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崩坏之雨（上）
快艇还在行驶着。已经摘下了夜视仪的弥瑟亚如今只能借着上尉配枪上所挂着
的手电筒来观察前方的水路了。
深不可测的隧道深处，能看到的只是一团漆黑。手电光芒的发散映照下，近处
的水面与墙壁显得光亮起来，像铺了一层霜，能隐隐看到墙壁上浓密的苔藓和水
面上漂浮的各种杂物。但在其反衬下，前后深处的隧道却更加黑暗，更加阴森。
“也就是说，你还在西卫的时候就和那个孩子有交集？她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想
要杀了你了？”听完了弥瑟亚的详细汇报，彼得皱皱眉，问道。
“的确。”
“那个白雾是什么，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只能猜测它也许是天选之器或者是高能聚集体什么的......”
“那还真是可惜。话说那个女孩大概是个天选者吧？不过看起来似乎很弱的样
子，你怎么没有干掉她？”
“抱歉，没有赶上。”
上尉忽地笑着开口插话道：“我看明明就是这小子突然怜香惜玉起来，不想辣
手摧花了。就把她放了。”
转过头郁闷地看着他，弥瑟亚回应道：“你错怪我了，上尉。战场上仁慈等于
自杀，这种道理我是知道的。”
“那她怎么没死？”上尉笑笑，又问。
“我说了呀，没有赶上么。”
“没有赶上？虽说视野被挡住了，但我还是能够判断出来你们之间有一段互相
对峙的时间的，而且，貌似占绝对优势的那一方是你呀。”
“想必是你判断错了吧。”
“呵呵。”上尉冷笑一声，不说了。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想到自己差点就要被戳穿了，弥瑟亚暗自纳闷着。
“唉，搞了半天我们这一路已经够辛苦了，结果带上你一个还要多拉来那么多
的敌人。”撒加扶额埋怨道。
“那我还真该道歉呢。”弥瑟亚冷冷道。
算起来受苦最大的也还是自己才对，一边还不得不替昏死过去的他们的安危考
虑，结果反过来自己倒成了罪魁祸首。
额，总觉得好惨的样子......再说，被追杀也不是我想的呀？怎么不安慰一下
我反而要来怪罪呢。
“道歉什么的就不用了，请我吃一顿就好。”撒加“哈哈”笑道。
“我也要。”彼得果断高举右手说道。
什么吗......果然这个才是你们真正在意的么......好狡猾呀......
“好吧......不久一顿饭么......我请。”弥瑟亚弱弱地说。
反正也就一顿饭而已。
“我先提醒你一句——彼得，是个吃货。”上尉奸笑着说，“她会把你吃掉的
。”
彼得埋怨似地望了上尉一眼，用可怜兮兮的语调辩解道：“你怎么能那么污蔑
我，我绝对不会吃掉弥瑟亚太多的！”
弥瑟亚脸一沉，道：“你们果然打算直接吃我吗？吃人在西卫是犯法的......
”
“在西林也是，不过在野外不是。”撒加笑着补充道。
“......”上尉、彼得、弥瑟亚在同一刻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我们把撒加吃了吧？”彼得忽然举手提议。
“好。”上尉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喂！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至于吗？”开船的撒加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
情，哀嚎道。
“你呢？”彼得俯身凑近弥瑟亚问道。
“我爸爸说吃人肉会遭天谴的......”弥瑟亚缩着头，怯怯地看着彼得放着饥
饿光芒的双眼，轻声说。
“那把弥瑟亚也吃了吧。”得到回答，彼得仰首坐正了说道。
“同意。”撒加与上尉同时回答。
看到这一幕，弥瑟亚只得用看着叛徒的表情盯着撒加的后背，简直让他如芒在
背，寒毛直竖，只觉得背后一阵邪恶的凉风吹过。
真是奇怪的家伙，在这种地方居然能够谈笑地如此开心。
但想必他们在这种地方也呆久了，因此不会太过于害怕。
而最主要的应该是......
