惊鸿剑出神入化,功力之卓绝惊艳整个新辰论剑。青苍山派大弟子肖禁在她手下走不过二十招便败下阵来。凌云门青年第一高手权卓青也为她倾倒。那些年谈起修真界青年英杰,必言东方潋滟。
以东方潋滟的资质,假以时日必然成为正道领袖。堪称芳华绝代。
直到两年前,人魔二界的裂缝被打开,魔界众魔王率兵攻打人界。
东方潋滟随正道联盟出征西方御敌。
人魔双方在双月谷激战三个月,最终魔族溃败。正道联盟在天道宗宗主青叶的带领下乘胜追击,意图消灭剩余魔界军力,却不料中了魔族余党埋伏。队伍被冲散,千叶谷高手全军覆没,正道明珠东方潋滟在混乱中失踪。
本以为自己的师父早已战死沙场。
“东方潋滟与魔王苟合。”宁璇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听到师父的消息。
沉思间,一道焰火直冲云霄。结界已经布置完毕,赫兰山里的两人已经成为瓮中之鳖。
发起总攻的时候到了。
一瞬间,周围顿时杀声震天。
黄金骑士首当其冲,驱使着战马发起冲锋,骑士剑出鞘,一片寒芒。闪耀着金光的十位天使冲天而起。马车里响起古老的咒语,十余驾马车也腾空而起,向前飘去。
东方修士或御剑御物,或穿梭林间。也一并化作青光赶往战场的最前线。
逼人的气势瞬间炸裂开来,回荡在潘彻平原。
大地在嘶吼,天空在雷鸣。
六岁的女童在这样的阵势前被吓住了,脚下一软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巧巧!”辉月轻轻拖了一把最小的女童,将她扶住。
“师姐,他们,他们都是去杀师傅的吗?”回过神来,巧巧的眼中已噙着泪光,哽咽着用稚嫩的童声问道。
辉月一愣,鼻子一酸,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
唯有宁璇一动不动,注视着前方的大部队。
参与这次围剿的都是大能者,功力深厚,移动速度极快。一瞬间就将还停留在原地的青玉三女远远抛在身后。最后竟是看不见了。
此时宁璇终于出声“我们走!”
说罢第一个闪入树林之中,却是与赫兰山截然相反的方向。
辉月紧随其后,倒似比宁璇还急。
巧巧擦了擦鼻子,努力憋住哭泣的冲动,也闪入树林。
是的,已经没有哭泣的时间了,三人此行的目的,绝不是“送行”。而是救出自己的师父。到底是东西联盟先攻破师父的防御,还是自己三人先到达赫兰山?这是一场速度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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