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陋的小屋里。
莫雅小心地把床上的少年身子抬起，解开布带，露出只剩下大腿根部分的左脚，简单擦拭掉水渍，随后又立刻缠上新的布带。
少年的眼睛仍然闭着，即使触碰到他**出的嫩肉，也没见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要不是墨岚感知敏锐，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他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
毕竟，他的生命特征太微弱了。
“他、弟弟只是病了，他还活着。”
简单处理了下，莫雅看到后面的墨岚出声道，随后想到了什么，连忙解释:“啊对、对不起，我的名字叫莫雅，谢谢大人刚才的救命之恩。”
说着莫雅弯下了腰，墨岚点了点头，“不用太拘束，那些人我本就是要对付的，对你算不上救，别太在意。”
“好、是，不过对我和弟弟来说依然是救命之恩，大人不在意，但我不会忘记的。”
嗯，虽然生活贫苦，颠沛潦倒，但似乎并没有掩没良心。
“行吧……不过『大人』还是免了，叫我墨岚就可以了。”
“是，墨岚…大人。”
“……”
不再纠结，碍于空间限制墨岚不好移动，只得左右看了看，随后疑惑道:“莫雅……佣兵冒险者都是住在这种地方的？”
莫雅清楚墨岚为什么这样问，脸上流露出无奈:“只有贫苦的人才会去当佣兵，佣兵冒险意味着危险，但外出冒险获得的东西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来源，没有办法。”
“镇街上这么多店铺，没想过做店员或下手之类的？”
莫雅苦涩一笑:“不可能的墨岚大人，我们这样的身份，不可能的……”
“镇中心是贵族和上层那些有钱人的地方，我们这样的人绝不会有地方愿意收留的，收底层的贫民，哪怕只是不露面的背后体活，一旦被知道了也会形象大损。”
“别的我不是太懂，但只需一句『这儿里面有贫民』，贵族就永远不会踏足这里了。”
“贵族是最大的金主，没有人会傻到得罪他们……”
墨岚知道，莫雅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不仅是由于贵族才不待见他们，就是一般人，也对贫民持有偏见。
之前芬里尔的两个骑士，其『沟虫子』一称，歧视之意可见一斑。
乍想觉得很无情，但仔细思索又发现事实的确如此，现实就是这般残酷。
地球的和谐社会不也何其相似么？
寻求工作岗位，没有赫显的文凭和形象身份，谁会要你？虽不是绝对，但你要说来自乡下、中学未业，鄙歧，在和蔼的脸庞下只会更加深不可测。
还好毕竟是和谐社会，即使贫困，靠能力和处事经验也未尝没有富足的一席之位。
但这里就不同了。
实力，是和金钱划勾的，甚至还在金钱、地位之上，没有大量的资源修炼作后盾，哪怕日夜奋斗苦练也只是蜗牛爬步。
而资源就意味着金钱，但对生活都难以维计的他们而言，也不过是奢望罢了。
贫窭，恶循环的根源。
莫雅将整个屋子里唯一的木椅搬到墨岚旁边，然后回身坐在了床边:“不过没什么，比起那些，冒险者的自由反而更适合我们，虽然有危险，但不深入魔兽出没的地方，只是在边缘采些药材也能生活好的。”
随着聊话逐渐说开，莫雅也渐渐放开了，不再像之前那样畏畏缩缩了。
墨岚坐下身，感受到木椅间轻微的嘎吱声，不禁心中暗叹，知道它时日已经不长了。
这个空间，这样内置，毫无疑问，这个屋子只有他们两个人了，而且身为唯一的男性，弟弟也似乎遭遇不测。
一个女人要担起这么多……太不易了。
看着面前的救命恩人不出声了，莫雅小心唤道:“墨、墨岚……大人？”
“嗯？怎么了？”墨岚回过神来。
“啊不，没没事，只是那个……您，不是冒险者吗？”
冒险者？
看到莫雅又回到那幅小心的样子，墨岚不禁笑道:“怎么，我不像冒险者么？”
“有点，不一样，一般冒险者印象里都是结队的，像大人一样一个人的……很少见到。”
是呢，没有绝对的实力，或者不便他人知道的秘密，谁又会单独进入那样危险的地方呢？
收益多少且不说，命一旦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而且，您明明有这么强的实力，但似乎却对冒险者的事不是很了解。”
“您是……贵族吗？”
最后这句话问出，墨岚明显感觉到莫雅一下紧张了起来。
贵族、贫民，这是两个永远不可能联系在一起的存在，两者间的隔阂，恐怕比两个物种间还要深暗。
心头微动，墨岚悄然降低了声音，显得柔和一些，淡淡道:“我和你们一样。”
“也是冒险者。”
