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破碎（一）
文声晚与胡音帘一直玩到了晚上九点，中途换了几个游戏，包括赛车竞速、FPS与狩猎游戏，不过胡音帘的技术差文声晚不是一星半点，竟是没有一个游戏占上风，处处受制。
“哼。”胡音帘把主机关掉，瞪着眼睛看着文声晚。
“咳咳……怎么了？”
“你是怪物吗？”胡音帘埋怨道，“为什么我就是打不赢你。”
“可能是我今天状态比较好吧。”文声晚尽量找台阶给胡音帘下。
“嗯。我今天状态其实也不算好，如果是平时的话你说不定已经被我打输好几把了。”好的，胡音帘下台阶了。
“喝点饮料吗？”胡音帘笑道。
“谢啦，我刚好也有点渴。”文声晚说道。
“我这就去拿。”胡音帘起身，拖鞋也懒得穿，直接赤脚下楼去了。
这个不太像闺房的闺房只剩文声晚一个人了，他坐在中央，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
在玩游戏的时候文声晚就发现了，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绝望的孤独，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人内心到底该有多挣扎？
“依依，你怎么看？”文声晚低声问道。
“和你一样，声晚。”依依坐在了胡音帘的位置上，抬头望着led吸顶灯，“音帘她一定有让她非常烦恼的事情吧。”
“对啊。”文声晚苦笑道，“她为人挺好的，情商也高，再加上长相又不错，明明可以成为一个很开朗受欢迎的人，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烦恼能把她拉进这么深的深渊呢？”
“声晚，说不定这种状态并不是音帘她自己的选择。”
“你的意思是？”
“有什么人，有什么事，打败了她。”依依轻轻地抚摸胡音帘用过的游戏手柄，“她心里应该也是向着光明的吧，又那么温柔，是一个绵羊一样的女孩。但是有一种强大的外力，像是恶狼把羊群赶到悬崖边，羊群只能惊慌失措地一个一个地纵身跳崖。”
“声晚，音帘在慢性自杀。”依依捧着文声晚的脸，用彩虹般绚丽的眼睛望着文声晚，声音却像是冰川一般寒冷，“不管是她拒绝交朋友，还是故意装出丑陋的样子，选择丑陋的衣服，当着同学的面独占心岚，包括她背后逐渐增多的伤口，都在告诉我们一件事，音帘在一步一步地杀死她自己。”
文声晚被依依的目光注视得自惭形秽，默默地低下了头。
“依依，你知道的，我什么也阻止不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没有什么用处的高中生。”
“不，你不是。”依依用脸贴着文声晚，声音轻柔，却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声晚，你能仅用两周的时间与音帘变成好朋友，这已经是常人没有的才能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音帘正被你影响着，她的心扉正在向你敞开。”
“你会拯救她的。”依依耳语道，“我相信你。”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呢？”胡音帘端着两瓶西瓜汁放在了低矮的桌子上，“我在冰箱里找到了昨天剩的西瓜汁，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喝一点吧。”
文声晚撇了撇嘴：“竟然是昨天喝剩下的，不会变质吧……”
“给你就不错了，要喝就喝，不喝拉倒。”胡音帘将头偏向一边。
文声晚耸了耸肩，抓起高脚杯，将刚刚解冻清凉的液体倒进了嘴巴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啊，都九点十分了，我先回去了，这里离我家蛮远的。”文声晚起身道。
“我送你。”胡音帘也站起身。
突然，楼下传来了沉重的关车门声，准确来说是砸车门声，那个人像是和汽车有仇一样，狠狠地把车门甩上，声音都传了有几百米吧。
“谁啊。”文声晚满不在乎地咕哝一句，二楼走廊走去，但胡音帘抓住了他的手腕。
“怎么了？”胡音帘低着头，刘海挡住了她的脸，但文声晚清楚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
