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同浮雕一样在黯淡的云层中凸显
令人麻醉的清冷之色，冰冷而麻木
月本就是不平的月，这个夜也并不太平
龚月言的眼神中透着不平常的冰冷，就如同这天间的弯月
细长的柳眉紧锁，因为出门太过匆忙，脸上甚至还残留着睡前美容用的眼霜
现在是凌晨1点半，而她却收到了案情的急迫电话
急切的人是注意不到细节的，案件的细节，杀人的细节，凶手的心理细节
所以她尽可能冷静下来，而内心越冷静，眼神就越是淡漠
像是一把等待出鞘的剑。
像是一发等待离弦的箭
案件发生在雾苑大厦顶楼架空层
这个如同灯塔一般的建筑，一共有二十层楼高，向外以五边形的形态呈现，而内部架起了一个节节向上盘桓的螺旋状阶梯。雾苑大厦的顶层没有人住，因为没有修筑成为商品房，原本是为了作为市中心的标志性建筑而架空以此铺满来自世界各国的花卉来成就“空中花园”之名的，可是最后，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致使计划搁浅，于是这片大范围的空间一直处于没有利用的状态。
深宵的浅川静得可怕，龚月言想起了所谓的都市传说，在夜间，离奇的传言。
她往常是不会相信的，但是近来所发生的一切，却又引导着她的思绪翻腾反复。
她在雾苑大厦大门口下车，接应她的是一位穿着警服的二十多岁青年，一眼看去就觉得十分利索干练。
“死者情况告诉我”龚月言将长发绑成马尾，这是她长年以来的习惯。
“受害者为两名男子，其中一位名叫王彦32岁另外一位名叫陈林峰目前27岁，两人都是浅川人，目前待业中，根据尸体体温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在12点左右，另外，没有发现第二现场的痕迹。”
“通知死者家属了没有”
“死者身份调查上显示双方父母去世”
两人走进雾苑大厦，螺旋状阶梯中间就是整幢大厦的唯一电梯，也是通往第二十层楼唯一的捷径。
“父母去世？”
“是的，十年前地震.......”
年轻的小伙神色有些黯然，龚月言点点头示意表示已经知道了，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么他们俩个人的死因是什么”
“暂时认定为是大出血致死”
“目击者，那个报案的小鬼呢？”
“在局里做笔录呢”
“嗯，凶器呢有没有发现”
“案发现场没有找到”
龚月言皱了皱眉，稍微有些不太满意，两人随着电梯打开的声音走入了雾苑大厦的顶楼，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晃动的手电筒表示着人的踪迹，一把手电筒离他们近了，是一个金发的男子向她走来。
“言姐，你来了”
颜月戴上橡胶手套，朝着面前的金发男子点点头，这是她一手从警察学校带出来的，既是她的学弟，也是她的下属。大学期间主修犯罪心理学，体能思维活跃度办案能力都是一流，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于自负。
金发男子也朝她点点头，继续道，“言姐，那个人还没有到，已经到了规定的时间了”
“嗯，我知道了”
这段时间来的发生的事件，即便是他和她也是束手无策。于是上面空降了人来协助调查，那个人可是一个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主。龚月言叹了口气，反正高阳这厮一向来就是喜欢踢皮球。想起在局里坐着的那个胖子的神情也只能无可奈何，虽然恨不得往他头上揍一拳，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做的话估计自己也要遭殃了。
另外，与那个不合时宜的混蛋相比，解决案件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这段时间诡异的连续杀人事件。
所有的作案方式都一丝不苟，思路清晰地可怕，这些都不算什么，最关键的是方式.....
所有的犯罪方式，都不像是人为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上天的神罚，不对，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恶魔才对，残忍而冷酷。
龚月言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陈彦，有什么发现吗”
这个金发的男子摇摇头，他显然也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正是志得意满的年纪，再过段时间，尚未过三十岁的他已经要成为副局。可是这几场案件硬生生摧毁了他的美梦，如果犯罪仍在继续，他不仅没法继续往上爬，甚至还可能要引咎辞职。
“言姐，你来看看这里....”