声音落下，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安静，莫雅保持着抬头的动作，没有动。
“冒……险……者。”
“冒…险者，和我们一样的…冒险者。”
喃声低语传出，似乎是在反复确认着墨岚的话。
“呼……”
墨岚透过狐面看到莫雅长长舒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下来，之前升起的紧张消失不见。
其中似乎，还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谢谢……您。”
凌乱长发遮蔽下看不清面部表情，但简单的三个字，却比墨岚之前听过的任何话语都要真诚。
墨岚稍稍转头，看向床上，那个从始至终就没睁开过眼的少年。
“他是你的亲弟弟吗？”
“嗯，是的。”
莫雅用力点头，肯定的语气超越以往任何一句回答，望向身边的少年，眼光变得柔和，伸手轻抚他苍白的脸庞。
“他叫莫伦。”
“和我不一样，弟弟他在剑术方面有着先天的天赋优势，很早前就已经是一名一阶剑士了，是足以让我自豪的弟弟。”
“因为实力不弱，弟弟为人也很亲切，很多佣兵团都和弟弟关系不错，经常一起出去完成任务，托弟弟的福，生活过得也很宽裕。”
语气越来越惬意，流露出的喜悦和自豪丝毫不加以掩饰，令人不禁想象那幸福的画面。
不过随之，轻快的声调陡然一沉，莫雅有些痛苦地忆道:“最后一次任务弟弟他是跟着大团去的，团队里人很多，就是强大的D级佣兵也不少，我本以为会很安全的，会很安全的。”
“但是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队伍遇上了森林恶魔。”
“森林恶魔？”
“嗯。”说起森林恶魔，莫雅变得有几分沉痛和畏惧:“它还有个绰号，叫做死亡之魇。”
死亡之魇？！这不就是他之前遇上的那群惊螫蜂吗？
面具下，墨岚心中暗叹。
难怪，难怪，竟然遇上了那群恐怖的黑色死神，她弟弟还只是一阶，现在还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森林恶魔嗜杀残忍，它们一出现就择人而戮，瞬间就有十数人在惨嚎中活活疼死。”
“弟弟…不幸在逃跑中被恶魔碰到了腿…虽、虽然他果决砍…下了自己的…左脚…但残余的毒素还是…进入了他的身体……”
说道后面，莫雅已经带上了哭腔，到最后几近说不出话来。
听完莫雅的讲述，墨岚默默叹息，这就是天灾人祸。
身为剑士，躯体就是他们的根基，在危难时刻，能果决砍下左脚足以见莫伦的毅力何其坚毅，但可惜。
宁惹阎王，莫招惊蛰。
死亡之魇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即使砍下伤腿，毒素威力大大削弱了，却也不是一阶士者能承受的，但所幸不致死，莫雅的弟弟现在应该是被疼痛逼入了假死状态。
莫雅还沉浸在悲伤中，墨岚也没办法，只能静待她倾泻完情绪，这其中应该还含有生活苦难中积累的压力吧。
一个女人，不容易。
哭诉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去，莫雅抬手将泪水擦了擦，歉意道:“不…不好意思，让您浪费时间等着我了。”
“没事。”
墨岚起身，问道:“二星水纹花，真能治你弟弟的病？”
“能，这是教堂的光明教士亲口告诉我的，不会有错的。”
教堂的教士？
虽然墨岚没见过，但也略有耳闻。
传言，教士都是大陆上及其罕见的光系魔法师，他们仁慈和蔼，光明圣洁，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交予必需的基金就能够得到他们的治愈。
于此，教堂一直在大陆上盛享美誉。
既然是光系魔法师说的，那应该没问题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搅了，希望他能早日恢复。”说完，墨岚就要准备离开。
“谢谢，啊等，请等一下。”
“嗯？”
“那个，请问之前，那群强霸，您说他们后面有人是……”
“哦，他们。”墨岚回应道:“这个你之后也注意点，虽说杀他们的人是我，但不保证他们会牵连于你。”
“你的袋里，除了你自己的收获我放了额外的晶币，足够生活一段时间了，你近期还是留下来好好照顾你弟弟吧。”
“谢、谢谢，不过他们是……？”
狐面下，墨岚脸色微微一沉，平淡吐出两个字。
“黑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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