“咕~”一声，不是是谁的肚子又响了。
大家都很饿了。
西卫给的口粮只有一天份，而且量还不足，缺斤短两。即使他们很省地食用，
剩下的粮食也还是不多的。而在离开之后，又没能及时找到补充的事物，因此，
他们只好继续忍着饿不去进食，以将食物省下来到之后必要之时再用。
但好在一天不吃饭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还是能够继续行动下去。
但其影响还是有的......那就是现在大家正在全情投入地开着食人肉饮人血的
玩笑。
“这......”撒加忽然惊乎一声。
“怎么了？”上尉警觉地问。
“水面上，我们的前方，有尸体......”撒加说道，一边减速将快艇停下。
弥瑟亚起身看了看，果然发现快艇的前方不远处正面朝下飘着一具尸体，穿着
类似强盗制服的服装，全身倒也没什么伤口，但从微微腐烂的裸露肌肤来看，确
实是已经死了。
“这么浅的水？是怎么淹死的？彼得你知道吗？”弥瑟亚问。
“......”彼得一脸惊讶盯着他，好像在说“你是傻子吗？”
“说人肉人肉就到呀......彼得，你的食物呀，把脑袋拧下来其它地方都能吃
。”撒加挠着脑袋说道。
“你们两个都傻了吗？”彼得不悦地扫视二人一遍，道。
“他们在拿你开玩笑呢。”上尉说，表情却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紧张。
“不......他们是在讲冷笑话。”彼得冷笑道，“看的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许把尸体翻过身来可以知道更多。”说着，上
尉自顾自地拿走了弥瑟亚的长刀，将其插入尸体与快艇的缝隙间，将刀柄向下一
扳以把尸体一边撬起，使其翻过身来。
尸体被成功的翻过身，其脸部却也毫无伤口，只是也腐烂了。但令人奇异的是
，他的表情，万分扭曲，让人为他的痛苦而感到恶寒。
“什么情况？”彼得问。
“看起来的确是淹死的。”上尉如是说。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玩我吗？”彼得面露怒容，埋怨道。
“那么就是什么急性病发作。”上尉如是说。
“这还靠谱一点。”
“还有一个可能.....”上尉挥挥手示意撒加继续开船前进，坐下叹了一口气
道：“被毒气杀死的。”
“......”三人一同开始从自己的外衣上取下系着的防毒面具。
同时，快艇也开始继续前进——顶着那一具强盗的尸体。
如果是毒气的话，那倒还算好的。弥瑟亚那么想。
因为，至少他们有防毒面具这类对抗措施......但如果......也是精神攻击呢
？其中有一些可以直接让人脑死亡呢。
.......等等，不对呀？弥瑟亚纳闷，自己怎么会忽然知道这些东西。
不过他没来得及细细思考这个令它疑惑的问题。
“你们逃不了的！”声音从前方隧道的深处传来，悠远而清晰，是个雄厚的男
人的声音。
“回来吧！皇储殿下！”另一个男人说。
“这是什么？有人？”撒加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难以置信，说，一只手已经
按上了自己的手枪枪柄。
弥瑟亚警觉地套上了夜视仪，却发现在即使是用夜视仪，在自己的可视范围内
，也只能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而那么清晰的声音，不可能在太遥远的地方。
难道是真的吗？
“应该是幻觉。”摘下夜视仪，弥瑟亚冷静地说道。
“不一定，”上尉看起来则更加镇定，几乎是有些玩味地说：“也有可能是天
然磁带哟......”
“那是什么？”彼得靠上他的座椅后背问道。
“传说在某个地方的一个山谷里，一个大雨之日，有大量的平民被军队屠杀。
然后多年过去了......后来的人都认为那里不祥，因为，每到大雨之时，总能听
到里面传出震天的惨叫、哭泣之声，而且声音各不相同.....但实际上，那是因
为山谷的磁性原因使其成为了一个类似天然磁带的东西记录了这一切声音，然后
再大雨之时被触发而‘播放’。说不定我们见到的，也是这类东西。细心点听哟
，说不定能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安静！”
上尉的指令还真是......奇特呀......
