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文凡一道到达训练室之后，就见到莎莉从沙发上窜起了身，一头红发乱糟糟地挂在脑门边，她一边伸手捋了捋乱发，一边打着招呼：“你们可算是来了。”
说完从一旁的小桌上递给他们一人一块蛋糕，文凡接过蛋糕拿在手里，先行走到了一旁的仪器旁边，埋着头在键盘上敲击着什么，张天穆把视线转回，看向莎莉：“所以，文凡也告诉你了那件事情？”
“你是指我们要去前线那件事情？”
“对，你怎么看？”
“我没有去过前线，不过那里应该很糟糕。”
“很糟糕。”再次想到学长的境况，张天穆这句话沉了几分，他把视线转开，有意不让莎莉发现他的不对，莎莉却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我早就想问了，张天穆，每次提到前线，或者是学长相关的事情，你的表情都不太对，老实告诉我们，状况到底有多糟糕。”
见文凡没有回答她，她继续开口：“张天穆，我们之间你是唯一一个见到学长的人，尽管是在意识世界里，但我想那也足够我们了解他的状况，但是如果你一直对这件事避而不提，不愿意相信我们，那么，我们也没办法保证自己真的能帮上什么忙，你应该知道信息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她便不再讲话，张天穆看向一旁仍在忙碌的文凡，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只是点了点头，状似不经意地回应：“或许有时候，将坏事告知我们，并非是件坏事。”
见文凡也赞成莎莉的话，张天穆叹口气垂下头：“学长的伤势更加糟糕，我那天在山洞里看到的投影……光是肉眼可以看到的伤处，就有七八处。”那些伤口都决不是儿戏，想到自己所看到的几乎要裂开的刀口，张天穆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文凡像是调试好了手中的事情，他咬了口一直拿在手里的蛋糕走向他们。
“你和学长不是第一次见面？”
“我不知道……”
“为什么他会选择将你召至意识之境？而且你对他的关心，绝对超过了陌生人。”
“……”张天穆沉默地再次看向莎莉，下定决心一般开口：“我确实不知道，但我对他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所以当我说道我们可能要上前线之后，你的表情并不算凝重。” 文凡点点头，不再问下去，而是话锋一转谈起了他们的训练：“所以你们要抓紧时间了。”
他示意两人走到自己的座椅上带上头盔。这次的感觉不似以往的集体训练，而更像是一种缓慢睡去的感觉，张天穆只感觉眼皮越来越沉，四周的事物像是在他们身边沉了又浮，四处乱飘，文凡的声线也跟着飘忽起来：“这次只是一次基础的训练，要时刻记住你们是一个团体。”
语毕便再也听不到文凡的声音，他和莎莉在刺眼的白光中急速下坠，见耳畔的风声越来越呼啸，他大感不妙，忙运气托住两人身体暂缓落势，这才见周围的白光包裹了过来，将他们两人围在中心，而后白光散尽，他们俩好似出现在了一处荒僻的小径上。
莎莉见状皱起了眉头环顾四周，：“这和以往不一样，所以我才……”
她刚才什么招式都没有使出，若不是张天穆率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可能要被强大的气压挤到内伤，想到这里，她看向张天穆的眼神带上了一丝感激。
“这没什么，但是前线也不是我们平日里所做的那些训练，我想文凡这是再提醒我们要时刻保持警惕。”
莎莉点点头，神情也变得小心起来，她半垂下眼睛凝神谛听了片刻，告诉张天穆：“这附近有水声。”
水？张天穆心头一动，水也是可柔可钢的物体，他的气流之力虽然能暂时制住水流片刻，但长久下来也占不到半点便宜，而莎莉更不用说了，水火相克，她的能力在水中毫无作用，这是文凡刻意要考验他们两人而做出的选择。
心头思绪万千，已经暗自做好盘算，面上只是不动声色地开口：“看来这和我们的考验有关，我们先往水边去吧。”
莎莉点点头，路并不好走，一路都是荆棘野草，张天穆绕到了她的身前替她开路，只见他抬手引出护体风刃讲挡住了他们去路的虬突枝丫整齐切断，这才有了条刚好够他们两人前进的路，莎莉跟在他的身后竖起耳洞，也唤出了一颗小型火球凝结在掌心，神情谨慎地望着四周，深怕有什么妖物突然从丛林中跳出攻向他们，她必须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一路都是断枝残桠，鞋底扣上地面还能踩出清脆的声响，树冠相互交错结成一张细密的网，光线只能筛过小部分，周遭的景色变得越发黑暗，而视野也被高大粗壮的树干挡住，可视范围只有很短的距离，更别说这丛林中可能还隐藏着什么有毒的藤蔓。张天穆也丝毫不敢放松，虽然他的气流之力能够探到尚在移动的敌人，可若是敌人一动不动地蛰伏了起来，就算是他也反应不及，而更糟糕的是，他的能力对于自然所造之物毫无用处，被有毒的藤蔓挂伤的话，要在这么大的丛林里找到解药，可比上次那座植物稀少的山洞要艰难得多。
