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尔斯～”
“安沙？！”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待她们？”
“我……我只是……”迈尔斯面前的，是一名黑色长发的女子，美而不媚，她的脸，以及周围的一切，街道，树木，行人都是模糊的，“这样，你还算活着。”
“那为什么不让她们成为普通人？”
“我……我只是不希望她们成为普通人，向普通人一样平庸……”
“所以她们全在痛苦中死去，就是你期望的吗？”
“不！不，我承诺给她们普通人的生活……”
“但她们都是以实验品的身份死去的，你！是凶手！”
“不不不！我不是！我不是……”
“我不是！”迈尔斯猛地直起身，周围像极了酒吧的布置，冷汗从迈尔斯的额头顺着脸颊滑下，他的面前是空了一半的烈酒。
“呼～呼～呼～”迈尔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他扶着额头，“只是梦，梦而已……”
迈尔斯仰起头，饮了一大口。
“啪！”迈尔斯一不小心，将酒瓶砸碎在桌子上，破碎的瓶身依旧留在手上，金黄色的酒液四处流散。
“不，不是我的错……”迈尔斯双手抱头，声音颤抖不止。
“迈尔斯。”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呃！”迈尔斯身体一颤，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我。”站在迈尔斯身后的是格瑞姆。
“我，我没事。”迈尔斯双手搓了搓脸，低沉着声音说道“外面怎么样了？”迈尔斯的发间多了几根白丝，脸上的胡须已经很久没剃了，头发看上去只是随意修剪过而已，眉骨略突，眼睛略略凹陷，神色平静异常。
“那些‘肉块们’都退光了，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格瑞姆说着，拿起桌上横放的一把足有半人高的黑色长剑，如同吞噬光芒般的黑暗。
“嗯。”迈尔斯戴上了桌旁两个形状各异的护手，别在腰间的两把带刀鞘的刀，只有手臂长度，一把如银条白雪打造，一把如森林般翠绿。
……
红日渐渐升起，光芒与温暖重新充斥街道，太阳的光重新照耀在道路上以及两旁的遗骸与残骸，破碎的坦克，残缺不全的士兵的尸体，以及战机的碎片，街道两旁的高楼仍然耸立着，但早已失去了“钢铁森林”最重要的东西——人。虽然极少数的窗户中透着微微的光亮，但熄灭只是时间问题。
————
以A国付出极大代价而取得战斗胜利的世界大战结束后的第二年，一种名为[吉戈迪克]的外星生物全面入侵各个国家，以势如破竹的速度摧毁了40%以上的国家政权，海，陆，空，人类无一优势，只能负隅顽抗。这一年，才是末日开始的第一年。
末日第二年，人类找出了各种[吉戈迪克]的初步对抗方案，但是已经没多少人能去实践了，同时，部分侦测手段发现，在地球高空，近地轨道，以及大陆的不同位置，均发现大量不明飞行物，由此推断，此次末日，是地外文明有意毁灭人类而制造的。同年末，最后一个国家覆灭，基本宣告了人类文明的灭亡，地球上仅剩的，只是无数的怪物和少数顽抗或有希望或行尸走肉的幸存者。
人类文明已经，在这个宇宙中，灭亡了。
————
迈尔斯和格瑞姆行走在街道上，跨过一块又一块的残骸，脚步不留一点声音，似乎在躲避些什么。
“距离末日开始，已经满两年了吧。”迈尔斯的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
“昨天，广播中说道，最后一个政府也倒了。”格瑞姆也已同样的音量说道“你还记得我们要去干什么吗？”
“当然，确认安丝娜她们死在那个政府研究所里。然后”迈尔斯语气意外地平静，神色异常淡定，嘴角竟有一丝挑起“活一天是一天。”
“我还怕你会喝糊涂。”格瑞姆的淡笑十分苦涩。
“不可能——至少今天不可能。”迈尔斯低声说道。
“怎么？连‘新欢’也不要了？”格瑞姆微哼一声。
“呃——”迈尔斯发出一阵浑浊的喉音，顿了会说道“不是不要，而是没办法要，不然估计我也不会才失踪五年。”迈尔斯眼神中稍稍恢复了些神采，但又很快暗淡下去。
“那去找她？”格瑞姆意味深长的笑道。
“嗯～”迈尔斯发出一阵不知答应还是不答应的鼻音，脸上的淡笑一闪而过。
“啪！”不远处，一个摇摇欲坠的广告牌终于抵不过重力，重重地砸在地上。
“看来恶战又难免了。”格瑞姆举起拖行的长剑说道。
“正好，陪我发泄一下。”迈尔斯脸上突然露出的笑容令人惊骇。