但即使觉得有问题，三人还是不得不乖乖闭上了嘴听戏。
“带着孩子快走吧！我来拖住他们。”一个年轻男子说，总觉得是个很危险的
处境，他的声音却还是非常的温柔。
“那你......他们会杀了你的”一个年轻女子惊道，她很为他的这个决定而震
撼吧？
“我没事的，我保证。我会活着回去见你的。”男子笑道。
说着，女孩的哭泣响起。
“快带她走吧，可别吓坏了她！”男子说着，急促的水花溅起声传来。
“你们还在这里的话，我们可就真没戏唱了。”男子苦笑着说。
女子哭泣着，水花声再起，她一定是只得离开了吧。
“一定要回来！我在那个设施里等你！”一边哭着，女子说。
“明白.....”男子笑道。
水花声不久便停息了。
“呵呵，你居然敢于面对我们的包围。”另一个男人说道，听起来似乎是个中
年人。
“反正不死在你们手里我也迟早要死在我弟弟手里......只要她安好便好。”
“想不到皇储殿下居然因为你这种人而离开黎明。”
“抱歉，是她逃出去之后我才认识她的。”
“哼，反正也没什么差别。因为，你也快死了。要是你呆在家里，估计活的还
能久一点，不过也不会太久了。”
“......不，我弟弟会好好对待我的家人，但绝对不会放过我的。因为那一次
意外，想必他已近恨透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狂笑着。
“怎么了？”
“想不到令秦家分崩离析居然如此简单。”
“额......”
“那一次意外，可是我们的人做的哟......”
“......”男子无言。
“所谓你弟弟针对你的刺杀也是我们的人做的哟......”
“......”
“看起来你很怕你弟弟么？不知道你弟弟是不是也同样那么怕你？”
“......怎么会......完全没有看出来......”男子低声自语着。
“利益纠纷，私仇矛盾，精神控制......这些在你面前都没有用，这就是你的
洞察与分析力。但你的弱点就是无论何时一旦牵扯到皇储殿下——你的判断就会
失误。只要我们把一切我们所做的事件都牵扯到她，你就和瞎子一样。再加上外
部的刺激，不是‘某个样子’的事情也会被你给脑补成‘某个样子’......”男
人冷笑着。
“......你的姓氏是？”男子忽然问。
“路西菲尔。”
“奥，路西菲尔，以堕落的六翼天使为姓氏，你们还真有自知之明......我会
记着的——无论在地上还是在地下。你赢了。”男子笑着说道。
“不，我们没赢，我们输了。我们本以为秦家会自相残杀然后我们再坐收渔利
带回皇储殿下，结果谁知道你们的矛盾摩擦居然只限于此......”
“你们的确仓促了......要是再等等，说不定事情真的会如你们所料呢。”
“不，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之所以动手，是因为皇储殿下打算下一步狠棋——她谋划刺杀你的弟弟
以解决纠纷并保障你的继承人位置，同时将罪名转向我们的潜伏部队，忽悠你们
的主子彻查并且把我们在流金的势力连根拔起。但她没算到她手下有与你弟弟相
交甚好者，那个人将消息透露给你弟弟后被斥为挑拨从而一怒之下告诉了我们的
探子。于是，我们不得不提前出手了。”
沉默良久，男子苦笑：“她竟会那么做......我弟弟现在没危险了吧？”
“可惜了，这次的事端你爸和你主子都不明不白的，再加上你妻子同样不明不
白的残存部下的煽风点火想必罪名会全部被扔到你弟弟头上，死不死还真不好说
。不过，到了现在你居然还关心他？”男人冷笑着。
“因为你们......我的一切都毁了......”男子长叹道。
“你本也算是我所敬重的人中豪杰，只可惜，你既然敢染指皇储殿下，我也保
不了你了。”
“那还真可惜呀？不过，你觉得在我死之前，你们这七个人中，我能带走几个
？”男子忽而冷笑道。
“你说什么？”男人声音一沉，愠怒道，“你以为就凭你能伤得了我们？”
“试试吧......”
