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画室
与文陌鸢激烈冲突的直接结果就是第二天她再也没有搭理过文声晚，早上变得和以前一样很早就起床出门，避开了与文声晚一起上学的可能性。
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不过文声晚并没有心思考虑这些，胡音帘事件让他的心境急剧动摇，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了一宿，整夜未眠。
他的脑海中还一直浮现着胡音帘痛苦苍白的脸、男人暴力疯狂的举动、被毛巾塞住的呼喊与女孩绝望的眼神。
他甚至感觉胡音帘还在拼命抓着自己的手臂，随着一次次狠辣的鞭打声，胡音帘精心修剪的贝壳一般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肉里，让他也疼得身体不停地颤抖。
他明白这是自己的负罪感，这种负罪感正在狰狞地撕咬着自己的血肉，而他却无法抑制。
他甚至出现了好几次拿刀砍向手腕的冲动。
经过了几小时的艰难挣扎之后，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胡音帘。
早上七点半，文声晚早早地来到了学校，他发现一个漂亮的女孩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在等着自己，她还留着可爱的苹果头发型。
“早啊。”魏思媛对着文声晚招了招手，因为混血而格外靓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令人神清气爽的笑容。
“嗯。”因为魏思媛没有起身的意思，所以文声晚也只好把书包放在地上，站在一旁，死气沉沉地看着魏思媛，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真是一个坏心情的死鱼眼。”魏思媛歪着头，翘起了二郎腿，神情显得不太高兴，“你考虑过换眼手术吗？”
“我倒觉得我的死鱼眼没有任何问题。”文声晚指关节轻轻叩响桌子，用肢体语言催促着魏思媛快起来。
“没趣。”魏思媛横了一眼文声晚，修长的手指缠上她自己柔顺的淡橙色头发，小声地问道，“昨晚怎么样？”
“昨晚？你说的是胡音帘的生日晚宴的事情吗？”
“明知故问。”魏思媛期待地望向文声晚，“音帘开心吗？”
“生日宴会上……她挺开心的。”文声晚想起了绽放真心的笑容的胡音帘，肯定地说道。
“但你不是一副开心的样子。发生什么事了吗？”魏思媛用手托起脸，悦耳流畅的声音也变得沉重起来。
“家里的一些事。”文声晚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与胡音帘无关。”
“哦……是吗？”魏思媛眨了眨狭长的眼，杏仁一般的瞳孔中透露出狐狸般地狡黠。
“你快走啦，我没睡好，要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儿。”文声晚做出虚推魏思媛的样子，他们两的关系还不能够允许有直接的肢体接触。
“来学校这么早，又说自己很困，你不觉得这在逻辑上有点矛盾吗？”魏思媛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
文声晚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的敏锐有时候真的挺烦的，就算她是站在舞台上受人仰慕的少女偶像，还是很烦。
“不要太注意细节，这根本没有意义。”文声晚眯着眼睛说道，他确实很疲倦，所以犯困的样子完全不用装。
他也要抓紧时间休息以保证见到胡音帘的时候大脑是清醒的。
“你瞧瞧，你这句话就跟对着敌人认输一模一样了。”魏思媛咯吱咯吱地笑道。
“行行行，我认输我认输。”文声晚双手举起做出投降状，“偶像大人求您让一下吧。”
“文声晚，你太不会撒谎了，浑身都是破绽。”魏思媛摇着头叹气，“你满脸都写着‘昨天晚上发生了让我印象深刻的大事’。”
“Whatever。”文声晚不想再将对话继续下去了，他现在状态不佳，与魏思媛勾心斗角可以说是毫无胜算，所以干脆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嘴巴说出从美剧里学到的与“关我屁事”同义的礼貌些的用词。
“哎，算了。我去问沈蓉浦吧。”魏思媛皱着眉嘟囔道。
行，你去吧，反正沈蓉浦什么也不知道。文声晚在心里说道。
“你刚才的表情告诉我沈蓉浦并不知道。”魏思媛邪魅地笑了起来。