面前的是两个男子扭曲地相拥在一起，周围的钢筋混泥土做成的地板周围，是大片的猩红。
若是说恐怖与惊悚倒也不尽于此，前几天有更为血腥的事件，比如被人用蛮力扯断了脖子，比如被人撕开了胸口，即便是那些事件的案发现场，龚月言也没有丝毫的不适，而这次，看起来更没有任何暴力的痕迹。
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死呢？不对，这血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鲜血围绕着互相交织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如同有着生命一般缓缓地流动，如此和谐的一切却有着让人不和谐的感觉。
颜月深切地感受着二律背反的矛盾性，可终究指不出具体是什么让人感觉到不和谐。这种不和谐本身就是下意识的感觉，是身体的本能告诉的不对劲，或者说是身为警察的直觉。
究竟，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龚月言望了一望四周，这个原本应该是“空中花园”的架空层的天花板是用特殊材质做成的玻璃，原本使为了让这处成为一个温室。
月色稍安，在天花板上反射的是龚月言皱眉的姿容。虽然透过玻璃看不出颜色，但是就脸型和五官来说就算是在女生中也可以称为美人之姿。
脸，颜月摸了摸自己的皮肤，这个让她自己也无比骄傲的脸颊。
“脸！”
“言姐，你也发现了”
“嗯”
面前的两个男子是没有脸的，准确来说他们的头颅因为不明的原因而消失了，散发着浓重的黑雾，所以才使得这片原本是玻璃天花板的顶楼架空层变得这么黑暗，甚至在隔绝了月光，在这块狭小的空间形成了一片混沌之姿，令人讶异的窒息感。而他们，所有的人员，在一开始都没有发现这两个人身体部位的不完整，所以即便是判断死亡原因也只能说是大出血致死，等到发现了以后，才终于连这片隐隐缭绕在他们周围地黑雾也清晰可见。龚月言终于发现了自己身体地不适出现在何处，在对人进行判断时候，大脑在进行确认时忽略了他们消失的部位，而身体的本能在进行再认时觉得有偏差，出现了矛盾。
然而，究竟是这片雾混淆了他们的视线还是认知本身出现了偏差？
“我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当时就有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正如言姐你以前说的认知失衡，如果没有这个随身携带的镜子，我根本发现不出来究竟什么地方有问题”
颜月以前看过一个说法：认知是一种感受，获取，铭记，再生，再认的过程，一旦某个过程出现问题，感觉就会出现错误。
“不管怎么样，他们缺失的那部分一定要找到，很有可能是这个案件的关键”颜月说道。
“但是很有可能，这个黑雾就是缺失的那一部分”
陈彦说着，然后走上尸体前。
“陈彦，你先不要动，也许会有什么变故”
颜月有种不好的感觉，她抓住陈彦的手，示意他不要。这种情况实在太过于复杂，甚至十分诡异。她想到了几天前浅川第一医院附属高中附近发现的被扯断脖子的男尸，她想到了小时候看的一些魔幻小说，关于黑暗和诅咒的魔法，她甚至还想到了在网络上传言的一些都市传说，所有的片段如同碎片一样在她内心深处开始整理。
登高楼之处，血成泊，若有人身首异处，则必有邪魔。
“放心吧，言姐，没事的，刚才进行体温测量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问题”陈彦说道，然后从西装外衣里掏出一个小试管，他小心翼翼地将手凑到那个脖子涌出的黑雾里，用试管搜集一些黑色的气体，然后用木塞将其堵住。
“你看，这不就得了，用这个让法医进行鉴定，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陈彦站了起来，似乎是因为刚才过于小心而缓慢的蹲姿而使得腿部有些麻木，他一不小心踩在了受害者外面的一圈猩红之中，皮鞋由于过于湿滑让他失去了平衡。
“啪”他借尸体的肩膀平衡了一下身子，而那两个原先呈现奇异扭曲姿态拥抱在一起的男性，像是磁铁的同性相触，刹那间排斥着分开了，分开了之后，这两个身体仿若体内安置了一个炸弹，瞬间炸裂了开来。鲜血喷洒在各个角落，同时，也落在黑雾中。于是，如同在加热的水中倒入了油，所有的黑雾开始翻腾了起来，发出“滋滋滋”的响声，浓密地黑雾不断地翻腾。如同海浪，如同旋风。
黑雾越来越浓，刚才依稀可见的一些月光，现在也看不到踪影，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吞噬。
“所有人立刻离开这个地方”颜月大声喊着，所有的人在听到颜月发生的那一刻甚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惶地看着颜月。
他们还不知道黑雾，如果没有意识到身体的违和感到底发生在哪里，就发现不了
“所有人，组织离开，电梯也好，楼梯也好，现在，立刻，马上，都给我动起来！”
根本来不及找人组织，时间根本不允许。
那个黑雾并不单单只是这么喷涌着，它所形成的一切仿若是一个天然的屏障，任何东西都逃不出它的包围圈，包括手电筒的光线，像是黑洞一样吸收着一切。
伸手不见五指的人根本没法找到任何出路，视觉是一切感官的起点，如果失去了视觉，就根本难以判断方向，更不用说一向来依靠视力的人了。
有危险，颜月下意识预感到即将发生的情况。如同电视剧小说电影所有的一切作品中描述的那样，
这个黑雾已经拥有了生命了，而它现在，渴望更多的生命。比如包含精气的鲜血.....