枪声，爆炸声，金属相击声，静电嘶鸣，烈焰咆哮，怪嚎，尖叫，以及震人心
魄的诡异低吼。
“家庭历史伦理剧什么的......不好看......”上尉那么说。
“他们说的东西，我听得懂。你说的东西，我完全听不懂。”撒加如是说。
“当然，我小时候呆的地方比西卫发达多了，当然见多识广。”上尉笑道。
正想继续开船前进，弥瑟亚却觉得身后一阵白光闪耀。
转过头去——竟然是那一团白雾，正贴着隧道顶端向前移动。
“我的上帝呀......”彼得哀叹一声，压低身体趴下。
其他人也采取一样的动作。
撒加则一边让船加速前进，想要快点移动到前面去以离开这个会引发不明的巨
大爆炸的白色雾状物体。
白雾的速度却远比他们快得多，一路直接飘过他们的头顶。
就在飘到他们前方的十几米处之时，忽地，青色光芒大作，突破白雾，照亮一
切。
爆炸！一大块顶端巨石坠落下来，落入水中，撞击的水波向两侧涌流开来。
“跳下去！”上尉焦急地大声喊道。
说完，他从侧面一头跃入水中。
其他人也按照命令跳入水中。
巨石坠落之处的上空，漆黑的夜空出现了。暴雨滂沱，雨水倾盆而下，地面上
的水流也一时间找到了去路，向下落来。
水波冲撞着快艇，将它前端拔高，让它的速度减慢，让它向左边微转却无法让
它停止下来。
快艇依旧冲刺着，只不过失去了控制而拐向左侧贴着墙壁磨着火花移动。
同时，破口后端，又是一块巨石陨落。
正当快艇到它正下方时，它落地了。
直接将快艇压扁，只听“轰”一声，快艇爆炸，隧道一震，水流转向。但烈火
立刻就被雨水浇灭，只有烟雾还在升腾。
从水中站起看着这一幕，弥瑟亚惊呆了。另外几个也趴的趴，躺的躺，盯着这
幅景象无言。
似乎是察觉到人还没死，那白雾居然转而向他们的头顶处靠过来。
“向前跑！快！石块上面！”撒加忽然大喊着跳起，向前狂奔。
是呀！弥瑟亚注意到，陨落的巨石板一侧被快艇的残骸垫高，一端深插水底，
由此形成了一个斜角，使另外一端高指上方，竟然靠近了隧道外的地面。
而从这里看去，从较矮处只要撑着跳一下就可以上到这个石坡，在另外一侧也
只需要如法炮制就可以上到地面去了。
这样子就安全多了。
上尉第二个爬上了石坡。
弥瑟亚第三个，彼得第四个。
可就当弥瑟亚爬上石坡之时，手臂与腿部忽地开始疼痛。
昨天的伤口又发作了吗？
他由于痛苦而不由得一停，彼得此刻正当惊慌激动之时，见他一停竟是一怒之
下粗鲁地将他向一边推了出去。
弥瑟亚差点就要摔倒，好不容易稳住了，彼得已经上到地面上的草地上了。
也是呀......自己刚才战斗的时候伤口完全没有那么痛苦，那个时候还没注意
呢。也不想想，我可不是什么自我恢复能力超强的神人，伤什么的，乱动是会复
发的呀.......
伤口开裂，鲜血渗下。
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动，但还是尽量加快速度。
“你在干什么？快点！”回身看着跑的不快的弥瑟亚，彼得慌张地喊道。
“伤，复发......”弥瑟亚低声说。
耳畔巨响，又一次爆炸，原来他们所在地方的上方——隧道顶部随着爆炸而粉
碎，塌陷。
爆炸引起的震动摇晃着地面，弥瑟亚一时不稳，却又发现，脚下的土坡更加不
稳。
边缘砖石滑落，裂缝向内延伸。而内部也有石块松落，形成一个个陷洞，并向
思维扩大。
要塌了.....
“快点！”上尉与撒加喊道。
好不容易已经到了石坡顶端.....
整个塌了......
脚下一松，他整个人摔了下去。
“不要！”彼得大喊着拽住了他的右手，将他稳定在了半空中，再一用力将他
扯回地面。
彼得，你的臂力到底有多大呀.....
被拉到的破口的边缘地面处，下半身还在悬在陷洞上的弥瑟亚狼狈地趴着，他
费力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又是一个爆炸，一个水泥块带着几根钢筋尖头被炸飞上天，在弥瑟亚正上方的
十几米处终于减速为O了。
然后，它开始坠落。
“死了。”绝望的呼喊还没说完，他便被彼得一手快速后拉着滑了一米多。
水泥块一头载入洞穴，碎裂成渣，再也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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