有了这般考虑，他垂下头将注意力放在足下，两个人缓慢地在丛林里移动起来，虽然未遭袭击，但两人皆是额头生汗，一副疲倦的模样，好在不多时视野便逐渐开阔起来，结成叶顶的树冠叶不再如此前一样密集，能见度越来越高，幽暗危险的丛林被他们抛到了身后，他们一步一挪地走到了丛林的尽头。
而尽头之处被一条河流拦断，河水冲击着两岸的岩石泥土，小型的细浪也翻滚出了不小的动静，河水十分清澈，依稀可见河底的细沙，河边有几个孩童在戏水，其中还有一对生得可爱的双胞胎，他们沿着河岸在追逐打闹，一个不时回身去瞧另一个，一不注意被逮住机会扑身抓住，却也是不急不躁，两兄弟抱作一团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莎莉见状，神色稍微变得轻松了些，她小跑着奔到河边，俯身掬了一把水。
张天穆把视线放得更远，河流对岸的不远处是一座小村庄，房舍都是以茅草封顶，这与张天穆意识中存留不多的东方世界的印象重叠，让他心中莫名起了几分亲切感，他也跟着莎莉来到了河边，准备也掬一把水解渴。突地，张天穆的余光瞥到方才仍在追逐的孩子其中一个一脚踩了滑，眼看着就要摔进河里，两人几乎同时动作，张天穆一扬手，周身气流便结成股绳绕过那孩子的腰，再一拉，便见气绳拽着那孩子一道拉回，将孩子稳稳当当地送到了张天穆身边，而再看那头，莎莉已经驱出化光移到了孩子要坠落的地方，见孩子被张天穆先行救走才松了口气。
看到自己的兄弟摆脱了危险，这边呆滞的孩子也总算是反应过来，竟然是开始放声大哭起来，像是仍在后怕一般，莎莉看着他笑了笑，将孩子揽在怀里拍了拍肩膀，隔着河岸朝着张天穆摇了摇头，张天穆正要过河将这对兄弟送团聚，变故再起，方才仍算是温柔的细浪突然间变得暴戾起来，那层浪越卷越高，本就不高的河岸此刻抵不住河浪的吞噬，逐渐被淹没，而河水的涨势非但不见反而是越来越快。
张天穆暗道不好，运气飞身掠过河道站到莎莉身旁，一手抱着孩子往村庄的方向赶一边高声叫道：“要发水了，快离开河边！”
刚才还在嬉戏的孩子们猛地听到这么一句，都愣了愣，眼看着水浪就要将他们吞没，张天穆也顾不得其他，再次伸手抱起了两个孩子急速奔跑起来，莎莉也没有丝毫的放松，一手环抱了两个孩子跟在张天穆的身后。只见他们方才离开岸边，那汹涌的水潮便将他们此前站里的位置吞了个尽，似乎是知道自己扑了个空，那水潮毫不气馁地继续往前探来，追逐着莎莉的后背，像是在找寻机会，要趁莎莉慢下身形的时候将她连着孩子们一并吞没。
知道自己的火系魔法在此处起不上作用。莎莉也不再做过多无谓的尝试，而是把满腹心思都放在了加快速度上，她运转术法展开火翼，那火就顷刻间被水龙扑灭，她只得结阵升起火墙，与汹涌扑上的河水撞到一块，水火两相克，各自幻化作一阵热气消失完全，但这也只是起到片刻的拖延作用，水流源源不断地从河水中引出，莎莉心知这一点，立马凌空再次展开火翼，没了追赶紧逼的水流，火翼顺利展开，莎莉得以腾空而飞，总算赶在被水流吞噬之前撞进了张天穆为村庄结起的气罩。
见被气罩拦住，那吞噬了所经之路上的一切的水流也并不着急，只是围着气罩打转，像是笃定张天穆的气罩不能坚持多久似的。而也如它们所料，张天穆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密集，莎莉在旁站着，整个眉心皱在一起，鼻梁抽动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然而任凭她再是着急，在水源旁她的火系魔法无法起到半点作用，最后的结果只会是她和张天穆一起耗尽气力，与村庄的其他人一起被洪水淹没。
生平第一次有了深刻的无力感，莎莉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村民，村民们有的抱作一团，有的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只是好奇地望着被气罩所阻断的水流，村民们原本平静的生活被突来的洪水打破，村民们都危在旦夕，而莎莉此刻竟然是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她和张天穆造成的。