“言姐，救命！”
无形的黑雾化为有形的黑色长枪刺入一人的胸膛，那正是心脏的所在，黑雾疯狂地吸食着血液。
惊慌，让所有的一切都错乱了，像是在荷塘里投入了一块巨石，引起了巨大波澜。
“混蛋，所有人，听我指令”
混乱中是否还能有秩序，是否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冷静？
“陈彦！你没死吧！”
“言姐，我在，我该怎么做”这个年轻人毕竟还只有27岁。
“所有人，往玻璃窗自由射击”
子弹像是发泄恐惧的情绪，巨大的声响让人得以有一丝安慰，在这无比黑暗的处境下，所有的人都只能以此作为最后的祈祷。
然而这种新型转轮9mm威力根本不足，原本只是为了单纯对付暴徒。可是这种特殊定制的防弹玻璃，是连7.62mm钢芯弹或者穿甲弹也只能勉强擦一点伤的，颜月当然知道这个情况，只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所有人在这种慌乱状态下甚至可能随意开火，最后打伤自己人。
绝望如期而至。
“言姐！救命啊！”
随着黑雾吸食的血液越来越多，黑雾也越来越浓，身旁是一个又一个发出的呼救声，
以人力根本没有办法抵抗这个，原本就是如同恶魔般抽象的存在
那....那个.....还有机会吗？
如果那个人在的话，如果他在的话一定有办法的.....如果我是他的话
“陈彦，把枪和子弹丢给我，所有人把子弹给我，听我的声音，都往这个方向丢！”
如果是他的话....
同时在同一个地方射入子弹，大量的破坏力或许可以将这个玻璃打穿......
要在黑暗中打中一个地方，根本无法靠视力，单靠感觉也绝对做不到，在一瞬间将所有的子弹打出去也是不可能的，无视后坐力的后果就是手臂酸痛而导致失败。只能利用身体保持习惯性的动作，然后........
娴熟地装入子弹，举枪，瞄准，说是瞄准其实只是让身体保持最为放松的姿势，
第一发子弹从枪膛射出，带着凛凛呼啸的风将枪口的黑雾吹散，硝烟弥漫。
那里，刚才第一发子弹破空而出形成的轨迹，那动力将原本的黑雾打散，从枪口到天花板的玻璃处，月光照下来的银白光线，所有人都能够看得到的光，在此刻显得异常清晰。
如果太远瞄准点射击是不可能的话，那么沿着固定的线呢？
看到了！
“砰”，还没等第一发子弹的声音完全结束，第二发子弹接踵而至，这一发子弹继续沿着刚才子弹的弹道，穿过黑雾形成的轨迹，继续带来极强的风力将周围的一些黑雾击散，再次射在刚才的子弹的位子上，防弹玻璃已经出现了一些缝隙。
手腕，再坚持一下
“言姐，小心你背后”
“砰”第三颗射出，然而射出的轨道偏离了一些
而那层黑雾，化为了利刃从龚月言的背后一斩而下......
来不及躲开了....吗
根本没有意识到死亡的将至，那一瞬间，时间被拉的很长，所有的思绪只是死亡这个抽象的概念，还有一个想法就是“终于解脱
了”吧
或许还有遗憾吧.....
“锵”如同金属撞击一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而没有刺入她的身体....
“小言，记得还我一本汉英字典”
记忆中懒散的声音从电梯那处传来，那边的门打开了，照出的光一开始朦朦胧胧的，再往后就越来越清晰，连人都能看得十分清楚。
依旧是不修边幅的长发，深厚的黑眼圈，以及随意到让人感觉到邋遢的白色衬衫和破洞牛仔裤，一双人字拖在地上踩着吧砸吧咋地响着。
黑雾，散开了吗....
没有散开，只是在众人和电梯之间留出一条通道，电梯里的灯光照出来的地方，黑雾就像避让了一样，留出了一条通道
“得救了....”
“我不能死，我还不能死”一个金发男子从黑暗里疯了似得冲向光芒，随后剩下的所有人也都跟着跑了出来。
然而男子已经慢慢地从电梯里走出来，背后的门也慢慢地闭合，所有的光再次消失，重新归为寂静的黑暗，但是那条路，依旧像是被什么事物阻隔了一般，黑雾仍然触及不到。
众人傻傻地看着光芒再次消失，恐惧让他们只能发出啊啊的吼声。
“你.....在干什么”龚月言呆呆地看着他说道。
“你们，还不能走哦。”
男子没有理会龚月言，他举起手中的塑料袋，咧开了嘴......
“各位要吃吗？缤纷全家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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