“啊，有吗？”文声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自己难道已经失去了对面部表情的控制能力了吗？“哈哈哈，你这不是标准的被戳穿的样子吗？”魏思媛指着文声晚的鼻子很不礼貌地大笑起来，完全不像是带有明星光环的偶像。
就在文声晚万般无奈的时候，他听到了细微的开门声，转过头去，发现胡音帘缓慢地走了过来。
她今天换了一个发型，将柔顺的齐肩发束成了一小撮马尾，看上起精神了许多。同时她也穿上了比自己身材大上一号的校服，就连飘逸的百褶裙也拖到了膝盖以下。
文声晚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软踏踏的女孩子穿上了不合身的衣服之后显得更加可爱了。
但是当他仔细思考之后，脸色又沉了下来。胡音帘换发型只有一个理由，就是拿头发遮挡颈边的伤口。同理，穿上大一些的衣服是为了避免面料与伤口的摩擦。
发丝与伤口频繁接触难道不会感到搔痒吗？看着走来的胡音帘，文声晚在心里问道。
“喂，你看着我干嘛？”胡音帘瞪了文声晚一眼，表情很正常，就跟其他害羞的女孩子一样。文声晚刹那间明白胡音帘在向自己传递一个信息——现在并不是谈那件事的时候。
“音帘，我们正说起你呢，快过来快过来。”魏思媛叫道。
“怎么了？”胡音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昨天生日过得怎么样啊？”魏思媛拉起了胡音帘的手。
“很好，是我这几年过得最好的生日。”胡音帘微笑道，但是又马上露出不满地表情，“但是某人没有出席我的生日宴会，这也是很遗憾的事情。”
“对不起啦，我保证下次我一定到场好吧？”魏思媛与胡音帘嬉笑在一起。
文声晚暂时不想考究两人脸上笑容的真假，他现在困得要命，可魏思媛就是不让开，导致他都快站在一旁睡着了。
刹那间，文声晚感到有另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于是警觉地转过头，发现是沈蓉浦。
她正盯着自己的手臂上的抓痕，嘴巴微张，一副震惊的样子。
文声晚立马转过身，不让沈蓉浦继续观察，他怕沈蓉浦因此而发现某些线索。
我可真是的，这么一个蠢女孩能知道些什么呢？文声晚仔细思考之后，苦笑起来。
文声晚这一天都在看着胡音帘，不管是在课上，还是在课下，除非胡音帘起身上厕所，文声晚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背上。他可以想象得到那些不堪直视的丑陋的烂肉、血痂与淤青像是壁虎覆盖了石墙一样爬满了胡音帘的背，恐怕稍稍活动一下身体都能感受到钻心的疼痛吧。
但是胡音帘却还在笑，回答问题的时候对老师笑、嬉戏打闹的时候对魏思媛笑、被同学排斥的时候对她自己笑、察觉到文声晚的目光的时候对文声晚笑。
文声晚有一个错觉，胡音帘笑的时候特别美，尽管胡音帘本身面貌就不差，但当她轻轻地勾起嘴角露出那一抹醉人的小酒窝的时候，嘴唇水润轻薄，带着清浅的樱色，让文声晚感到自己所有的伤痛都被治愈了。
可文声晚也在时刻提醒着自己，胡音帘光明面越大，黑暗面就越大，永远不要被她虚伪的笑容欺骗，尽管看上去那么真实。
或许胡音帘的笑容真实得连她自己都忘了自己在假扮了吧。
四点钟准时放学后，文声晚看到胡音帘很快离开了教室，于是起身走到沈蓉浦面前。
“社长，今天下午的社团活动怎么安排呢？”沈蓉浦带着丝困扰地问道，因为文声晚的脸色很糟糕。
“今天下午你先在社团教室等着我吧，我有一些事。”文声晚说道。
“好。”沈蓉浦乖巧地点点头，看了一眼文声晚的手臂，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文声晚丝毫不打算向她透露实情，所以一甩手，也径直离开了教室。
走下楼梯，绕着教学楼边缘的白色小路，文声晚走进了树林深处，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原木色的窗帘紧闭的小阁楼。
草香味传进文声晚的鼻子里，仿佛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咚咚。”文声晚叩响了门。
“直接进来吧，门没锁。”胡音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文声晚叹了口气，打开门走了进去，并反手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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