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要开学的时候，我们会回一次老家。
这个习惯已经有好几年了。算是我们对逝去的父母的怀念仪式吧。此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处暑节的典庆。
炎热夏日离开的时候。
我们坐大巴回去，可以直达到前一个镇子，然后又要继续坐大巴。因为我们的老家，在“深山老林”里，前两年才开始开发。上次去的时候，竹林和水库边已经造好了许多别墅，以后大概会成为某些富豪的住处，又或是变成旅店。
我们在小镇稍作停留，买了点零食和水果，打算在路上吃，团子很乖巧地坐在我肩上。叶涵去了菜市场，她说：“很久没有吃野味了，想去看看有没有山竹笋，上次吃的时候已经很久远了啊。”
我对她说：“竹笋是在冬天和春天出的啊，夏天就算有竹笋也是又少又难吃的。”
她嘟着嘴把团子丢给我，说：“我不听我不听，我就要去！”
然后就跑走了，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喵~”团子似乎是伸了个懒腰。
天气还是很热，听天气预报说，今年有好几天气温都超过了三十八度，更甚的超过了四十度。
但乡下却不比城市。
大巴现在还没有来，就算来了也会停留个半小时，是为了等乘客。又一次感叹乡下的好。
时间很充裕，所以我打算再去一次小超市买块棒冰。
回来的路上，在一棵枇杷树下看见围着一群人，很热闹。
远远地就能听见他们的喊话——
“挺兵啊！”“绊马脚啊！”……
是在下象棋，出于兴趣我走了过去。当我过去的时候，边上穿着白色背心的老头子给我让出了点位置。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我道了谢。
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对峙。我以前学过一点象棋，所以能看得懂。
最后，红方输了。开始了下一场比赛。
给我让位那个的老头子提议让我来下一场，因为他们很少看见年轻人会对这东西感兴趣，想看看我的实力。
我再三推脱之后还是被拉上了棋桌。
对面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头发有些白了，但意外的精神气十足。
他说：“小伙子，哪里人？”
我说：“山里头。”然后将“炮”放在中间。
他笑，说：“回去看爷爷奶奶？”他把“马”移出来。
“算是吧。”怀念自己的父母与看望自己的祖辈，都是晚辈对长辈尊重的表现，所以我这样回答。
“小伙子最近很心烦？”他说，然后又将另一匹“马”移出来。
用“车”吃掉他的“兵”后，我回答：“有点。”
他用“炮”吃掉了我的“车”。
“啧……”
“小伙子不够冷静，只想着自己的路子。将军。”
“糟糕……”急忙将“士”插上来。
“小伙子做事不够沉稳啊，分析能力不够，以后要多下下象棋。”他说着。
看着棋面上我的红棋已经为数不多，主将更是缺少了好几个。
可我根本没有回头路啊。
他下了一手“马后炮”结束了这场比赛。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说：“不够沉稳，遇事要冷静，别乱了阵脚。以后多下下象棋。”
“哦……”棋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我点了点头，向老人道了谢，然后抱起坐在凳子上的团子离开了。
在我身后，突然传来叶涵的声音。
“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鬼呢。”我拍了拍胸口。
“哈哈，欧尼酱你下棋真菜，这么明显的陷阱都看不出来。”
“喂喂，我又没怎么学过象棋，当然菜了。”笑了笑。
“哼哼哼~”她露出了嘲讽般的表情。
“你买了什么？不重吗，要我帮你拿吗？”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反正是好东西就对了，哼哼~既然欧尼酱你要帮我拿的话就给你这个机会吧。”果然，她还是把东西递给了我。
“车怎么还没开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
我坐在她身边，团子正蹲坐在我们之间的空位上，眼珠子紧紧地盯着她去菜市场后带回来的黑色塑料袋。
我拨动了一下塑料袋，闻了闻，有点腥味。我问道：“小涵，你买的是鱼吗？”