“吼～，嘶～，吼～”杂乱，尖厉，令人不由心生恐惧的声音从街道四周传来。不一会，迈尔斯与格瑞姆被数量庞大的[吉戈迪克]围困。那是一种暗红色的生物，四足行走，如同只有肌肉组成的一般，许多[吉戈迪克]的身上附着骨甲，更令人恐惧的，是这种怪物身上有干涸血迹的人类头骨。
“运气不错，杂兵一群。”迈尔斯抽出白刀，刀上有些许奇怪的花纹。同时骇人的微笑在他的脸上渐渐浮现。
“那只大的给我，不许抢。”格瑞姆如同变了个人似的，从他深邃的眼睛中竟溢出了狂热。
“吼——”在怪物间明显高出不少，附有十多个人类头骨，和一个不知名的动物头骨的[吉戈迪克]一声长吼，周围的血肉之潮如同接到命令一般，涌向迈尔斯与格瑞姆，格瑞姆与迈尔斯也冲向面前的血肉之潮……
一个[吉戈迪克]张开身躯，向迈尔斯扑去，迈尔斯一个竖劈，斩开了那只[吉戈迪克]。
“真是杂兵一群，这么快就死绝了。”格瑞姆抹了抹脸上沾着的血迹说道，此时他与格瑞姆的周围堆满了成堆的尸体，他看向了那边的大家伙“别跑！等我拿你的头颅装饰我的壁橱！”格瑞姆刚想箭步上前，就被迈尔斯不由分说地拉进了不远处的高楼中。
“喂喂喂，干什么？我还没……”格瑞姆被中止战斗很是不爽。
“冷静一下。”迈尔斯简短地说道。
格瑞姆想是意识到什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的他，原来的狂热退散了，眼神重新变得深邃“因为‘战术’吗？”
“它们可是被控制的，将你引入包围圈什么的，都是可能的。”迈尔斯的神色重归平静。
“等它们再次退去吧。”迈尔斯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些什么。
“下一个要塞就在不远处。”格瑞姆拿着地图说道。
“等下，有人。”迈尔斯快步来到安全楼梯旁，楼梯上有一些已经凝固的泥土脚印。
“去找找？”迈尔斯问道。
“应该问你。”格瑞姆带着些许无奈。
“走吧。”
————
“佩丝？霍普丝？”昏暗的地下室中，一名二十多岁的男青年摇晃着怀中面色苍白，面容消瘦的女子。
“嗯？”霍普丝低微地回应道“没事，萨勒，我，我……”她像是强行不让自己睡去，又实在坚持不住“只是困了。”
“不！你不能睡！睡着了就行不过来了。”萨勒的声音十分沙哑，他的嘴唇如缺水的土地。
“我知道，可是……已经撑不下去了。”霍普丝虽然在刚才微微睁开了眼，但现在，只剩下她的声音证明她还活着。微卷的棕色披肩发已经粗糙，暗淡，失去了光泽，全无应属于年轻女子的亮丽与柔顺。
“都是我的错！”萨勒干涸的眼睛已经涌不出泪水，他们不远处的墙角全是堆积起来的空罐与水瓶。
“不～没有你，我也活不到现在。”霍普丝憔悴的脸上浮现一丝淡笑，他的腹部裹着绷带，一块混着黑点的红斑在一块洁白中甚是突兀“萨勒，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不，你不活着我就不答应。我的老师会来就我们的……”
“萨勒！”霍普丝虽然加大了音量，但依旧如同蜂鸣一般微弱“伤口可能是严重感染了，明白的吧，不及时地接受专业治疗，我会死的。”
“我不允许……”萨勒无泪哽咽道“只要等到我的老师……”
“萨勒～”霍普丝柔声呼唤道“末日中相识，相恋，一起走过这么多时光，有着那么多回忆，我已经，此生无憾了，所以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萨勒因哽咽而身体微颤。
“萨勒，我爱你，所以，活下去吧。”霍普丝倾尽力气，缓缓上升的手，抚着萨勒的脸。
“我，我也爱你，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嗯。”霍普丝的脸上露着的笑容像是看到生的希望一般，然后是物体的坠地声。
“霍普丝？霍普丝！不！——”干涸的泉眼重新涌出泪水，虽然只有些许，他紧紧抱住了霍普丝，她的身体如同断线木偶一般，自然垂落。水珠落在她惨白的脸上。
“萨勒？”令萨勒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师？”萨勒错愕地抬起头，面前不远处，是探寻到地下室的迈尔斯和格瑞姆“救救她！老师！”萨勒如同看到希望的曙光一般。
“让我看看！”迈尔斯飞跨几步，来到萨勒身边，当他看到那块带着黑点血迹的绷带，他的瞳孔略略放大了一下，当他拉开霍普丝的眼皮后，他停下了另一只手的拿取动作。
“老师！快点……”
“节哀。”
“什么？”
“感染已经蔓延至大脑，就算在我的医院，我也无能为力了。”迈尔斯垂着头，低沉着声音说道。
“为什么？！什么叫无能为力？老师你怎么可能……”萨勒紧攥着迈尔斯的衣领，撕心裂肺的吼叫，嘶哑的嗓音令人心碎。
“最后的表征，蔓延至大脑内部的表征，是细菌与病毒，顺着神经到达眼球，形成微小菌斑和微小蚀洞。”迈尔斯避开萨勒的视线，看着霍普丝腹部的绷带，抿着嘴唇。