“你怎么了？”文声晚又问道。
“是我爸爸，”胡音帘终于抬起头，露出了苍白的脸色，樱唇似乎都变得青白色，“我爸爸回来了。”
“我是不是要向他问好之类的？”文声晚有些搞不清楚情况，摸了摸后脑勺说道。
“他会杀了你的。”胡音帘的声音散发出莫大的恐惧，甚至让文声晚怀疑起楼下的她的“父亲”是否还是人。
“杀了我，什么意思？”文声晚怔住了。
“哎呀你好笨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杀了你。”胡音帘跺脚道，“你快藏起来。”
“藏起来有必要吗？喂喂你为什么要推我？”
“好好地在床底下呆着。”胡音帘声音颤抖，“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发声不许乱动，绝对不能让我爸爸发现你。”
“啊？”文声晚被强行塞进了狭小的床底，万分疑惑的时候，胡音帘已经坐在床上了，文声晚只能看到她光洁的脚踝。
“到底是什么啊？”文声晚回忆起胡音帘惊恐的眼睛，喃喃道。
他微微皱起眉，侧耳倾听楼下的动静。
“砰！”这是关门声。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他回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文声晚又听到了胡音帘绝望的低语声。
“胡音帘，你……”
“不要说话，文声晚，我求你了，千万不要说话。”胡音帘带着哭腔哀求道。
胡音帘何曾哀求过自己？文声晚震惊了，让一个自尊心如此强的女孩发出这么凄厉的声音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个时候，文声晚听到了来自一楼的脚步声，它在一楼如恶魔盘踞了一段时间，可能是在上厕所，也可能是在收拾衣物。几分钟后，它的音量变得越来越大。
它在靠近楼梯。
文声晚看到胡音帘的脚趾抓在了一起。
“咚咚咚。”脚步声逐渐变大。
它上楼了。
胡音帘的双脚激烈地颤抖起来，文声晚又听到了她无比急促的呼吸声。
“咚咚咚。”
它正在走廊上缓慢地移动，一点一点地接近这个房间。
黑暗，逐渐在心间蔓延。
文声晚拳头紧握。
脚步声最后停在了走廊的门旁，就在墙的后面，然后经历了很长时间的寂静。
文声晚感觉得到他。
文声晚听得见他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闻得到他身上令人作呕的酒味，看得见他投射在地面上阴冷的影子，甚至可以察觉到来自他的冰冷的体温。
胡音帘的小腿没有停止颤抖，脚趾越抓越紧。
“咚。”
那个人终于走了进来，文声晚看到了西裤笔直的裤脚，与一双黑色的袜子。
“爸爸。”胡音帘喊道，声音里的无力与痛苦让文声晚侧目。
“音帘，一楼怎么有那么多杂物？还有奶油的味道，今天有人来我们家了吗？”文声晚以前听到过这个声音，但是当时的儒雅已经不见了，如今声音里剩下的只有醉酒的不清醒与暴虐。
“嗯，是的。”
“他们来干什么？为什么把陌生人带到家里来，那有多危险？你怎么没跟我说？”男人的声音严厉起来。
“他们是我的朋友。”胡音帘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今天我过生啊爸爸。”
“噢……今天你过生，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是我女儿的生日，我却连生日礼物都没有准备。我为什么会忘了呢？我为什么会忘了呢？”男人痛苦的声音传来。
“爸爸，你不要太自责，我朋友来了，所以我过得很开心，况且……我已经好久都没过生了。”
“该死的！都是这他妈的工作！老是把我的休息时间全部占完！连我给我女儿过生日的时间都没有了！让工作都见鬼去吧！”
“爸爸。”
“音帘，对不起，原谅我。”
“没事的爸爸，今天我很满足。”
文声晚感觉到虽然父亲有一些凶，但是两人的对话还是很有爱啊。一个受工作压迫自责的父亲疼爱女儿的情节这种桥段在电视剧上不是经常出现吗？
为什么胡音帘那么怕自己的父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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