“哎？”她拖了长音，表现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然后说，“没错，不是说了要保密的吗？”
“哈，抱歉，团子一直盯着塑料袋看，我也闻到了点腥味。”
她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一包巧克力棒，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她说：“我还想给你们个惊喜的。好不容易看到石巴子鱼啊，但太小而且数量又太少了，所以买来的时候还比较便宜。”
“多少钱？”我出于好奇问道。
她伸出两根手指。
我问：“二十？”
她说：“两百。”
惊讶地看了她一样，她眯着眼，微抬着头，看上去不是说谎的样子。
“那还真是够惊喜的。”
“当然了，这种鱼市面上六百块一斤都买不到！”她自豪地说。
拎了拎袋子，说：“你这里也没有一斤啊，半斤都差点。”
“反正是赚了！”她说。
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要是吃着不好吃你两个星期的零花钱就没了。”
“哎哎哎？！”她先是失态，又马上竖着大拇指，说道，“绝对好吃的，欧尼酱！”
车启动后，稍微有点发困，我对正在玩手机的她说：“我先睡一觉，快到了叫我。还有啊，你手机也少玩一点。”
“才没有玩很久的手机呢。”她低着头继续。
“唉，到时候叫我。”
“好的。”她轻笑出声。
快睡着的时候，团子钻到我的怀里。稍微睁开眼看了看，然后什么事都不想便睡着了。
最终，我听到很多细碎的声音而清醒过来。叶涵还在摇我那条已经发麻的手臂。
“啊，到了。”我说。
“哼，我叫了你五分钟了啊！”
“好了，对不起。”然后用发麻的手臂拎着半死不活的鱼。
石……什么鱼来着的……都没听说过啊，叶涵懂得真多啊。该说不愧是学（我）院（的）女（妹）神（妹）吗？
她怀里抱着零食，团子在地上走着，甩着尾巴。
我跟在她们身后。“回头顾影背斜阳，听西风萧瑟”。虽然现在才是下午两点，并没有黄昏时那样的“影子斜”。
跟着她的脚步走进“别墅”。这是我们家，他们建的房子，只建好了光辉的表面，里面却空荡荡的房子。
将她买来的菜放在厨房的长柜上，把鱼放进刚接满水的水桶里。奇怪的鱼啊……看着像鲶鱼，好小啊……两百大洋啊……
看了看蹲坐在一边的团子，她正看着我。
又回去拿了个篮子放在上面。
我对叶涵说：“我先出去走走，你看好鱼，别让团子吃了。”
她摆摆手说了句“好”。
乡下老家并没有多少人，大多数都进城务工了。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四十岁以上的人了。
我打算去戏台那边看看。
路上没有一个人，穿着凉鞋也能感受到太阳的温度，因为柏油已经软化了。
“回来了啊，叶子。”她是我的姑婆，但我对她的印象仅限于这张脸以及我该叫她什么。
她停下手中的手工活，给我拿来了一个梨。我道了谢之后接过。
“嗯，今年也演戏吗？”我问道。
“是啊，每年都演。”她说。
“我想去那边看看。”
“哦。”她笑着，“你对戏曲感兴趣啊。”
“有点吧。”
“那快去吧，过会儿那里就没人咯，门也会被锁上的。”她说。
“好。”我跟她道了别。
戏台是搭在室内的，前几年村里建了一个大剧场，有活动都会在里面办，包括迎宾仪式。据说是为了迎合上面的领导。
走进去，我听到了些声音，有人在唱戏，虽然没有伴奏。
轻轻地朝声音走过去，看到了一位少女，只有背影。她做着唱戏时的姿势，在我这个外人眼里，很厉害。声音“咿咿呀呀”的，虽然听不懂，但却觉得很美妙。
她没有注意到我，继续着她的练习。
我想，她应该是明天上台演出的演员之一吧。
保持着沉默，静静地听。
最后，她停下来了，回头拿水时，看到了我。
我惊慌失措地鼓了鼓掌，说道：“很棒……还有……对不起……”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话都没说，然后又继续她的练习。
她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我很期待明天的演出，站在台上的她，一定会成为主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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