原本她一直不断地在劝说自己，这里只是梦魂训练所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这些人都不是真是存在的，但是她又不禁想起刚才被她护在怀里的柔软的孩子，落地的那瞬间为她鼓起了掌，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似地高声笑起来说：“大姐姐真厉害！我也想学这个。”这些天真的脸庞就在她的脑海里不断穿过，她必须为这些无辜的人们做些什么，可是……
她看向已经有气力不支迹象的张天穆，她们不能再这么拖下去，只会减少她们的胜算，眼前的水流像是有生命一般，她和张天穆都在气罩之中，只会引起更为凶猛的攻势，如果她能把一部分的攻击引开，张天穆说不定能够分神将气罩结成完全，起码能够保护村民们的安危一段时间。
想到这里，她再次展开火翼，意识到她要做什么的张天穆却并没有阻止她，而是坚定地朝她点了点头，就见到莎莉的背影夹着火光冲出气罩，那主力水流见到此状立马掉头扑向莎莉，攻势一抽，张天穆突然倍感轻松，连忙注气加固气罩，好从此处抽身帮助莎莉。
离开了气罩的莎莉立马成了火靶子，闪身避开身后袭来的水柱，莎莉尽量朝远离村庄的方向飞去，她的术法已经十分不稳定，随时可能会枯竭一般，她只有在心底不断地提醒自己，离村庄再远一点，离村庄再远一点。最后竟然是只剩下意志在顽强支撑，身形稍缓便被水柱抓到机会一口吞下，被洪水淹没的莎莉再无气力运转火系魔法，凶猛的水潮不断地从她的口鼻灌入，她稍浮上水面一点，刚换了口气，又被水潮打了下去，不断的沉浮之中，莎莉只觉得越来越疲倦，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就在她要完全被水淹没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张天穆的呼喊声：“莎莉！”
随着他的呼喊声而到的是腰间的拖拽感。一道气流将她从水中拖到了半空中，得以呼吸的莎莉长大了蠢大口喘着气，确认她暂时无碍之后张天穆低头看向了足下已经连成一片的水域。他沉思着开口“这水既然是拥有智慧的，那么应该就像人类一样，是由某个东西指挥的，我们只要找到它的大脑，再攻击那个东西就好了。”
死里逃生的莎莉抹了抹脸上的水迹，看起来有些狼狈，她缓了口气才开口询问：“可是问题是，我们的魔法都不能耐这东西如何，这些水流源源不断，没有尽头一般，应该怎么样才能找到它们的大脑，并且毁掉呢？”
别说她和张天穆此时都有些气力不足，就算两个人都是最顶峰的状态，也不能伤到这水半分，更别说要在水中寻找什么东西了。
“忘了文凡怎么说的了么？”
张天穆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他似乎已经有了打算，一脚往后退了小半步做出起手式：“我需要你的帮忙，莎莉，我坚持不了多久。”
见他的手势莎莉皱起了眉，心知对方是要将整个水域劈开，而张天穆的气力在为村庄结成防护罩的时候就消耗了大半，他还能有驱动气流劈开水域的能力么？
尽管心中仍旧是有疑问，莎莉却不再迟疑，在半空结起火阵，张天穆先行挥手拦住了直冲向莎莉的水柱，再凝神默念，手臂上的青筋也暗自爆出，水流从中间逐渐破出条裂缝，那水潮像是知道他们的意图，不断地往中心气流涌去，张天穆压力一时骤大，手掌已经攥至拳头，指甲深陷进手掌之中。
气流和水流在做无声地对峙，终于，在张天穆孤注一掷爆发全力的一声怒吼之下，水流从中完全劈开，莎莉这才见到藏在水流深处，面色不悦的那只水麒麟，元凶已现，莎莉不再犹豫，凝结余力聚集成法球击向对方，水麒麟转身欲逃，周遭却都是空气，让他无处可以藏身，被巨大的火球迎面撞上，也化作了一缕热汽。
水麒麟一消失，水面便恢复了原有的平静，潮水开始退去，逐渐地露出被浪打的东倒西歪的树木，接着是河边稍凸起的岩石，然后是整个河岸，河水有恢复了原状。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一时有些体力不支，直愣愣地从半空掉了下去。
然而他们却没如想象中一般摔落在地，而是又被一阵温暖的白光包围了，甚至于莎莉被水完全浸湿的衣服也被烘干，不再冰冷地贴在身上，然后白光散去，两人睁开眼睛，还是在原来的那个训练房。
张天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依旧停留着指甲掐过的印记，看来刚才他们两个确实遭遇了一场苦战，即便是在意识之境以外的地方，他的身躯仍旧受到了影响，然后有人敲了敲门推门走进，张天穆抬头，发现是文凡。
“你们醒了？”文凡开口，声音里竟然难得地带上了笑意：“所以，感觉如何？我给你们留了块蛋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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