“她的意志很坚定，撑到了这种情况。她非常爱你。”迈尔斯的眼中充斥着异样的悲伤。
“大脑感染……为什么？明明，明明都已经做好处理了，怎么……”
“你认为外星文明带来的只有肉眼可辨的生物吗？”靠在一旁的格瑞姆无情般地说道。
“什么？”
“一种帮助微生物破坏人体的地外微生物。”迈尔斯说道“对于健康的人并无大碍，但是老弱病残，伤者，在没有得到良好处理的情况下，一点伤口，死亡率是100％”
“？！”
“是的，在这种微生物的辅助下，人体如同无法修复的城墙，人体的卫士将无时无刻与环境中无尽的敌人战斗，一时还可以抵抗，但时间一久，特别是营养不良的情况下，防卫终会崩溃，这个伤口是什么时候的了？”迈尔斯轻触伤口上的绷带，感受到的，不是人体的柔软。
“半，半个月。”
“一个星期”迈尔斯的神情甚是悲伤“简单的抗生素与酒精，普通人最多支持一个星期，然后死于内脏感染。上次换绷带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本来今天就该换了。”萨勒的声音失去了刚才的激动。
“那就揭下绷带看一下吧。”迈尔斯微咽了一口唾液，似乎已经预见了接下去的情况。
“嗯。”萨勒将霍普丝平放，颤抖的双手一层一层地揭开绷带，他虽然不知道会看到什么，但又能感觉到那一番景象。
“呃！”随着绷带的揭开，看到的，不是伤口上因长出的新肉，而是带着些许血迹的菌丝以及菌斑。似乎它们在吞噬血肉一般。
“人体的卫士会依次放弃防守表皮，血管，内脏，最后在大脑中彻底失败，死亡。”迈尔斯不由得又咽了一口唾液“末日后，我所见过的所有伤员中，没有人能撑得过心脏感染。”
“为什么？”萨勒闭上了眼，低垂着头，声音颤抖着“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是现在？”萨勒想哭泣，但身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水分了“老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再次拯救人类。”
“唉——”迈尔斯顺着墙坐到了地上“疾病，贫穷，饥饿，我将无数人从这之中解救，人们评价我是在扮演人类，哼”迈尔斯轻笑一声“我连自己的女人，爱人都救不了，我只是在扮演上帝。我无能为力。”
“老师——”萨勒抬起头望向迈尔斯，在公众眼中，迈尔斯没有爱情，孩子，是将自己奉献给拯救世人的存在。
迈尔斯挥了挥手，没人知道他现在的表情。
……
“萨勒。”迈尔斯叫住正要带走霍普丝安葬的萨勒。他的声音低沉而微颤。
“老师，怎么了？”萨勒的眼神灰暗，语调充斥着绝望。
“有一个方法，让她在某种程度上活着。”迈尔斯搓弄着手指。
“什么方法？”萨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光芒。
“虽然现在不行，但以后，以后，我能用你和她的基因，创造出你与她的孩子，让她在某种意义上活着。但……”迈尔斯沉声说着，掌心全是汗水。
“老师！无论有什么坏结果，我都愿意承担，我，我……”萨勒微微垂下了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霍普丝“不然我实在找不出活下去的理由了，我只能去黄泉路上听她责难了。”
“好。”迈尔斯站了起来，“把她交给我吧，格瑞姆。”
“是。”一直靠在墙边，双手交叠的格瑞姆，语气也露出了压抑感。同时拎起了一旁的背包。
时间很快。几个小时后，迈尔斯与格瑞姆从地下室的隔间中出来。
“很成功。”
“这是……”萨勒接过一个小黑盒，眼神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她的基因，两份。”打开的黑盒中，两根透明的小玻璃管嵌在海绵中。管中充斥着海蓝色的物质，以及一些粉色的组织。
“谢，谢谢，老师带我活下去，好吗？”萨勒眼中的光芒渐多。
“这可没第二份，好好保管。”迈尔斯微叹一口气“明天，我们出发，离开着。”
“是。”
……
“迈尔斯。”
“嗯？”
晚上，萨勒已经睡去。
“他说的你还记得吗？”格瑞姆问道。
“在要塞中，依旧在运作，上锁的地下实验室。”
“你觉得……”
“线索，她们死活的线索。”
“你还记得我们要去干什么吗？”格瑞姆少见地微笑地问道。
“嗯……确认她们的死活，然后……”
“活下去。”迈尔斯望着天花板，淡淡地说道。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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